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偶遇

回六扇門的路上，路搖在葉偵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那目光，含着關切，帶着一絲疑問，卻是什麽都不問，滿是包容。

于是路搖就主動坦白了：“葉哥記得之前錢源殺人的那個案子麽……”她簡單地把錢源所說的夏公子一事，以及前兩天調查的結果告訴了葉偵。

葉偵聽了，沉思了一會兒，道：“若那夏公子真和錢源殺人案有關，而郭全又和夏公子有關，那事情就複雜了。”

路搖點了點頭，道：“希望是沒有關系喽。”

“嗯，我也幫着一起查。”葉偵道。

“那就先謝過葉哥啦。”路搖笑嘻嘻地道，卻發現葉偵神情一變，竟有些驚駭。

“葉哥？”路搖順着葉偵失神的目光看去，和往常一樣的街道，人來人往。

葉偵回過神來，抿緊了嘴角，低聲道：“我突然想起一事……回去再說。”

路搖點點頭，心道，不知什麽事這麽鄭重。

回到六扇門後，葉偵和路搖來到會議室。

關緊了門窗後，葉偵走到路搖旁坐下，說道：“你知道麗貴妃麽？”

路搖點點頭，這段時間調查郭全的時候聽說了，麗貴妃是如今二皇子的生母，兵部尚書的妹妹，于十五年前因病去世。

“其實麗貴妃不是因病去世的。”葉偵的聲音極低。

路搖一驚，猛地意識到什麽，同樣壓低了聲音，道：“不會是被人……”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葉偵點點頭，道：“十五年前我四歲，剛被葛大人收養。我記得有段時間皇宮裏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葛大人幾乎是通宵達旦地呆在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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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麗貴妃……這事兒吧？”

“當時葛大人對這件事諱莫如深，直到半個月後的那天晚上，我突然醒來，看到葛大人坐在桌前，翻看着什麽，之後他說了一句‘麗貴妃’，又感慨了一句‘紅顏薄命’……之後，他便把翻看的那些紙都給燒了。”

路搖疑惑：“那為何這麽多年，都傳麗貴妃是因病去世的？”

葉偵搖了搖頭：“當年我還太小，不知道許多事。只是那段時間後，皇上就昭告朝臣，麗貴妃因病去世。此後，無論是葛大人，還是別的人，都不再提麗貴妃。”

“若是一般的被殺案，肯定沒必要這麽瞞着吧？”路搖道，“麗貴妃肯定死得不尋常。”

“按你所說，郭全是在麗貴妃死後從皇宮裏失蹤，那此番郭全再次回到京城，恐怕是有什麽打算。”

“那，那個夏公子……也值得深思了。”路搖接着道，想起雙手碰到郭全時，那從他心底深處傳來的幽深怨氣，抿了抿雙唇。

葉偵沉默了一會兒，道：“事情若真牽扯到麗貴妃一案，那咱們就不得不慎重了。”

頓了頓，他又鄭重道：“小路，事情查清楚之前，對誰都不要提到麗貴妃。”

路搖點點頭。

晚上，小胡履行了承諾，在歸雲居請路搖、馬栎和大志吃飯。

路搖是直接從南街過去的，她到的時候，馬栎、小胡和大志已經在了。

從葉偵那裏得知的信息有點驚人，路搖花了許久才冷靜下來。下午的時候，她又去郭全宅子附近轉了一圈，問了其他鄰裏，卻都說沒聽到什麽聲音，也沒見到奇怪的人。

路搖有一種直覺，郭全此番再次回到京城，定是和當年的麗貴妃有關。此次發生的這個所謂的盜竊案，也自然不會簡單了。

心裏想着這些事，路搖吃飯的時候就顯得安靜多了。安靜到連大志都瞅了她好幾眼。

最後，大志忍不住，問道：“路姐姐，飯菜不好吃麽？”

路搖一愣，道：“很好吃啊。”

小胡皺眉，道：“那你不好好吃飯，心不在焉什麽？”

路搖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道：“在想一個案子呢。”

話落，同樣一直安靜着的馬栎也瞅了她一眼。

“案子，什麽案子？”小胡問道。

“早上葉哥拿來的案子。”

“那個盜竊案？”

