11

女生宿舍裏，霍真真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開始哀嚎。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走路太多太累還是面對那麽多陌生人太緊張了，洗了個熱水澡都不能緩解身上的酸痛。

最叫人郁悶的是正當她帶着VR眼鏡吃着零食看比賽的時候，學校忽然的就斷電了。當時她正看到她本命大人1V2反殺，最是緊張刺激的勝負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霍真真都氣不起來了，她覺得累，覺得很沮喪。她化悲痛為食量，本來回來的時候不覺得餓，現在卻一個人嘎吱嘎吱把傅靖揚給她的封口費全吃了。

“真真，少吃點，晚上會胃脹的。”劉婉晨苦口婆心的勸她。

俗話說的好，聽人勸吃飽飯，霍真真沒聽人勸，飯倒是全吃了。不聽勸都是有後果的，她又累又撐的躺着，感覺自己随時都能爆炸身亡。

“直直。”齊妍說，“明天你還出去麽？”

“不了，休息。”霍真真說，“跟傅靖揚那個貨合作真是太累了，我還想多活兩年，讓我喘口氣吧。”

“哎呀，你這個想法真是要不得。”齊妍笑道，“多少人求還求不來呢，你怎麽這麽嫌棄？以為自己拿着瑪麗蘇小說女主劇本可以對帥氣男主為所欲為麽？”

“哦，真的好值得羨慕哦。”霍真真無奈，“你不知道有句話叫‘美人三日無顏色’，我現在看他三個小時都看膩歪了。”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趙意風涼涼地說：“什麽美人看三天就膩歪了，那是為了讓醜的人免于自殺，好看的人怎麽可能看膩歪了，真真，請你正視自己。”

霍真真這次真的是有苦說不出了，黑和粉在看待同樣一個事情和一個人上面有着截然不同的感情濾鏡。就拿她自己來說，她很喜歡ExtraLife，所以即便ExtraLife長相真的很普通她都能看出美感來，而且他們在賽場上出神入化的操作會使粉絲們的濾鏡擴散的更加可怕，仿佛他們是天神本人，争相為其拜倒。因為很喜歡ExtraLife，所以她就會看對家非常不順眼，哪怕對家再怎麽好看實力再怎麽突出，在她這裏都會變成“競技體育又不是靠臉”“看他還能風光多久”種種帶着酸味兒的鄙視論調。

而這個對家，就是傅靖揚。

因為濾鏡擺在這裏了，霍真真很難對傅靖揚産生什麽認同感。而且傅靖揚這個人私底下果然跟傳聞中的一樣，嘴又欠人又懶。沒人喜歡被人身攻擊，霍真真不是抖M，她對自己的行為喜好有着非常清晰的認知，所以對于室友近乎暧昧的玩笑她都是無動于衷的。

“哎，少看點韓劇吧。”霍真真坐起來揉了揉自己的腿，然後哐當躺下，“他這個人啊，不管言語羞辱女同學，還讓女同學幹重活兒自己跑去快活，你們看，他為什麽有那麽大的自信做這樣的事兒呢？”

“什麽？他欺負你？”趙意忽然女權鬥士上線，徑自腦補，“一定是讓女粉絲給捧成了這樣，這不就跟現在的小偶像一樣麽，不管什麽三千八百線的都能有粉兒，各種業務能力差都能出來騙錢，而且還不能說，一說肯定有一群粉絲出來這個那個，真是煩死了！”她代入的特別歡樂，最終定論，“這麽看來，這個傅靖揚也是個大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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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兒聽着的齊妍感覺趙意方才對追星的一番話每一個标點符號都戳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是啊是啊，傅靖揚是個大垃圾。”霍真真髒傅靖揚髒習慣了，各種張嘴就來，“他的女粉絲啊也跟娛樂圈差不離，為什麽沒來學校圍追堵人呢？是因為傅靖揚這個人非常自私，他根本不管什麽粉絲開心不開心，只要是把他弄煩了，他就能親身下場吊打你全家。哎，你們看，女粉們那麽愛他，他就各種社交平臺挂人家吐槽人家，好歹人家都是女孩子呀，這種男人啊……啧啧。”

