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暗訪

馬栎派了人去長豐縣查郭全。路搖這幾日就在那條巷子裏晃來晃去。

朱大娘是個很和善的大娘，她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那女婿據說是個孤兒，從小流浪，之後入贅了朱家。白日裏，朱家三個男丁外出工作，她和女兒，以及兩個兒媳便在家接些繡活做，補貼家用。

那日傍晚，路搖換了一身普通衣裙，背了一個小包袱，風塵仆仆一般來到郭全家的宅子前，敲了敲門。

敲了半晌，門內都沒反應。路搖心道，難道不在家？

正準備離去，路搖猛地反應過來，不對，剛剛遠遠走來時，明明看到這宅子裏飄出炊煙，那定然是在做晚飯了。

于是，她又伸手去敲門，邊敲邊喊：“大伯，大伯——”

郭全沒開門，隔壁宅子的門倒是開了。

一個穿着粗布衣衫，一臉慈笑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正是朱大娘。

“小姑娘，你是郭全的侄女？”

路搖做出疑惑的表情，道：“郭全？郭全是誰？我大伯是黃來富。”

朱大娘狐疑地把路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不知道黃來富……你大伯兩年前就死了？”

“死……死了？”路搖變了臉色，受驚一般往後退了兩步，“我、我爹死前沒跟我說啊……不、不……我爹他也不知道……”

正在這時，郭全家的門開了。

路搖定睛看去——卻是吓了一跳。

郭全個子挺高，不胖，手腳看着十分有力。只是那臉……他的左半張臉上，面部肌肉扭曲，數不清有多少條長長短短的傷痕，黑中泛紅，看着十分可怖。

這是……燒傷毀容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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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誰？”郭全斜着一對粗眉，語氣有些不善。

“我……我找我大伯……”路搖喏喏地說道。

“這沒你大伯。”郭全說完，便“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路搖又吓了一跳，目光瞥到一旁的朱大娘，喃喃道：“我爹去世前跟我說他還有個大哥，住在京城，給了我地址，讓我去投奔他……誰知……誰知……竟然也去世了……”

路搖的聲音極低，眼底漸漸浮出了淚，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像是一個被人抛棄的小動物。

朱大娘有些不忍，道：“你娘呢？”

“我娘生了我就去世了……”

“真是可憐的孩子啊……這天色也要晚了，姑娘你先進來我家吧……”朱大娘也不再問什麽，招呼着讓路搖進去。

路搖搖了搖頭：“大娘，我是來找我大伯的，可是我大伯他已經不在了……那我還是回家吧……我得去找個客棧住一晚……”

“唉，”朱大娘嘆了口氣，“那進來喝口水休息一會兒吧。”

路搖點點頭，不再推托。

朱家，朱大娘的大媳婦正在廚房做飯，二媳婦和女兒一邊做繡活，一邊看着院子裏玩耍的孩子們。

路搖被朱大娘帶進來時，其他人好奇地看了過來。路搖有些羞澀地笑了笑，接過朱大娘遞過來的水，小聲地說了聲“謝謝”。

喝完水後，路搖問道：“大娘，我大伯他……是怎麽死的啊？”

朱大娘嘆道：“這還不是因為賭嘛。你大伯好賭成性，兩年前欠下巨款，債主來要債時拿不出錢，就被打了幾下。沒想到這幾棍下去，他就生生被打死了啊！可憐你大伯母喲……就這麽守了寡……”

“那我大伯母呢？”

“黃來富死後啊，她心灰意冷，就賣了這宅子，回娘家了。”

“我聽我爹說，大伯離家前和家裏大吵了一架，這麽多年也沒什麽消息來往，沒想到……沒想到竟是……”

路搖說着說着，就哽咽了。

朱大娘好生安慰了她一番。

“那買了我大伯宅子的人長得好兇啊……”路搖回想起郭全那副樣貌，害怕似的抖了抖身體。

“那人啊，叫郭全，好像是兩年前來的京城，一來就碰到你大伯母她賣宅子。他買了之後啊，白日裏就在裏面打鐵，手藝好像一般，來找他打鐵的人不太多。不過每天啊，那打鐵聲都能傳過來。”

“就他一個人住啊？”

“是啊，也沒見到其他什麽人，獨來獨往的，怕也是個可憐人吶！”

大娘防備心并不重，路搖輕而易舉地就讀到了她的心理活動。朱大娘差不多把她了解的全說了。

看了眼漸晚的天色，路搖道：“大娘，不早了，我先去找客棧了。謝謝您。”

“哎，姑娘，要不你晚上睡我們家吧，一個人大晚上的太危險了！”

“不啊大娘，我明兒就直接走了，不麻煩你們了。”

