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進家門的時候盛初時發現玄關的燈是亮着的,有人特地給他留了燈,他正想着誰這麽好心,裹着一身浴袍的盛長青就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四目相接,盛初時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你給我的留的燈嗎?謝謝。”
“你去哪了?”
“出去跟朋友玩。”
“去了什麽地方?”
“……大哥你管的太寬了。”
盛初時冷聲提醒了盛長青一句便不想再搭理他,換了鞋打算上樓去,錯身而過的時候卻被盛長青攥住了胳膊。
“你幹嘛?”
盛長青看着他,眉頭微蹙:“一身的煙味酒味,喝了酒還開車回來?”
“我就喝了一口,沒什麽關系。”盛初時不怎麽在意,他确實就是在方琪給他賠罪的時候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從前這種事情也沒少做,他對自己的酒量一向很有自信。
盛長青的臉色卻更難看了一些:“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盛初時直接翻了白眼,他在盛長青面前确實已經懶得裝了:“你管我。”
盛長青掐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深深看着他,黑沉沉的雙眼裏翻滾着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盛初時不耐煩地皺眉,僵持片刻後到底還是盛長青放開了手,盛初時沒有再理他,徑直上了樓去。
半夜盛初時餓了下樓來找吃的,路過客廳瞧見落地大玻璃門外面有人在抽煙,影影綽綽的一點火光,起先他以為是老三那個喜歡裝神弄鬼的,再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盛長青,他還穿着之前那身浴袍,也不知道一個人在這裏待了多久。
盛長青聽到動靜轉過身,他們隔着一扇玻璃門四目對上,盛初時想裝作沒看到他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硬着頭皮走了過去:“大哥你怎麽還不去睡覺啊?”
盛長青在手邊的煙灰缸裏碾滅了煙:“睡不着,剛才……你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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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你說的也沒錯,我确實不該喝了酒又開車。”盛初時還是給了盛長青一個臺階下,為這點小事跟他鬧翻實在劃不來。
難得的盛長青竟然笑了一聲:“你明白就好。”
盛初時心裏莫名地有些不爽,轉身回了裏面去,去廚房找吃的東西。
家裏廚師做飯的真正廚房在別墅後面,這裏的這個小廚房從來不開火,只放些水果飲料點心,但這些東西大多不會過夜,所以盛初時翻了半天都沒找到真正能飽肚子的。
“想吃宵夜就叫人起來做。”盛長青跟進來,小聲提醒他。
盛初時沒好氣:“這半夜三更的,人家也要睡覺,這會兒把人叫起來做宵夜,背地裏不定怎麽說我這個新進家門的私生子嬌氣呢。”
“你想吃什麽?我叫人做。”
“海鮮面。”
半個小時後,盛初時坐在餐桌前,美滋滋地往面碗裏加了兩勺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家裏的廚子做這個海鮮面是一絕,盛初時尤其喜歡拌了醋吃,盛長青看着他的動作,嘴角牽扯開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即使沒什麽胃口,也陪着他一塊吃了起來。
吃飽了以後盛初時又跑去酒櫃裏翻了瓶上好的紅酒來,在盛長青面前晃了晃:“要喝酒嗎?”
盛長青不置可否,盛初時就當他默認了,去廚房找了兩個酒杯和幾根蠟燭來,他沒有開燈,只點上了蠟燭,将酒倒出來,在燭光搖曳中笑着舉杯沖盛長青示意。
盛長青怔怔看着他,燭火映在他的雙瞳裏,那裏面也仿佛有簇火在躍動。
見盛長青不動,盛初時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大哥不給面子啊?”