“真的好讨厭啊。”連一向溫和的劉婉晨都忍不住了。她們平時都會耳濡目染的接收霍真真吐槽傅靖揚的信息，不過都是基于比賽和競技，那些她們都不懂，只會嗯嗯啊啊的附和。但是現在霍真真所說內容都是令女生十分讨厭的行為，這就貼近生活的多了，立馬叫大家都領會的精神。

齊妍，這個該宿舍裏可能唯一的傅靖揚顏粉此時縮在被子裏瑟瑟發抖，她弱小可憐又無助地說：“啊，睡覺吧睡覺吧，明天我還得畫畫去呢，大家晚安麽麽噠！”

學校早上才來電，不過周末的校園都是懶洋洋的，霍真真中午起床坐在床上足足發了十分鐘的呆，發覺宿舍裏沒人她就又躺下了。

躺到下午三四點齊妍給她帶吃的回來，喚醒了沉睡了一天的胃，她才感覺自己清醒了一點。又一晃神，天都黑了。

霍真真一邊吃飯一邊看手機，昨兒的比賽H2O輸了，ExtraLife都沒有參加賽後采訪，想必一定輸的很不爽。霍真真看着比賽簡訊也感覺很不爽，偏巧傅靖揚這個時候給她發消息，她一看見那個名字就有股無名火，看也沒看。

幸好傅靖揚雖然惡習滿滿，但是不會閑的無聊騷人別人，一整周霍真真都過的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這號人，除了選修課那天。

因為在這堂課上發生過種種令她覺得尴尬的事情，所以霍真真來教室裏就找了個邊邊角角的位置，帶着個棒球帽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結果傅靖揚這個眼神奇好的人進門就看見了她的位置，在衆人的目光之中晃晃蕩蕩的就走了過來。

霍真真悶頭玩手機沒看見，就感覺屏幕被遮了光，擡頭一看差點吓一跳。

“你走路怎麽沒聲兒？”霍真真質問，“想吓死我啊？”

“玩什麽呢玩這麽開心。”傅靖揚撇了一眼屏幕。

“沒什麽。”霍真真趕緊把手機收了起來，“該上課了，你走吧。”

“我走哪兒去？”傅靖揚略帶疑問的坐了下來。

“你怎麽坐這兒了？”霍真真問。

“為什麽不坐這兒？”傅靖揚更納悶兒了，“我不上課麽？”

霍真真無奈的撐着額頭說：“你太顯眼兒了，我不想被老師注意叫起來問問題，我會死的。”

傅靖揚說：“那我替你回答。”

霍真真哭喪着一張臉說：“你放了我吧！”

“看把你吓的。”傅靖揚忽然笑了，從包裏抽出來一摞紙放在霍真真面前，“問卷都在這裏了，拿回去做整理吧。”

霍真真驚愕的看着厚厚一疊調查問卷，翻了好幾張問道：“你自己一個人瞎編了這麽多？”

傅靖揚說：“哪兒是瞎編？都是真實樣本好不好？”

霍真真反問：“不是你自己說你要瞎編麽？”

“我還說我是李遙光失散多年的親爹呢。”傅靖揚擡了擡下巴，“你信麽？”李遙光是ExtraLife的本名，只不過這個圈子裏大家可以叫各種奇奇怪怪的ID和外號，叫真名就有種忽然見光的感覺，有點令人不适。

“你占他便宜占的少麽？”霍真真白了傅靖揚一眼，“跟我信不信有關麽？”

“你這個人啊，還真是……”這回是傅靖揚自己不繼續說了，他搖了搖頭，說道，“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鬥。”

“這句話不應該是我說麽？”霍真真手指點了點桌子，笑的特別惡意地說，“夜姐，看在你是女孩兒的份上，我不跟你争了，放你一馬吧。”

傅靖揚也擠出了一個很是惡心的笑容：“我不光是個女孩兒，我還是朵嬌花兒呢，你怎麽舍——得——呀。”

霍真真還是嫩了點，估測不到傅靖揚這個人的底線到底在哪兒，這一招還是被他造成了有效傷害，差點吐出來。

“惡心！”她皺着鼻子罵道。

傅靖揚是個很喜歡過嘴瘾的人，若是平時見不着也不會怎樣，一連幾日都是風平浪靜，他們中間有一周沒有幹活兒，因為那一周的校際聯賽在他們學校開打，電競社社長李煊拉霍真真去幫忙順便看比賽了。

