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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靖揚不是個會輕易退縮的人，李遙光挂他電話，他就再打過去，一直打到對方已關機，他就開始無情的信息攻勢。只要李遙光敢開機，八成會被洪水猛獸一般的信息卡到手機爆炸。

一方面傅靖揚是為了報複李遙光挂他電話，另一方面，傅靖揚是想讓李遙光知道被人圍追堵截到底是有多麽悲慘。

他回了宿舍，把還沒有起床的三個人叫起來去上自習，學期末已經沒有什麽課了，學生們基本就是複習階段。

當然了，有的人是複習，有的人則是預習。

傅靖揚昨兒在自習室憋了一宿，正好與他們三人交換一下，換他在宿舍睡覺。興許昨夜的血雨腥風驚濤駭浪着實讓他現在陷入了疲憊，倒床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這一覺很沉很香，睡到了傍晚才睜眼。傅靖揚幾乎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除了出國回來倒時差。但自從脫離競技生涯之後，他經歷了很多不曾想象過的事情。人生分成了不同階段，當站在現在回味過去的時候，總能夠體會到“改變”帶來的微妙差別，以及引發的唏噓情感。

傅靖揚睜眼有點恍惚，宿舍裏仍舊是他一個人，窗簾拉着，房間裏有點昏暗。他點開餓了手機，李遙光還是死的，他不管了，滑動着自己的聯系人列表，最終定格在霍真真的頭像上。

屏幕的冷光打在傅靖揚的臉上，他卻是略帶笑意的發着消息。

“小結巴你在幹嘛？”他問。

約莫十分鐘之後，對方才回複：“自習。”

“終于肯努力學習了？”傅靖揚問。

霍真真一連串的省略號發過來：“我本來就很努力。”

傅靖揚問：“你在哪裏上自習？我去找你？”

霍真真說：“圖書館，沒地兒了，你別來了。”

傅靖揚問：“那你幾點結束？我去找你吃晚飯？”

霍真真說：“不用了，我還不知道幾點完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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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靖揚發了個可憐弱小無助小貓咪的表情過去，可是霍真真再也沒理他了。傅靖揚回頭扒拉着他跟霍真真的對話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兒，他是不是應該截圖去給什麽直男bot賬號投稿？如果不做說明的話，大家肯定會覺得霍真真才是那個大豬蹄子。

這真的沒有天理。

傅靖揚從床上爬起來，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跑去圖書館，學期末的圖書館可是人流聚集區，他剛一進門就看見李煊出來，倆人打了個照面。

“靖神。”李煊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

“嗨。”傅靖揚招手。

“沒地兒。”李煊以為傅靖揚是來看書的，非常善意地提醒傅靖揚，“我剛剛看了一圈兒都沒有。”

傅靖揚說：“我不是來看書的。”

“啊？”李煊不解。

“诶對了，你最近忙什麽呢？”傅靖揚故意問，“跟方遠他們的那個什麽比賽準備的怎麽樣了？”

“我……”李煊有點遲疑地說，“我參加這種玩玩鬧鬧的比賽好像沒什麽意思。”

“怎麽是玩玩鬧鬧呢？”傅靖揚說。

“就是很業餘的網游比賽啊。”李煊說，“就……不知道在幹嘛。”

傅靖揚讓李煊給逗笑了：“你還想要多專業？下個月去打錦标賽？”

李煊趕緊搖頭：“不是不是。”

傅靖揚招呼李煊去一旁休息處坐下來聊兩句，他是個沒正行的人，一坐下後背就靠在椅子上整個人向後仰，下巴微微擡起來。

“什麽不是？”傅靖揚說，“年輕人心氣兒高可以理解，但是你這高的有點離譜吧？”

李煊欲哭無淚：“不是啊大神，我的意思是，網游的比賽終究不跟電競的比賽那麽公平，對抗性也不一樣……”

“不是，你要求這麽多幹嘛呢？”傅靖揚笑道，“對抗性那麽高還會有幾個路人參加？大家都去打職業好了。你不是電競社的麽？你知道對抗性高的比賽打起來有多痛苦吧？你覺得開心快樂麽？”

這話叫李煊想到了這段時間以來屢戰屢敗的校際聯賽，他起初是因為喜歡玩游戲才在大學伊始參加了社團，因為水平高，而後就接過了社長的位子。但是他似乎并沒有帶領隊伍在比賽中取得過什麽特別好的成績，反而是持續的低迷叫他感覺很難受，很痛苦。

他大三要結束了，開學要大四了，新的社長已經選好了，等下學期一交接，他就站完了自己大學時代最後一班崗。他将準備融入這個社會，也許若幹年後回憶起這段時光都是模糊的，充滿唏噓與遺憾。

