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是夜，雨後晴空，傅靖揚和霍真真坐在操場邊的長椅上，霍真真哭的差不多了，但是還一抽兒一抽兒的，傅靖揚不知道說什麽是好，就在她旁邊打蚊子。

“哭完了麽？”傅靖揚把礦泉水的瓶蓋擰松了遞給霍真真，“哭完了就喝點水。”

霍真真行動遲緩的結果了瓶子，拿在手裏一直低頭看着，沒有了後面的動作。

傅靖揚嘆氣：“說說吧，怎麽回事兒？”

霍真真緩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話。她的聲音不大，因為剛剛哭的時間太長所以有點啞，她長話短說的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傅靖揚卻說：“我以為這個時候你會非常苦大仇深的表示沒什麽，并讓我不要追問了。我接下來的臺詞都準備好了你竟然真的全都給我講了一遍，直哥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本來還很失落的心情一下子就叫傅靖揚這句話給堵的有點上氣不接下氣，要不是霍真真現在身心俱疲，她可能真的會抄起水瓶子去打傅靖揚的狗頭。

“你早說啊，早說我就不講了。”霍真真說，“明明是你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傅靖揚說：“不就是被開除了麽，反正實習工作總要結束的，正好你也可以安心的準備期末考試了啊，這也沒什麽吧？”

“正常結束實習期跟被開除能一樣麽？”霍真真沒好氣地說。

“沒什麽不一樣，都是結束，此後再不相見。”傅靖揚說，“我不是說過麽，這工作不适合你，就算不是因為這個意外也會因為點別的事兒搞砸。”

“我就是覺得自己好失敗啊……”霍真真嘆息，“算了，你這種成功人士可能根本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吧，跟你說也沒用。”

“我怎麽不知道？”傅靖揚聳肩，“我又不是沒輸過比賽，而且我輸了比賽更慘好不好。你只是被你的上司罵，我可是被全球網民罵，哦對了，還有你這麽個帶節奏的……我招誰惹誰了？我明明只是一只弱小可憐無助的小貓咪啊！”

“你活該。”霍真真小聲嘟囔。

“喂喂喂！你有沒有良心啊？”傅靖揚扭頭對霍真真開始輸出，“是誰雖然沒有陪你看流星雨但是仍舊讓你的淚落在肩膀上啊？你竟然轉頭就說我活該？天啊，良心都黑了吧！想我一只純情小貓咪竟然被這樣對待，傳出去還做不做人了啊……”他痛心疾首的掩面，“我才二十二歲啊！為什麽承受這種年齡不應當承受的輿論和壓力！”

“你別說了，閉嘴好麽。”霍真真面無表情，看傅靖揚表演。

“你竟然還不讓我說話？”傅靖揚驚道，“人心啊……”他是看着霍真真的，但是眼珠子轉了兩下好像在看什麽會動的東西，最終目光落在了霍真真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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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他在盯着霍真真一樣。

“幹嘛……”霍真真有點慌，不知道傅靖揚接下來的劇本是什麽。

“別動！”傅靖揚眼疾手快一巴掌就按霍真真臉上了。他的動作很輕，不疼，但是聲音很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怒而奮起抽了霍真真一個嘴巴子。

“傅靖揚！”霍真真氣到大叫。

“有蚊子！多虧我動态視力好。”傅靖揚為了證明清白還舉起來那只手，他掌心還有一點血紅。霍真真一看這個就瘋了，從包裏拽出來一張濕紙巾瘋狂擦臉，罵道：“你有病吧！誰會在別人臉上打蚊子啊！還有血！我靠真是惡心死了！髒死了！”

“诶你別亂動了，來來來，我給你擦。”傅靖揚開始瘋狂添亂，一只手掌固定住霍真真的臉，又拿了一張濕巾幫忙，為了讓霍真真放心，他還用清水給她擦了擦。年輕女孩兒的臉蛋可是很嫩的，随便揉搓兩下就能紅一塊，傅靖揚看着霍真真厭惡生氣的樣子，心中忽然有一種惡作劇成功之後的小愉悅。

霍真真眼睛還紅腫着，現在連上也紅了一塊，別提有多郁悶。傅靖揚曲着食指在她臉上輕輕刮了一下，說：“好了，沒事兒了。”