“直直。”賽後，李煊在後臺休息室裏找到了霍真真，“忙着呢？”

“嗯，整理一下比賽內容和選手們的采訪。”霍真真說，“學長你放心，今天晚上就能發稿。”

“不着急。”李煊明顯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是不是輸了比賽。霍真真看了他一眼，遞給了他一瓶水，問道：“你怎麽了？比賽嘛……都是有輸有贏的，別太在意，這次輸了，下次贏回來就好。”

“難。”李煊拉了把椅子坐下，看似自言自語地說，“哎，要是有靖神就好了，打誰打不過啊。”

霍真真很反感李煊說這樣話，不是因為她讨厭傅靖揚，而是因為她覺得說這種話特別喪氣。任何一個行業，無論是競技還是生活，如果面對挫折想着的不是如何克服，反倒是指望別人來拯救自己，那還有什麽意思呢？

“他跟我們都不是一個段位的。”霍真真勸解李煊，“就好像外挂一樣。擁有外挂确實能夠很爽，可以天下無敵，但是我覺得天下無敵反而失去了游戲的快樂和競技的魅力。加油啊學長，你們一定能行的。”

顯然她這番話并沒有起到什麽效果，李煊只是敷衍的笑了笑，随後便不再說什麽了。

“你要是覺得心情不好，玩玩網游放松放松也不錯呀。”霍真真提議，“或者幹別的散散心呢？”

李煊說：“別提了，我現在就覺得在宿舍裏睡覺最好。玩游戲斷電打比賽輸，人倒黴真是喝口水都塞牙縫。”

“那你倒黴着吧。”霍真真不想廢話，“我回宿舍寫稿子了。”

“直直。”霍真真剛要走，李煊就叫住了她，“你什麽時候能親自上臺采訪我們呢？一直躲在後面寫稿子，我感覺挺屈才的。”

“我也想啊。”霍真真聳聳肩，“我……努力努力吧。”

“嗯，你也加油。”李煊笑道，“把我寫帥點。”

霍真真也笑了。

各種忙碌事堆在一起，等霍真真再有空召喚傅靖揚，冬天的第一場雪已經落過了。

“我們一定要大雪天的出去社會調研麽？”傅靖揚叼着個棒棒糖站在學校門口等到了霍真真。他可能也就等了五分鐘，就感覺自己都要凍裂了，嘴一哆嗦差點把糖咬碎。

霍真真穿的很厚，寬大的圍巾在脖頸上繞了好多圈遮住了半張臉，她還是帶着棒球帽，只不過多了一副耳罩，毛茸茸的，大衣的帽兜也是一圈毛茸茸的，整個人看上去都很溫暖柔軟。

“今天沒下雪。”霍真真說，“別那麽矯情，走吧。”

“下雪不冷化雪冷啊。”傅靖揚說，“這不是常識麽？”

“我只知道冷了多穿衣服是常識。”霍真真掃了傅靖揚一眼，“你這是抖什麽精神呢？還吃棒棒糖？多大人了？”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行了，走吧走吧。”傅靖揚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們要去哪兒？”

“我看看。”霍真真費勁的摘了手套挂在脖子上，從手機裏翻出了這一階段的調查內容，念道，“調查學校周邊的地理環境對大學生情侶的影響，比如休閑娛樂場所，餐飲場所，以及……”她念到這裏就不念了。傅靖揚等不到後文，眨眼問：“以及什麽？”

“以及、以及……”霍真真咬了下嘴唇，“我靠，這是誰寫的調研計劃啊！”

“是你。”傅靖揚指着她說，“我記得很清楚。”

“可能是我做夢的時候從什麽別的文庫裏粘出來的吧。”霍真真看上去很怨念。

“那你倒是說是什麽啊。”傅靖揚不耐煩的奪過了霍真真的手機，可當他看到上面那行字的時候也是一愣，糖差點都掉了。

“要不，我們把這一項給删掉？”霍真真小聲問，“我覺得不會影響什麽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傅靖揚似乎也很為難，“可是大綱不是都交給老師了麽，萬一缺點什麽，老師給我們挂了怎麽辦？”

“說的是啊……”霍真真郁悶，“老師那麽嚴格……”

“哎，不就是以及日租房和賓館生态麽。”傅靖揚說。

“……你別念出來。”霍真真頭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