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讀心

命案發生在西山的小樹林裏。

路搖他們跟着發現屍體的樵夫劉老三，一路來到了小樹林。

西山是個小山坡，平日裏來的人并不多，如今發生了命案，倒是不少人聚集過來看熱鬧。那些人一見到路搖他們一隊穿着六扇門捕快裝的人馬，議論紛紛的聲倏地停止了，片刻後又轉向了他們。

“各位大人啊，這死的真是夜來香的紅袖姑娘啊？”

“紅袖姑娘怎麽死的啊？是不是自殺啊？”

“我看八成是情殺，兇手指不定是哪家公子……”

“李大腿，這話你也敢亂說啊？小心腦袋！”

“诶你們看，劉老三也在呢！不是說是劉老三發現屍體的麽？诶诶，劉老三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啊？”

劉老三一聽有人問他，頓時又想到了清早砍柴時看到的那可怕模樣，立即便想向他們大吐特吐，突又聽到旁邊一捕快重重咳嗽了一聲。

劉老三一個哆嗦，倏地清醒了過來，明白現在是個什麽狀況，于是趕忙繼續給路搖他們帶路，不再理圍觀人群。

所幸那些人好奇歸好奇，倒也沒有跟過來。不得不說，這方面，天承國的皇帝們确實治理得還可以。路搖一路亂想着，走得不快，慢慢地便掉到了隊尾。

西山再過去就是個小樹林了，劉老三每日清晨都在這樹林裏頭砍柴。

“再往前走、往前走……”劉老三念叨着，越靠近，越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行了，劉老三，接下裏我們自己走，你回去吧。”二組組長元何朝後擺了擺手，隊伍立刻停下。

聞言，劉老三轉過身，露出感激的表情，說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他做了個揖，便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小跑着回來，懇切地道：“紅袖姑娘……紅袖姑娘死得慘啊……拜托各位大人、大人……”說着說着，他便哽咽了，幾滴眼淚自他眼角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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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姑娘豔名遠播，雖然他劉老三進不了紅袖姑娘的閨房，但、但也不妨礙他仰慕她啊！

“你放心，我們六扇門定會查明真相。”元何雙手抱拳，鄭重道。

“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啊……”劉老三搖搖晃晃地往回走，不再回頭。

唉，倒是情深義重的。路搖望着劉老三離去的背影，暗嘆一口氣。

她剛剛對劉老三使用了讀心術，顯然，劉老三沒有撒謊，說的話都是真的。

不一會兒，路搖一行人便看到了紅袖姑娘的屍體。

“呃，這劉老三，他是怎麽認出這是紅袖姑娘的啊？”五組的一個成員，小吳摸了摸腦袋，疑惑地說道。

其他人面上也有相同的疑惑。

眼前這屍體，雖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女屍，衣衫雖有些淩亂，但還算整齊，然而，面目已被劃得全毀，只圓瞪着兩只不甘心的眼睛，死不瞑目。

路搖從随身斜挎着的包裏摸出一個自制的棉質口罩，戴好後才靠近屍體。

大李顯然對她這種行為嗤之以鼻，一見便嘲笑說：“小路你可是個捕快啊！捕快看屍體還要戴這麽一塊醜兮兮的白布到臉上，這傳出去咱們六扇門的面子往哪擱啊？”

路搖瞥了他一眼，一字一字地道：“這叫口罩。”

二組組長元何看了他倆一眼，解答了剛才小吳提出的疑問：“紅袖姑娘脖子後方有三顆黑痣，這女屍上也有。”

“咦，真的啊。”路搖湊上前去，仔細地看了看屍體露出來的脖子處。

那女屍側着身躺在地上，一頭黑發被撩到了一邊，恰恰露出了脖子。上面，三顆黑色的小痣極為顯眼。唔，若用筆畫一畫，似乎像是一個等邊三角形……

路搖一邊想着，一邊擡起頭，擠眉弄眼道：“原來元叔對紅袖姑娘也這麽了解啊！”

元何三十多歲，和葛萬洪一樣平日裏很是嚴肅古板，使得年輕的捕快們都有些怕他，此時一聽到路搖竟敢如此打趣元何，他們頓時都悶頭低笑了起來，沖淡了見到屍體後的沉悶與悲涼感。

“咳、咳——”元何瞪了路搖一眼，又把視線移到其他人身上。

頓時，低笑聲倏地停了，他們開始表情嚴肅地認真查找起線索。

五組的組長殷鷹擅長發現別人不易察覺的細節。這不，才一會兒工夫，他就在一個草叢裏發現了一小塊……布。

“哈哈，看來兇手百密一疏啊！”小胡興奮地大叫起來。

路搖也湊了過來，端詳了片刻，道：“這布，好像是城中那些乞丐們穿的……”

殷鷹手裏拿着那塊暗棕色的布，沉默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殷鷹什麽都好，就是不愛說話。

接着，他們繼續查找是否還有什麽線索。

半個時辰後，元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行了，回去吧。大李和小胡擡屍體。”

女屍被擡到了六扇門的仵作老馬處。老馬是個經驗豐富的仵作，摸過的屍體不說上千，也有上百。

那邊女屍由老馬負責找出死亡的原因，這邊路搖跟着二組的大李和小胡來到了夜來香。五組的小吳和小葉則去城中各處查訪乞丐們，看看是否有人穿着和草叢中發現的那塊布同樣質地和顏色的衣服。