“我感覺我臉都要爛了！”霍真真心中還是非常膈應，不住的用手背蹭着自己的臉。

“真沒事兒了，再擦該破皮了。”傅靖揚微笑着捧着霍真真的臉，“來，我看看。”他不請自來，臉湊的很近，微熱的氣息噴在霍真真的臉上，有點癢。

傅靖揚稍稍動了一下，他垂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他的鼻尖只稍稍一點就會碰到霍真真的鼻子。他們誰都沒有繼續，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你……”霍真真小聲問，“你不讨厭我麽？”

傅靖揚說：“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我……”

“別說了。”傅靖揚打斷，“什麽都不需要說。”

就在本該屬于他們的寂靜一刻裏，突然，一道無比刺眼的強光打了過來，伴随着一個帶着濃重地方口音的聲音出現。

“幹嘛呢幹嘛呢！操場要關門了！別磨磨唧唧了！”一個保安大哥摸着腰眯着眼用手電筒照向霍真真和傅靖揚，仿佛什麽掃黃打非現場。

保安大哥是個老鳥，這種學生情侶的幽會場面他見的多了，沒有任何的動容和撞破別人好事的尴尬，非常不耐煩地說：“回宿舍往左右，出去開房往右走，別在這兒喂蚊子了。快點快點！我得關門了！再晚你們可回不去了啊！”

就這情節，別說霍真真了，連傅靖揚都有一種老臉不知道放哪兒的尴尬感。他一手扶額，身上籠罩着亮白的燈光，這一刻，他真的覺得仿佛幹了什麽不得了的壞事被人抓包一樣。

明明不是啊！想他傅靖揚一生順遂為什麽總是在這種事情上出幺蛾子！

聚光燈晃了一下傅靖揚，接着轉到躲在他身後的霍真真身上，霍真真下意識的就繼續往後躲。然後聚光燈又打在了傅靖揚身上。

“诶你是不是那個……”保安大哥仔細打量傅靖揚，似乎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是不是那個……”

“不是，再見。”傅靖揚丢下四個字之後拉着霍真真瘋狂逃竄。

“呼——”

傅靖揚看着遠處陷入一片漆黑的操場，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麽奇怪的人再出現了。霍真真剛剛被他拉着跑了一路，氣喘籲籲，用手給自己扇着風。

逃離掃黃打非現場并沒有逃出生天的感覺，相反的，那一刻的寧靜被打破之後，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麽相處是好了，只能彼此無言的一路走回宿舍。

尴尬，太尴尬了。

已經快是門禁的時間了，門口沒有人，只有一盞昏黃的燈光。兩人并肩走到這裏，霍真真說：“我……我到了。”

“嗯。”傅靖揚點點頭。

“再見。”霍真真僵直地往宿舍走。

“等一下。”傅靖揚叫住了她，“我不想就這麽走了。”

霍真真愣在原地，本來空無一物的大腦瞬間就起了厚厚一層彈幕。這一刻，諸如憤慨、尴尬、羞怯、不知所措……種種情緒都沖撞洗刷着她。

“那那那……你想……”她口齒不清地說，“想想想做做……什麽……”

“小結巴，你說呢？”傅靖揚上前一步，低頭看霍真真。

傅靖揚發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兩次打斷自己的技能，這是世界冠軍最後的底線。他剛要伸手，霍真真就說：“我我我沒有、還沒有答應、答應你你。”

“……”傅靖揚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愣了愣，轉而牽起了霍真真的手，低頭在霍真真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像是謙卑的騎士對公主行吻手禮。

“晚安。”傅靖揚輕輕說。

“……吻手禮是流行于歐洲的禮節，以以以英法為主，受禮者是已婚女性……”霍真真背課文一樣地說，“更更更不能吻少少女女女的手。”

傅靖揚俯首的動作凝固在那裏，明顯能看到他眉毛跳了一下。

“……直哥。”傅靖揚站直，揚起下巴，黑着一張臉說，“你要求是不是有點多？我生氣了啊。”

霍真真把手抽了回來，她擡頭打量傅靖揚，輕聲嘆了口氣，好像遇到了什麽為難的事情。随後，她踮起腳尖，身長胳膊才能摟到傅靖揚的脖子。傅靖揚感覺上身一沉，不由得彎腰，一個柔軟的親吻迎面而來。