可是仔細想想，似乎……不應該是這樣的呀。

“專業也好業餘也罷，如果不能從中收獲到快樂，我覺得似乎也沒什麽意思吧。”傅靖揚說，“雖然解釋起來好像專業的競技多麽多麽厲害，但是本質上來講，能拿NBA的MVP很厲害，可是在小區跳廣場舞跳到無人能及也很厲害啊。”

李煊陷入思考。

“我看你也有點松動，不如這樣，我給你個機會。我現在就給方遠他們發信息叫他們給你一起報名，然後呢你們就趁着這個暑假好好打打業餘比賽。我跟你講，在業餘的魚塘中混跡可是非常有意思的，絕對讓你樂不思蜀，嗯，說定了啊，我已經告訴他們了……”傅靖揚說話間功夫已經發完消息了。

“等……”李煊甚至都來不及阻止他。怎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怎麽一下子就被拉入坑了？

“年輕人啊……不要總是好高骛遠，游戲的本質是帶來快樂，而不是說出來當牛逼吹的。”傅靖揚非常深沉地說。

“可是……”李煊反應過來了，“魚塘不是一種特別令人痛苦的存在麽？”

“不是。”傅靖揚說，“炸你們這種可愛的魚寶寶，是真的非常歡樂。”他甚至說完了還很慈愛地拍了拍李煊的肩膀。

李煊啞口無言，他是真沒話說。別說自己這二把刀水平了，随便挑出來哪個職業選手，在這位的面前不是被按在地上瘋狂羞辱呢？

“诶不說了，我等的人出來了。”傅靖揚起身揮手，“你們參加比賽記得叫我圍觀啊，回聊。”

李煊看着傅靖揚一蹦一跳的背影，第一次感覺這位大神竟然還有點小活潑。诶不對，他要等的人怎麽看着那麽眼熟啊？

霍真真？李煊長大了嘴巴，大神等她幹什麽？還一蹦一跳的？他倆什麽關系？

“學、學長？”霍真真也看見了李煊，有點驚訝。

“你們……”李煊有點反應不過來。

“年輕人。”傅靖揚站在霍真真和李煊中間，對着李煊說，“要多讀書，多花時間做點有意義的事兒，不要總是閑着想有的沒的，別閑着啊。”然後他就推着霍真真說，“走吧走吧，吃飯去。”

霍真真一臉懵逼的被傅靖揚推了出去，留下李煊一臉懵逼的站在原地。

良久之後，李煊才發出了恍恍惚惚的充滿疑問的一聲“啊”。

“等一下……”霍真真像是個手推車一樣被傅靖揚推出了圖書館，她感覺已經有好多人在看他們了，這引起了她很大的生理不适，“你幹嘛啊！”

“吃飯去啊。”傅靖揚理所當然地說。

“那你好好說話啊，別動手動腳。”霍真真說。

傅靖揚胳膊一伸摟在霍真真的肩膀上，問：“我為什麽不能動手動腳？”

下一秒，霍真真就往前邁了一步，叫傅靖揚的胳膊落空。霍真真一臉不悅地盯着傅靖揚，傅靖揚有點愣，饒是他心思活絡也不理解這是什麽戲路。

昨兒晚上不是還好好的麽？怎麽今天就變了個人？難道……

傅靖揚心裏咯噔一下，感覺有點不太好，指着霍真真說：“難道你要給我玩始亂終棄？我跟你說霍真真，我，傅靖揚，純情少年珍貴的初吻初戀，你要是敢……”

“你別說了……”霍真真扶額，很想先找個地縫準備好往裏跳，“別這麽惡心，引起生理不适了，我已經開始感到尴尬了。”

“什麽尴尬？”傅靖揚的聲音一下子提了個八度，“霍真真你要是現在敢當什麽都沒發生我就跟你沒完！”

霍真真問：“你能怎麽着？”

“我！”傅靖揚忽然變慫，“我還能怎麽着？是去網上挂你還是去你們宿舍門口潑油漆？我幹的出來這事兒麽？還不是得選擇原諒？”

霍真真忽然笑了出來，她沒忍住，轉而大笑：“你為什麽人設崩塌的這麽快？”傅靖揚逗人笑的本事不小，有個十七八把刷子，消減了不少霍真真的尴尬感。霍真真撐着額頭笑了一會兒，然後垂着頭，挽着傅靖揚的胳膊，仍舊帶着點笑音說道：“行了，走吧走吧，再讓你惡心兩句可能我明兒早上的飯都別吃了。我有件事兒要跟你說。”

“那我也有件事兒要跟你說。”傅靖揚說。

“你先說。”

“不。”傅靖揚說，“你先說。”

食堂一角的一張桌子，兩個人面對面坐，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談判。

“憑什麽我先說？”霍真真問。

“女士優先啊。”傅靖揚說。

霍真真雙手抱胸：“上次你跟我說‘女士優先’的時候明明是給自己找主動權呢吧？”

