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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白馬上的女子自帷布後輕緩而出。她身姿翩然,頭戴帷帽,看不清面容,但整個人卻如明珠白玉般惹眼。
衆人抻着脖子,使勁張望。
太子起身,神色癡然的騎馬上前,欲與美人搭話。
有女子嫌棄道:“還真當自己是什麽天仙美人了,連臉都不敢露。矯揉造作,裝模作樣,真是惡心。”
女子此話一出,立時便得到了旁人的附和。
樹大招風,像伶韻翁主這樣的美人,受盡千嬌百寵,被衆多男子捧在手掌心內溫柔以待,熱烈追求,自然難免會招人嫉妒。再加上她清冷無塵的性格,更加不為那些女子所喜,便被認為是假清高。
對于這些話,蘇白月自然是不會放在心上的。現在她的整個身心都在陸犴的身上。
薄薄的帷帽遮擋不住蘇白月的視線,她能清楚的看到面前少年那纖瘦卻颀長的背影。再過不久,這具看似清瘦的身體就會上戰場,在煉獄裏成為真正的男人,然後勇者歸來,登上人生巅峰。
而這一切的發生,都需要蘇白月的推動。只有蘇白月按照劇情将陸犴打壓到了泥裏,這只男主才會拼了命似得在戰場上打下一片江山來,從此開啓人生巅峰之路。
陸犴的洞察力很強,蘇白月不敢明目張膽的看,只虛虛的瞥幾眼。她正在想,要如何自然的完成第三鞭。
她記得,伶韻翁主打這第三鞭是因為她被某個王女挑唆是個病罐子,心高氣傲如伶韻翁主,便賭氣想馳騁馬場,卻不小心從馬上墜下,而陸犴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但伶韻翁主受不得髒,她是寧願摔在鋪滿白綢的地上,也不願被一個卑賤腌臜的馬奴觸碰的人。
所以那第三鞭,夾雜了伶韻翁主的怒意,直直的抽打在了陸犴的臉上。
原書中對那第三鞭描寫的非常詳盡,說那痕跡從男主的左邊額角自上而下到右邊唇角,長長一條,似要将他的臉抽裂。雖然後頭那疤痕褪去,淺淡的幾乎看不到,但蘇白月依舊非常有心理負擔。
畢竟男主實在是長得太好看了,她一方面下不去手,另外一方面是覺得如此有技術水平的事,自己有點抓瞎。
蘇白月攥緊手裏的馬鞭,心裏越發緊張。
她甚至還在心裏排演了好幾次該怎麽抽才不會真的傷到男主。如果陸犴被她一鞭子抽瞎了的話,這本書的所有情節可能都要重新洗牌了。
“伶韻翁主。”一道男聲從旁傳來。
蘇白月心緒煩亂的轉頭看過去,還沒看清楚身後的人是誰,便只覺身子一歪,斜斜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蘇白月:!!!劇本明明不是這樣的!
纖弱如一陣風便能吹倒的女子從馬背上斜斜摔下。寬大的袖擺揚起,如幽蘭輕綻。細薄的帷帽被涼風吹開,落在地上,蘇白月那張白到幾乎透明的清冷面容在淺淡的日光下更顯凝脂玉色。
陸犴反應極快的伸出雙手将蘇白月穩穩接住。
懷中的女子輕若白雲,柔弱無骨,那雙平靜無波的秋眸中隐隐泛出幾許水漬,透着明顯的驚慌失措。微微張開的唇鮮豔如花,纖細到一折就斷的皓腕上是一只通體透白的玉镯,此刻那镯子滑到手肘處,露出一截雪白膀子,青蔥玉指緊緊拽着陸犴的衣襟,就像只受驚的小奶貓兒。
“伶韻翁主!”太子急忙下馬趕過來。
蘇白月被喚的一個機靈,她趕緊一把推開陸犴,手裏的馬鞭順勢抽過去。
“啪”的一聲,馬鞭精準的抽到了陸犴身上,但這位置卻有些尴尬。
太子都被蘇白月的動作驚得愣在了當場。
只見那穿着家仆服的馬奴怔怔站在原地,還保持着雙手張開的動作,他的衣袍腹部位置被抽開一條小口子,露出裏頭洗到發白的亵褲。
“嗳,你們看那小馬奴,瞧着清瘦,沒曾想這本錢倒是不錯……”有生性浪蕩的王女捂嘴偷看調戲。
陸犴只愣半刻,便趕緊伏跪下地請罪,那額頭急急的磕下來,掃過蘇白月寬大的裙裾,最後堪堪停在她的繡鞋前,磕的真誠。
大兄弟,你的小兄弟沒事吧?
蘇白月努力繃住自己的高冷人設,正想着要不要再補一鞭的時候,只覺周身都沉靜了下來。
那立在白綢地面上的女子,黑油青絲如瀑,皮膚細膩柔滑,形如蓬萊玉枝,美若天仙下凡。身着白衣,身段纖細,柔枝嫩條似得我見猶憐。
太子眼看着蘇白月那張輕緩轉過來的臉,連呼吸都忘了。
傳說中的玉美人,真真是讓人瞧着便生出一股不忍亵渎之感,但偏偏這甜美清冷的氣息又該死的吸引着他們。
“翁主!”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蘇白月的大丫鬟靜雯。她飛快的用手裏備用的大氅将蘇白月罩住,蓋上圍着一圈白虎毛的氅帽。
厚實的白狐毛将蘇白月那張本就白細的面容襯托的越發清冷高潔。那露出的一點唇,就跟白雪中遙遙輕墜的紅梅,散發着豔媚的氣息。
明明是那麽清清淡淡的一個人,偏生又不自覺間帶了幾分媚,簡直是撓的人心癢癢。
面容冷肅如雪的蘇白月心裏慌得一比。
如果男主被她抽不舉了,那可怎麽辦?