只是那麽一下，霍真真就松開了他，拎着包飛快跑回了宿舍樓。

傅靖揚呆愣地站在那一盞燈光之下，他有點不知道該擺怎樣的表情，只知道那麽站着。宿管大媽出來鎖門，看了他一眼，略微有點嘲諷的表情，“啧啧”了兩聲，扭頭就關門了。

上鎖的聲音叫醒了傅靖揚，他看着那扇門，總覺得好像有點什麽不太對。

“我——靠！”傅靖揚大叫一聲，門禁時間到了？他是不是回不去了？魔法時間結束的這麽快麽？

難道要睡大街了麽！

傅靖揚沒睡大街，但是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就帶了個手機，沒有任何證件，在糾結了半天是去學校門口那種不需要證件的日租房對付對付還是找個通宵自習室，最終他還是跑去了自習室裏。

臨近期末，通宵自習室裏人滿為患，傅靖揚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拿着手機背了一會兒單詞，宿舍的群裏一過十二點才有了動靜，方遠問：“靖哥你幹嘛去了怎麽還沒回來？睡大街啊？”

傅靖揚還沒來的及回複，就見孫宇恒說：“靖哥是不是被女妖精綁架了？之前就有一次沒回來，回來之後滿面春風的，啧啧。”

“你們別胡說了，低俗！”傅靖揚開始騙小孩兒，“我在自習室學習呢。”

他們立刻就說“靖哥好好學習我們睡覺了晚安”，然後就不說話了。

傅靖揚又背了一會兒，眉頭微蹙，發覺自己好像也記不住什麽東西。殊不知他自己心猿意馬的時候，此間教室裏有不知多少女同學在默默圍觀他。

還沒到一點，傅靖揚就在無數雙眼睛的悄然注視下……睡着了。

一覺醒來，恍如隔世，好像昨兒晚上發生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傅靖揚睡了一宿自習室睡的自己渾身僵硬，慢慢悠悠的往宿舍溜達準備再補一覺。早上六點多天就亮了，勤奮的學生們的身影出現在校園裏的各個角落。傅靖揚自己沒洗臉刷牙懶得吃飯，但還是很好心的去食堂給那三個小朋友帶了早飯。從食堂出來的時候迎面就看見了宣傳欄裏的海報。

是關于《黎明之地》錦标賽的賽事海報，因為在他們所在的城市舉辦，所以在各大高校以及公共平臺的宣傳力度都非常大。

傅靖揚看了一眼，上面是現如今中國賽區的代表選手李遙光。而上一屆的時候，還是他呢。

這叫他一時間有點唏噓。

他看着李遙光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掏出手機來打電話。

“喂喂喂？”他說。

“……幹嘛？”

“接這麽快啊？”傅靖揚說，“你們沒晨訓？”

“剛結束，休息一會兒準備去吃飯。”李遙光說話沒什麽語氣，對于傅靖揚大早上給他打電話騷擾這種事好像沒什麽意見和想法。

“小組賽你有票麽？”傅靖揚開門見山地問。

“啊？”

“啊什麽啊？”傅靖揚說，“你沒睡醒啊？”

“……”李遙光無視傅靖揚的語言攻擊，平靜地說，“主辦方應該給各大戰隊都派送了門票，你怎麽不去問你們隊？”

“哎呀這不是最喜歡你麽？”傅靖揚吊兒郎當地說，“你們不是提前一個月來這邊麽？正好就給我了，我要是朝戰隊要又是快遞又是這個那個的好麻煩啊。”

“……”李遙光還是那副死人語氣，“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傅靖揚說：“加油，要相信你自己肯定可以。你畢竟是世界冠軍全球唯一指定候選人，我需要在現場看到你多逛的光輝一刻。”

“看小組賽是不會奪冠的。”李遙光說，“你退役這麽久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比賽現場以及活動中，這次來，為了什麽？”

傅靖揚說：“當然是看你啊！”

李遙光說：“沒有票，再見。”

“別別別！”傅靖揚趕緊阻攔，“我想帶人一起去看比賽。”

“誰？”李遙光言簡意赅。

“我女朋友。”傅靖揚說。

“哦。”

李遙光直接挂了電話，傅靖揚第一次在李遙光面前秀操作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