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場面何其混亂，掉馬來的何其突然。

夜闌珊伸手把燎原的下巴擡了上去，低聲說：“借一步說話？”

燎原還是有點恍恍惚惚的，他自己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其實也是懷揣着疑問，但是看夜闌珊之後的反應，他覺得這事兒應該是沒跑了。

這個人的操作簡直就是妖孽，意識和戰術素養也不是普通玩家能達到的水平，再加之這個人跟霍真真是認識的，霍真真一副不想多提的态度叫李煊多少有點奇怪。

如果這個人是傅靖揚的話……

他像個哈巴狗一樣跟在夜闌珊的身後，一行人走進了主城裏的一個偏僻角落，李煊激動地說：“真的是你麽靖神，我我我……”

“你怎麽說話也跟小結巴一樣？”傅靖揚卸去了僞裝，吊兒郎當的。

“小結巴？”李煊詫異。

傅靖揚指了指霍真真：“她。”

“我這不是見到大神太緊張了麽！”李煊明顯特別興奮，說話都手舞足蹈的，“靖神你怎麽有心思來玩網游啊？诶馬上不是要有一個比賽了麽？你是要跟他們一起參加麽？天啊你要是參加的話那其他路人選手也太慘了吧！靖神你們還有位置麽，能不能帶我一個？”

霍真真原來沒覺得李煊話多，但現在李煊真是叫她都感覺煩人了。

“行啊，帶你一個。”傅靖揚笑道，“你可別反悔啊。”

“我怎麽會反悔呢！”李煊立刻表态，“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方遠等人死了好幾次都紛紛去修補裝備了，并不知道傅靖揚給他們撿了個人回來，傅靖揚問了一下他們在哪兒，便叫李煊現在去與他們會合。李煊屁颠屁颠就去了，對自己要面對的未來一無所知。

“現在說說我們的事情。”傅靖揚解除了獵鷹游俠身上的束縛法術，“光光。”

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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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真真看向那個獵鷹游俠，傅靖揚認識的光光……

李遙光？！

這個人是李遙光？她剛剛鬼使神差的為了傅靖揚去攔下了李遙光的攻擊？她還騎在人家身上？！

雖然說起在男神身上挺帶感的吧……霍真真拍了一下自己的臉，叫自己停止意淫，現在這是什麽情況啊！為什麽李遙光會跑來游戲裏？他不是應該在國家隊集訓呢麽？

她已經看不懂戲路了。

這個問題傅靖揚同樣問了李遙光，不過他的話術就比較直白了：“你是不是被國家隊開除了啊？閑的蛋疼啊來游戲裏消磨時間？”

“聽說你在這裏。”李遙光回答的言簡意赅。

“想我了？”夜闌珊的胳膊搭在游俠的肩膀上，說話還勾着尾音。李遙光也沒想到傅靖揚竟然玩個女號，還如此惡意調戲他，弄的他有點不知所措。

一向性冷淡苦逼臉的ExtraLife面對異性的接近始終無法保持自然，他只能通過比往常更加冷淡冷漠冷清的方式來對待，弄的很多女粉絲望而卻步。傅靖揚當然知道這一點，所以在此拿捏李遙光。

這個人，真的是壞透了。

“咳咳。”游俠咳嗽了兩聲，正色說道，“好端端的職業不打，跑來打游戲，讓人知道了要怎麽想你？”

“愛怎麽想怎麽想呗，我還能管別人死活？”傅靖揚說，“我看是光神自己意難平吧？”

李遙光說：“對。”

“我靠……”傅靖揚暗罵，“你可真是不要臉，比我說話還直接，厲害厲害。”

“我不能接受。”李遙光說，“除非你別在游戲裏浪費時間了，否則我見你一次，就殺你一次。”

“喂喂喂？excuse me？”傅靖揚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他還特意挖了挖耳朵，靠近李遙光，“你是不是加入了什麽戒除網瘾組織？”

“別裝傻。”李遙光冷冰冰地說，“你懂我的意思。”

“……我懂個毛線啊！”傅靖揚看向霍真真，“你懂麽？”

霍真真忽然被cue到有點意外，兩個人的對話她都聽到了，但是這倆人各種話裏有話，她能聽懂才怪，只能茫然地搖頭。

“你看，連這種小白都聽不懂。”傅靖揚說，“大神，麻煩你說人話。”

李遙光冷哼一聲，竟然原地下線了。

“诶……”傅靖揚眼看着那個身影消失，也沒有什麽辦法。李遙光都走了，霍真真才懊惱地說：“我忘了求簽名求合影了！”

“你沒忘就能問的出來麽？”傅靖揚說，“你剛剛都把人家撲倒了好麽？這是何等的野蠻彪悍啊！光光要是現實中遇到這種事兒他早瘋了。”

“我還不是為了……”話說到這裏，霍真真立刻剎車。傅靖揚也沒接她這茬，說：“你也早點下線休息吧，別沒好利索又嚴重了。”