心虛的蘇白月急于離開事發地,她将手裏握着的馬鞭往地上一扔,轉身便走。
那馬鞭上沾了血,這位伶韻翁主自然是不會再要了。
跪在地上的陸犴微微躬身向前,在衆人都将視線聚集在蘇白月身上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将那沾着自己鮮血的馬鞭壓在了胸前。
上等的馬鞭,柔軟細膩,把柄處似乎還帶着一股溫軟幽香。陸犴蜷縮在白綢布上,深深的吸一口氣。寒冷的溯風往他鼻息裏灌,他聞到一股幽幽冷香。鑽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身魂俱蕩。
……
陸犴此人,出生低賤,是硬生生從泥裏爬出來的賤東西,在陰暗的角落,活得跟野狗一樣。
破敗的屋子,四處漏風,比起旁邊的馬棚都要凄慘幾分。但陸犴卻十分喜歡他的這間破屋子。因為這屋子靠着渭南王府內最高的一面外牆,趴在牆頭,能看到前頭不遠處的小花園。
清冷不沾世俗的伶韻翁主,最喜這片小花園。三天兩頭的便會來這裏蕩一會子秋千。
身穿白裙長衫的女子,腳上一雙素白軟底繡鞋兒,青絲如瀑,随風而舞。那張高貴清白的臉在冷陽中被鍍上一層光輝,整個人就似透明的一般,散出玉質光澤。
陸犴趴在牆頭,急促喘息着,他抓緊身下,雙眸盯住蘇白月,只覺渾身熱的都要爆炸。那股子熱意急速竄湧,彙聚于一點,咯的他生疼。
蘇白月坐在秋千上,仰頭沐浴在冷陽下,難得的放松。
繃着這副不食煙火的仙女模樣太久,蘇白月嘴裏都快淡出鳥味來了。只可惜,她的大丫鬟靜雯正盡職盡責的守在小花園門口,她的面前除了一堆花和石頭,根本就什麽都沒有。
不過幸好,她趁着靜雯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從母親的房裏拿了一塊糕點。
啊,簡直就是人間美味啊!
餓了這麽久,蘇白月總算是嘗到一點人間煙火氣了,她差點感動的熱淚盈眶,完全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樣正被人一覽無遺。
櫻桃紅的小嘴輕咬住那松軟的芙蓉糕,露出素白貝齒,輕輕咬下。香軟的小舌頭連落在指尖的碎沫沫都不肯放過,一一舔舐幹淨,留下一點淺薄的濡濕痕跡。淺粉色的芙蓉糕被那素白的手指捏着,微粉的指尖卻比其更顯出美味。
小小一塊芙蓉糕,再怎麽珍惜也會吃完。
蘇白月仔細拍了拍身上的碎沫沫,跟着秋千又晃悠了一下,這才想到前幾日的事。
現在劇情發展順利,那男主應該沒有被她抽成不舉吧?畢竟是男主,哪裏能那麽脆弱。
這樣安慰的想完,蘇白月眼看天色不早,提裙便離開了小花園。
那邊牆角,陸犴漲紅了一張蒼白面容,緊緊拽着自己的褲腰帶,緩慢靠着牆根蜷縮起來。
……
天氣越發冷了,蘇白月在這段不走劇情的日子裏懶怠在屋內,除了吃的差些,基本沒有憂愁。
“翁主,外頭落了雪,可好看了。”靜雯瞧着這幾日自家翁主興致不高,一直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便開口建議道:“您不若去小花園瞧瞧,聽說那裏的紅梅開的正好呢。”
蘇白月面色冷淡的稍點了點頭,便披着大氅起了身。
小花園內一如往常,被收拾的很幹淨。
這是蘇白月一個人的小花園。因為這位伶韻翁主的脾氣太怪,所以只要她在,這小花園內便不能留旁的人,就連靜雯這樣貼身服侍的大丫鬟,都不得踏入這塊私地。
這塊地方,難得成了蘇白月能松伐一口氣的地方。只是她卻不知道,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正有人在看着她。
坐在鋪着白狐裘軟墊的秋千上,蘇白月晃悠了一會子,覺得又餓又冷,還不如睡着就不餓了。這樣想着,她就決定回屋子裏去睡覺抵餓,剛剛轉身之際卻是突然發現石桌上竟置着一個油紙包。
不知道是她餓的太狠,還是那油紙包真的散發出一股子甜膩的糕點味,她不由自主的走過去,伸手覆上那油紙包。
油紙包上還殘留着一股子溫熱氣,像是不久之前被人遺忘在這裏的。
蘇白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撕開一角,露出裏面香噴噴、軟綿綿的紅豆糕。
到底是哪個小仙女遺忘在這裏的人間美味啊!
蘇白月雙眸一亮,那張清冷如雪的面容上顯出一抹笑,櫻桃色的唇微微勾起,雪白的香腮面皮上竟還有個小小的梨渦。只是從陸犴的角度,卻看不見那剩下的半邊臉上,是不是也有一個相同模樣的小梨渦。
不過只這一個小小的梨渦,就已經夠讓他瘋狂了。
蘇白月想,這可能是打掃小花園的丫鬟不小心遺忘在這裏的。幾塊紅豆糕,那些每月裏拿幾兩銀子月錢的丫鬟們自然不會再回來尋。
蘇白月這樣想着,絮絮叨叨的開了口,“再不吃,就會冷掉了。冷掉了,就不好吃了……”到最後,變成,“你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
紅豆糕安安穩穩的進了蘇白月的肚子。
蘇白月滿足的舔着唇角,恨不能将自個兒的手指頭都一道吞進去。真是太好吃了,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吃的紅豆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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