路搖的聲音雖小卻堅定，朱大娘便不再挽留，把她送到了門口。

路搖慢慢地往六扇門走。一邊走一邊思考着下一步。

這郭全果然很神秘，吃喝拉撒全在那宅子裏，打鐵也在宅子裏，沒朋友，和鄰裏也不熟。根本不知道他接觸過誰啊！

滿大街地問你是不是認識郭全？這顯然是智障的做法。

想來想去，眼下好像只能先等着馬栎那邊的調查了。就是不知道，馬栎會讓自己答應什麽條件。

路搖很快就知道馬栎想讓自己做什麽了。

馬栎貴為将軍府三公子，又長着一副絕色容顏，這家世和顏值都這麽厲害，自然引得無數女子芳心暗許。

這其中最纏人的，便數禮部尚書的女兒，吳婉婉了。

吳婉婉前段日子并不在京城，和她娘一起去京郊的靈運寺吃齋念佛祈福了。

同去的還有宮裏的皇後娘娘、月貴妃、公主趙子妍，以及各府的夫人小姐。

秋老虎剛過去，浩浩蕩蕩的一行人便從靈運寺回來了。

聽說，吳婉婉一回到京城，把她娘送回了家，連她爹都還沒見到，便急急去了将軍府。

聽說，将軍府的下人們對吳婉婉的經常性上門習以為常，卻苦不堪言。他們家三公子根本不想見這吳小姐，明着暗着不知拒絕了多少次，但這吳小姐依舊锲而不舍。

馬栎不想見她，吳小姐又是禮部尚書的女兒，得罪不起。于是，為難的就是守門的小厮了。

于是路搖聽說，就連那小厮，也是經常性地裝不在。

不過這一次，據說連那小厮都沒料到，吳小姐剛回了京城，連家門都沒進，便來了将軍府。于是這一個不注意，便被吳小姐鑽了空子——她直接進去找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了。

至于在将軍府裏面，吳婉婉和馬栎究竟發生了什麽，路搖卻是不得而知。

路搖只知道，就在第二日，馬栎便來找她了。

“你是說，讓我想方設法，讓吳小姐死了嫁你的心，別再纏着你？”

六扇門一休息室內，路搖盤腿坐在椅子上，向馬栎确認剛聽到的內容。

“不僅是吳小姐，還包括其他愛慕我的女子。”馬栎看着她盤腿的模樣，蹙了蹙眉。

“……”路搖無言，決定好好教育教育馬栎，“這麽多人喜歡你，你不但不開心，竟然還要趕走她們？馬三公子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她們愛慕你，那證明你很有魅力啊！以後你總是要娶妻的，這萬一你未來的娘子就在她們當中呢？你們不是講究門當戶對麽？這麽來說，我覺得那吳小姐除了纏人一點也沒什麽不好的，重點是她心悅你，她會對你好啊！聽我的話沒錯，娶一個對你好的人是很重要的！”

路搖亂七八糟說了一通，說得口幹舌燥。停下來喝了一口水，見馬栎一副面無表情好似什麽都沒聽進去的模樣，恨鐵不成鋼，又道：“小姑娘多可愛啊，你要學會珍惜你知道麽，別搞得最後都讨厭你啊！說到這個，我跟你說啊，女孩子很善變的，喜歡你的時候對你超級無敵好，讨厭你的時候那就是你走個路都看你不順眼。趁你沒……”

“路搖。”

清清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她。

路搖一愣，這好像是馬栎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于是，本着有來有往的精神，路搖笑眯眯地接道：“馬栎。”

明亮的光線中，馬栎嘴角一揚，忽又隐了下去。他深深地看了路搖一眼，道：“我未來的娘子不會是她們中任何一個。”

路搖一噎，無言了片刻。

“就麻煩路大人了。”

馬栎淺淺一笑，似有深意地凝視着路搖。

路搖面上一副惋惜的神情，心裏卻把馬栎罵了個半死。幫你解決掉難纏的小姑娘，讓她們死了心？呵呵，她一點也不想和那些個煩人的姑娘打交道啊！

雖然心裏嘔得半死，但無奈路搖已經答應了。

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路搖把這個問題抛到了腦後，問起了郭全老家的查探情況。

馬栎道：“明日此事會有結果。”

路搖點點頭，道：“那明日我去找你吧。”

外面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不僅明亮了室內，也襯得路搖有種婉約之美。

不過下一秒——

“哎，哎，腳麻了……”

路搖把腿從椅子上放下，麻意上來，一個沒站穩，整個身體便往一旁斜去。

“路大人，你每次見到我都要摔一跤麽？”

路搖擡眸，對上了馬栎隐隐含笑的雙眼。

清冽的氣息襲來，她被馬栎抱在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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