“那不一樣。”傅靖揚也雙手抱胸，學着霍真真的樣子說，“游戲裏跟現實裏不是同一個生存法則。”

霍真真無語：“你幹脆改名叫‘常有理’得了。”

“有理不在改名。”傅靖揚說，“你想在鬥嘴這件事兒上贏過我至少還得再修煉個百八十年，所以你還是別費力氣了，你先說吧。”

傅靖揚的競技實力世界第一，同樣，嘴炮能力也是世界第一，在‘不要臉’這項角逐中，很多人拍馬都追不上傅靖揚。

霍真真心中安慰着自己不要跟一傻子計較，便掏出了手機，點開一個內容遞給傅靖揚，說：“你品品這個。”

“這什麽啊？”傅靖揚看着上面的內容個，“錦标賽志願者？”

“對呀。”霍真真說。

“新聞志願者……你想去參加？”傅靖揚大概理解了霍真真想說什麽，“可是招募時間都過了八百年了啊。”

霍真真說：“其實我當時就有在看，只不過當時沒想太多。今天我上自習的時候一個前輩發消息跟我說他暑假有事情沒辦法去了，問我願不願意頂他。我想……也許……”她說着說着就顯露出了不太自信的神情。

“想去就去啊。”傅靖揚直截了當地說，“官方賽事的新聞志願者可是不錯的機會哦，雖然大多數時候是在打雜，可是我記得開記者招待會的時候，最後一排就是留給志願者們，你能提前感受一下那個氣氛。”

“這對我來說，可能是個很大的挑戰。”霍真真憂愁地說。

“愛拼才會贏啊直哥。”傅靖揚說，“不要有什麽太大的心理負擔，幹砸了頂多就是再被開除一次嘛。”

“喂！”霍真真說，“能不能不要提這個！”

“好好好，不提。”傅靖揚問，“那你要是去當志願者，是不是暑假就沒別的事情做了？”

“是吧。”霍真真說，“比賽一個月呢，前面還有一些培訓內容。”

“哎，那我豈不是很可憐？”傅靖揚也陷入了惆悵，“無依無靠沒人疼的小可憐。”

“你不要再裝祥林嫂了。”霍真真說，“這麽怨婦的麽？你要跟我說什麽？可以講了吧。”

“哦。”傅靖揚無所謂地說，“我跟人要了兩張錦标賽的門票，不過你既然都準備去當志願者了，那我感覺這個票似乎也沒什麽用了。”

霍真真語塞，他們事先誰也沒告訴誰彼此的安排，這樣一搞确實是有點撞車了。她不太喜歡辜負別人的好意，便說：“是什麽時間的？我也不是每一場都必須在那裏。”

“不知道。”傅靖揚說，“要到哪天算哪天的吧。”

“……你真是夠了，合着你這票還沒到手呢啊？”霍真真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心地善良了，她真的應該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傅靖揚，“那你裝什麽深明大義！”

傅靖揚歪着腦袋說：“我樂意，因為我對你在圖書館外面的行為仍舊表示不滿，我這個人很小肚雞腸的。”

“我勸你善良。”霍真真說，“小肚雞腸不光容易老的快還容易禿頭，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比美人遲暮地中海加肥胖更令人扼腕的事情了吧。”

“嫉妒！”傅靖揚敲桌子，“你這是赤裸裸的嫉妒！”

“我嫉妒你幹嘛？”霍真真驚呼。

傅靖揚痛心疾首：“想我職業生涯風裏來雨裏去，到如今落得被你一個小結巴呼來喝去的境地，說出去我還做不做人了？天理何在！”

“你不要再表演了。”霍真真表現的非常平靜，似乎像是百毒不侵的評委一臉面癱的看着考表演系的學生鬼哭狼嚎，最終給一個零分的評價，“你不累麽？”

“不累。”傅靖揚說，“你牙上沾香菜了。”

“……”霍真真立刻閉嘴，舌頭動了動，似乎沒有感覺到什麽異物。

“還有。”傅靖揚把手機前置攝像頭打開遞給了霍真真讓她自己看，“門牙上。”

霍真真低着頭撅着嘴龇着牙看了半天：“我怎麽沒看見。”

“哎呀就是這裏。”傅靖揚往前一探身，他沒有指霍真真，而是手指極快的按了屏幕上的快門，伴随着“咔嚓”一聲，霍真真表情包存入了傅靖揚的手機，然後手機被傅靖揚一秒抽走。

“喂！”霍真真瘋了，“你幹什麽啊！”

“這就是人質。”傅靖揚說，“從今天開始，你要是敢對我始亂終棄，哼哼……”

別說始亂終棄了，霍真真現在殺了傅靖揚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