霍真真問：“他剛剛問你的是什麽？你到底懂沒懂？”

傅靖揚擺擺手指：“不可說。”

霍真真覺得無聊，繼而也學着李遙光一樣原地下線了。

傅靖揚洗了個澡回去看見宿舍三個人也回來了，他打了個招呼，看三人面色都有凝重，問道：“怎麽了？”

孫宇恒說：“靖哥，那個燎原是李煊學長？”

“啊，你們都知道了啊。”傅靖揚不太在意這事兒，說話的口氣也就随便了一點。

“聊了幾句就對上了。”孫宇恒答道，“電競社的嘛，誰不知道他？不過他聽說你不跟我們參加比賽之後就變得很是興致缺缺了，似乎有點不太願意入夥。”

傅靖揚問：“為什麽？”

這次孫宇恒還沒說話，方遠就搶道：“嫌我們菜呗！”

“我真的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嫌我們菜。”孫宇恒氣道，“自己打校際聯賽打成了什麽鬼德行，不好好訓練還跑來玩游戲，真是服氣。”

季小川默默說：“可是我們确實挺菜的啊。”

“這不重要！”孫宇恒打斷。

“這确實不重要。”傅靖揚開口了，“現在距離報名還有一周的時間，我會幫你們解決這個問題。哦對了，李煊還說過什麽麽？”

方遠回憶：“他在得知靖哥你并不參加之後愣了好一會兒，說着不是他想要的。我靠了，什麽才是他想要的？誰不想大神帶飛？”

傅靖揚摸了摸下巴，沉思道：“這樣啊……”

孫宇恒說：“靖哥，你回頭還有空指點一下我們麽？”

“有。”傅靖揚點頭。

他确實是有，而且他把這個當做自己的娛樂，只不過始終有一個噩夢纏繞着他，就是刻意被他忽略了的李遙光。只要李遙光能抽空上來，看見傅靖揚在線，絕對不遠萬裏過來找傅靖揚單挑。傅靖揚倒不是怕他，就是覺得好像時刻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忽然搞一下。

這種時刻防備的感覺真的是太糟糕了，搞的傅靖揚每次上線都躲躲閃閃的——他壓根兒就想不明白為什麽在國家隊訓練的李遙光會有這種美國時間來追殺他。

當年在職業賽場上互相厮殺還不夠麽？為什麽就不能放過他這個弱小可憐無助的小貓咪呢？

李遙光你不是人！傅靖揚心中暗罵。

傅靖揚跟李遙光線上躲貓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那個永遠屹立不倒的夜闌珊竟然會碰見棋逢對手的狠人？每次還都被追着跑？這是什麽仇什麽怨啊。

很多人都慕名來圍觀，傅靖揚是個不輕易對別人動手的人，但是并不代表李遙光心中懷揣愛與和平。只要是擋他的路了，他也不管是誰，肯定是要掃平障礙的。兩個職業大神跑游戲裏來恩恩怨怨神仙打架，受苦的只有吃瓜群衆。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關于傅靖揚本人退役玩游戲虛度人生的消息不胫而走，這本來沒什麽，難道還不準人家休閑娛樂了？可是他的粉絲卻非常難接受這個現實，因為他當時走的太匆忙也太決絕了，他仍舊是巅峰狀态，難道寧願跑去游戲裏堕落也不願意在職業賽場上奮鬥麽？

這種落差才是叫粉絲們真正難過的。戰隊成績下滑，雙子星之一的Scar迷茫……他們多麽希望這都是一場誤會，Jing只是累了，他想去休息休息，他還那麽年輕，他完全可以再回到賽場上來。

只可惜這些都是假的，Jing那麽從容的抛棄了他們，寧願憋在某個角落裏打游戲，也對他們的搖尾乞憐沒有絲毫動容。

新一輪謾罵開始了，本該是跳的最高的頭號靖黑十三哥卻一反常态的閉麥沒有說話。事實上，十三哥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霍真真是在下班的路上看的各種讨論內容，她不懂這群人在義憤填膺個什麽勁兒，管天管地難道要管一個退役的人拉屎放屁麽？她看着看着竟然覺得有點不可理喻，甚至覺得憤怒。雖說傅靖揚這個人确實不靠譜，但是平心而論，人家都退役這麽久了還得接受無情的鞭屍？

她走了一路看了一路，晚上回學校之後買吃的經過籃球場，一塊場地裏三層外三層的圍着，看那陣仗，用腳猜也知道傅靖揚在。她不自覺的走過去，但身體還保留了上次籃球場意外的陰影抗拒，沒有走的太近。

然後她就看見她們班的張穎留也在，她記得上次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的。

霍真真隐隐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預感。

這一場傅靖揚沒打，他坐在場邊休息，手機一個勁兒的震，宋遇給他發了好多消息過來，全都是今日份的八卦和辱罵。

“你是不是閑的無聊？不訓練了啊？”傅靖揚低頭回複他。

“哎呀這不是找你八卦一下麽？我這剛吃完飯得消消食兒吧？”宋遇很快回過來，“你說十三哥這次怎麽沒說話？是不是被你扼住了命運的喉嚨？”