片刻之後,盛長青終于在盛初時期盼的目光下舉起了酒杯。
鮮紅的酒汁緩緩倒入嘴裏,沿着喉嚨滑下,盛初時的喉結上下滑動,舌尖無意識地舔了舔嘴角沾到的汁液,眯起眼睛細細品味,似是很享受。盛長青的眸色沉了沉,嘴唇輕輕觸碰酒杯,像是在虔誠親吻他渴求已久的寶貝。
盛初時輕笑了一聲,晃着手中的酒杯,喃喃自語:“這種酒開一瓶要好幾萬,以前我打工的夜店裏都很少有人開得起,有錢人可真好啊……”
盛長青安靜地看着他,沒有接話,盛初時嘆氣:“可惜命這種東西是天生的,有的人就是天生命好,生下來就是富家大少爺,比如你,和這個家裏的其他人,可我呢,苦日子過了十八年,好不容易被認回來,還得小心翼翼做人,努力讨好別的人,看人臉色過活。”
盛長青放下了酒杯,皺眉道:“你的命已經比大多數人都要好了。”
“是啊,前段時間我看到許久沒見的表哥,他可羨慕我了,以前他總是欺負我,現在卻得反過來巴結我,可是那是在外面,在這個家裏,我始終是個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子,比你們要低一等是不是?”
盛長青聲音淡淡:“你別這麽想……私生子,我也是,我和你一樣也是後來被認回來的,并不是什麽天生的大少爺。”
盛初時噗嗤一聲又笑了,真難得,盛長青竟然肯承認這個一直以來他以為他都很避諱的事實,他歪着頭一手撐着腦袋盯着盛長青沒有多少表情的臉打量,隔了一層朦胧的燭光人看着有些不真切,只有盛長青的那雙眼睛似乎格外的亮。
“大哥……那你嫉妒二哥嗎?”
“我為什麽要嫉妒他?”
“因為你跟我都是私生子,但他不是,他沒你有本事但爸卻想把公司給他,其他人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你就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嗎?辛苦這麽多年到頭來為他人做了嫁衣。”
盛長青的眸光微動,舉起杯子抿了一口酒:“不嫉妒。”
盛初時挑眉:“我不信,你又不是聖人。”
“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啊?”
盛初時站了起來,往前一步彎腰湊近到了盛長青面前,距離很近,他們的鼻尖幾乎貼到了一起,帶着酒香的呼吸交融在了一塊,盛初時的眉眼彎彎:“你現在當然不嫉妒他,他已經死了啊,對你沒有任何威脅了。”
盛長青擡起手,手指輕輕摩挲着盛初時略微發紅的眼角,目光落在他泛着水光的唇上,許久,才輕聲道:“你喝醉了。”
“我哪有啊。”盛初時嘟嚷了一聲,手指勾着盛長青的浴袍領子,點着他的胸口,“你扪心自問,二哥死了你是不是很開心?很痛快?”
“你覺得我是嗎?”盛長青目光沉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醉眼朦胧嬉笑不停的盛初時。
“那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蟲子。”
盛初時哼哼着坐了回去,繼續給自己倒酒,他似乎确實喝醉了,軟綿綿地歪靠在桌子上說胡話。盛長青起身走了過來,扶住了他的肩膀:“還能動嗎?”
盛初時仰起頭,沖着他傻笑:“你抱我啊?”
盛長青彎下腰,勾住他的背和腿,利落地把人抱了起來,盛初時順勢靠進他懷裏,小聲嘟囔了幾句什麽,很快就腦袋一歪,靠着盛長青的肩膀閉上了眼睛。
盛長青無奈輕嘆,步履沉穩地抱着人上了樓去。
把盛初時放進床裏,他的眼睛依舊是緊閉着的,滿臉的紅暈,大概真的已經睡着了,盛長青沒有開燈,只是坐在床邊借着窗外灑進來的一點亮光專注地看着他安靜的睡顏。
明明哪裏都不一樣了,但盛長青知道躺在這裏的人就是他,是他失而複得的寶貝。
許久之後,他彎下腰,在盛初時的額頭上印上了一個輕吻。
關門聲響起後盛初時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清明的眼中再無一絲醉意,只餘譏诮。
盛長青竟然真的對莊晏動了這種心思,多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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