京城的妓院都坐落于西街，于是西街又被稱為是妓院一條街。

而夜來香不愧為其中最有名的妓院，這裝修、這排場，都明顯……貴了許多。

大白天，妓院還未開門營業，大李敲門的時候，等了好半天才聽到裏面傳來一個似嗔非嗔的抱怨聲：“這青天白日的，咱家的姑娘們都還在休息呢，哪家的爺這麽心急啊？”

門一開，老鸨不知撲了幾層粉的老臉瞬間出現在眼前，那白如鬼的模樣吓得路搖一個哆嗦，忙撫了撫胸口，平順着呼吸。

“喲，這不是六扇門的捕快大人麽？怎麽今日來得這般早呀？”老鸨朝大李抛了個媚眼，“還是點晴好姑娘麽？這兩位……爺呢？”

路搖和小胡異口同聲地“哦”了一聲，尾音拖得老長老長——原來大李是夜來香的常客啊，啧啧啧。

“咳、咳、咳！”大李竟難得地紅了紅臉，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對老鸨道，“春娘，紅袖姑娘死了。”

“什麽？！”老鸨春娘一聽，立即瞪大了雙眼，面上露出驚疑的神色，往後退了兩步。

路搖看了春娘一眼，唔，這表情有些浮誇，演過頭了吧？

小胡則看了看身後，他們在夜來香門口站了一會兒，已經有不少路人看了過來。

“春娘，我們進去說。”小胡說道。

三人在大廳裏坐了下來。

春娘聽完大李簡單描述的那屍體模樣，似乎這才信了，坐在一旁，抹了抹眼淚，哭喊道：“我可憐的紅袖啊！你走了我可怎麽辦好啊！”

紅袖姑娘是夜來香最賺錢的□□，她死了，對春娘來說，确實是……心痛啊。那白花花的銀子喲。

路搖暗暗地搖了搖頭，可惜，還是太假了。

大李不擅長應付這類哭天喊地的女子，摸了摸腦袋，看向路搖和小胡。路搖聳了聳肩，拉着凳子坐近了春娘幾步。

她微笑着拍了拍春娘的背，輕輕柔柔地道：“春娘，人死不能複生。你可要保重你自己啊，夜來香的姑娘們還要靠你呢。”

春娘又抹了抹眼淚，停住了哭聲，看了她一眼，順着她的話道：“是啊，是啊，姑娘們還得靠我呢。”

啧，果然在演戲。

路搖收回手，擱到桌子上，面上依舊微笑着。

讀心術能夠讀出人心中所想，但不同的人，心裏的防禦程度也不同。防禦程度低的人，路搖不用碰觸他，只看他一眼，便基本能看出他心中所想。防禦再高一點的人，比如春娘這種，路搖需要通過碰觸，才能知道他心中所想。而最高一級，路搖是即使碰觸了，也無法感知到他內心想法。這一類人，被路搖稱為意志超級堅定之人。

不過這最後一種，路搖還沒碰到過。

此外，還有一種人，路搖也是無法讀出他的心思的——同為穿越者。自然，目前路搖也只知道太後娘娘是穿越者。

剛剛，路搖故意把手放到春娘的背上，就是為了看看她心中究竟在想什麽。果然，收獲挺大的。

于是她裝模作樣地敲了敲桌子，道：“據我們仵作說，紅袖姑娘死亡時間是昨晚亥時到子時之間。這期間，都有些什麽人來過啊？”

大李和小胡對視一眼，老馬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不過他們都沒有出口打斷路搖，因為他們看到春娘似乎僵硬了一下，雖然片刻工夫就恢複了原樣，不過他們辦案次數也不少，眼神自然是銳利的。

春娘勉強笑了笑，道：“這……我這兒每天晚上都人來人往的，哪能記得住那麽多人吶。”

路搖微微一笑，道：“那就說幾個你記得住的，尤其是進出過紅袖姑娘房間的。”

“這個……”春娘斂下雙眸，似是在回想。

大李這時開口道：“春娘，你要知道，知情不報同樣有罪。你想坐牢麽？”最後五個字說得擲地有聲，頗為嚴肅，聽得春娘身子一抖。

路搖摸了摸斜挎包上繡着的“LY”，似是随意地道：“之前我可聽說了啊，什麽丞相府的公子、吏部尚書府的公子、工部尚書府的大公子……還有那誰的誰的，可都是紅袖姑娘的常客吶。昨晚上，他們也來了吧？”

在路搖說到“工部尚書府的大公子”時，春娘臉上明顯一變，連大李和小胡都看出來了。

“春娘……”大李再次開口。

不等他說完，就聽到春娘一副認命般的語氣：“沒錯，昨晚上，齊大公子進了紅袖的房間。”齊興正是工部尚書齊雲海的大兒子。

“還有吳二公子和馬三公子也來過。”春娘繼續說道。

吳二公子是禮部尚書吳思義的二兒子，吳順。馬三公子則是鎮國大将軍馬大華的三兒子，馬栎。

什麽？馬栎竟然也會進妓院？

路搖這下是真的大吃了一驚。剛剛她探知春娘的內心活動時，也只探聽到說“齊興今兒一大早聽說紅袖死了之後忙不疊地派人命令春娘不準說出自己昨晚來過一事”。

不僅是路搖，大李和小胡也吃了一驚。

馬栎是誰呀？

那可不僅僅是将軍府的三公子，還是個清風霁月般的人物，據說不僅僅容傾天下，還相當地潔身自好。總之京城中的少女們把他誇得天上地下都少有，做夢都恨不得嫁給他。

啧啧，如今這樣的人物，竟然出現在了妓院麽？

路搖摸着下巴，笑得有些猥瑣，不知道京中那些少女們知道後是個什麽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評論呀~~~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