“我不知道啊，她最近還是特別忙，這都快期末考試了也不知道還忙個什麽。”傅靖揚噼裏啪啦的一頓打字，臉上卻是在笑，“怎麽，你想她了？”

“哎呦喂我哪兒敢啊？”宋遇開始撒賤，“我要是想她了，您還不得把我給剁了？”

傅靖揚說：“我向來是個雨露均沾的人。”

宋遇說：“要不怎麽你是大渣男我是小可愛呢？”

傅靖揚不想搭理宋遇了，他站起來伸了伸懶腰，視線随便掃了一圈，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了霍真真。

然後他就過去了。

“小結巴，嘛呢？”傅靖揚對霍真真說，“不怕被球砸啊？”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霍真真很不想面對眼前這個令人尴尬的場面，她感覺自己腦內甚至聽到了去年開學第一次跟傅靖揚相遇時候的風言風語，然後開始逐一往後細數翻舊賬自我羞辱，等她翻到寒假時候的事兒時，傅靖揚問道：“你是不是還沒吃飯？剛下班？”

“別……別問……”霍真真一結巴話就說不明白。傅靖揚跟霍真真針鋒相對了這麽久再不知道霍真真想說什麽就着實有點太輕敵了，他湊近了霍真真耳邊說：“其實我并不是很想繼續打了，只不過小朋友們都太熱情。不如我們找個理由一起跑路？”

“啊？”霍真真僵硬。

“啊？你請我吃飯啊？”傅靖揚大聲說，“好啊走吧走吧。”

“啊？？”霍真真提高了音量。

“我先吃飯去了啊。”傅靖揚回頭朝着籃球上的其他人揮揮手，“回頭有機會再打。”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傅靖揚扯着霍真真的衣服把她拖離了視線中心。

好容易到了個沒什麽人的地方，霍真真才有膽子說話：“你有病吧！誰要請你吃飯啊！”

“我請你吃飯還不行？”傅靖揚看了看她手裏拎着的東西，“你這是買的什麽？”

“炒面。”霍真真說。

傅靖揚說：“總吃這些不好吧，又容易長胖還對身體不好。走，我帶你吃別的去。”

“問題是我也根本不介意長胖啊。”霍真真甩開傅靖揚，“這家炒面是學校附近最好吃的一家了，我大晚上回來就是想吃他們家的炒面，你到底懂不懂什麽叫殘酷生活最後的救贖啊？”

“那行，他家在哪兒？我也要吃。”

霍真真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傅靖揚這麽沒皮沒臉的纏上來指不定在什麽地方憋着壞，她仔細想了想最近有沒有什麽地方得罪過傅靖揚，想來想去都只有一個可能，于是認真地說：“你玩游戲的事兒不是我說出去的，我也沒在這件事兒上黑過你，我沒那麽無聊。”

“突然提這個事兒幹嘛？”傅靖揚驚訝地說，“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啊。”

“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兒。”霍真真繼續說，“刀刀如夢就是楊夢，他在籃球場上找你麻煩也許并不是為了争地盤，而是張穎留很關注你。”

“……”傅靖揚不懂就問，“這都是誰？”

霍真真扶額，大哥你這是什麽記性啊？

“刀刀入夢你該記着呢吧？”她只能耐心解釋，“張穎留就是被你殺過的那個治療，就是我第一次被他們搶裝備的時候，那會兒我還不知道你是誰。有印象麽？”

“噢——”傅靖揚一拍手，“想起來了！”

霍真真說：“楊夢一直在追張穎留沒追上，游戲裏現實裏都一樣。張穎留那個人眼光很高的，雖然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瞎了狗眼來圍觀你……好消息是楊夢應該還不知道你就是夜闌珊，兩筆賬沒一起算。壞消息是楊夢這個人真的很混，你小心他因為張穎留搞出什麽事兒來。”

“你怎麽突然轉性了？對我這麽好？還提醒我遠離潛在刑事案件？”傅靖揚驚呼。

霍真真很想把手裏的炒面潑傅靖揚臉上：“我就是看見了張穎留突然想起來這件事兒！你愛聽不聽吧，反正跟我沒關系。”

傅靖揚說：“可是你看見她在場邊看打籃球的，怎麽就知道是看我呢？就算是看我，那跟對我有非分之想有什麽邏輯上的關系麽？”

“上次就有她這次還有她，女生喜歡什麽看眼神不就看出來了？”霍真真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跟傅靖揚解釋這種智障問題，“她要是沒點想法她閑的蛋疼啊成天看你打球？”

“哦，這樣呀。”傅靖揚話鋒一轉，雙眼直視霍真真，連眼睛裏都透露出了笑意，“那你跑去看我是什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