“嗯。”

路搖不欲多說，小胡顯然看了出來，便不再問。

“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啊，來來來，大志你還在長身體，多吃點多吃點。”路搖暫時把郭全這事兒抛到腦後，活躍起氣氛，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大志的小碗裏。

察覺到對面馬栎的目光，路搖擡眸，對他彎了彎雙眼。

飯後，小胡去付了錢，路搖牽着大志的手，慢慢下了樓。馬栎走在他們後面。

正準備出門，卻聽到身後一驚奇的聲音傳來——

“咦，這不是馬三公子麽？”

一眼就認出這是馬栎……看來身份不一般。

路搖跟着轉過頭，看到一個穿着紫色華服的公子，剛下了二樓，向他們這邊過來。

接着，路搖驚訝地看到馬栎對那人抱了抱拳：“二公子。”

二……公子？

路搖心思一轉，瞬間便知道了，這就是當今的二皇子，已逝的麗貴妃生下的兒子。

二皇子長得還不錯，可見是繼承了麗貴妃的容貌。畢竟路搖見過皇帝，長得也就一般般，二皇子和皇帝長得也并不相像。

二皇子看了看路搖、小胡和大志三人，問道：“這三位是？”

馬栎淡淡道：“六扇門的路捕快和胡捕快。”

二皇子聞言，點點頭，道：“兩位平日查案辛苦了。”

小胡忙誠惶誠恐地說“不辛苦不辛苦”，路搖跟着笑了笑。

二皇子看了眼外邊的天色，斜唇一笑，道：“既然這麽巧碰到了，如今天色還不算晚，不如上去一敘？”

他雖用的是問句，但路搖知道，這種時候定然是不能拒絕的。這種平日裏高高在上的人不會喜歡別人拒絕。

于是路搖幾人便跟着再次去了二樓包間。

二皇子叫了一壺茶，邊喝着茶邊跟馬栎聊着京中的一些趣事。

小胡和大志有些惶恐，自進了屋便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專心地聽着兩位貴人聊天。

路搖倒是随意多了，舒服地靠着椅背，一口一口地品着茶。她雖然也不插話，精神卻集中在這二皇子身上。

據說二皇子趙子沖今年十八歲，那麽十五年前他娘親出事時就是三歲。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當年的事，是否也是和別人一樣，都以為麗貴妃是因病去世。

麗貴妃是如今兵部尚書夏輝的妹妹，那麽夏輝也就是二皇子的舅舅。錢源所說的夏公子，會不會就是他？

路搖的想法有些大膽，卻又很快被她自己否決了，不對不對，夜來香和倚紅樓的老鸨和姑娘們都見過夏公子，還畫了一副畫像。這二皇子和畫像上的夏公子長得一點也不像。

不過……二人身上似乎都有一種風流倜傥的氣質。

只是畫像上的夏公子更為硬朗，而二皇子笑起來卻有一股陰柔。

正亂想着，路搖猛地聽到二皇子在喊自己的名字。

“……一直聽聞三個月前的那個穿越者去了六扇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路搖是吧？”

“是的是的，我叫路搖。”路搖幹笑了幾聲，應道。

“路小姐長得這般美貌，呆在六扇門裏不覺得可惜？”

可惜、可惜什麽？難道嫁人才不可惜？路搖腹诽了幾句，笑道：“個人志向不同嘛。”

“路小姐真是與衆不同，果然不愧是穿越者啊！”

路搖不太喜歡這二皇子說話的方式，也不太想接話，于是又幹笑了幾聲，說了句“哪裏哪裏”。

二皇子似乎突生了跟她聊天的興致，一雙帶笑的眸子直直地瞅着她，又問了她一些平常的生活。知道她剛結束一個殺人案不久，又仔細地叮囑她要小心。

路搖陪着笑，內心卻祈禱這沒意義的聊天趕緊結束。

“……路小姐何時有空，本皇子帶你去北蒼山山頂看那天池。”

啊？這是什麽發展？

路搖茫然。

先前不還在說什麽北蒼山多高，天池多美，天池的水多清麽？

“唔……”路搖眉頭猛地皺到一起，握緊雙拳，低垂下腦袋。

“路小姐，怎麽了？”二皇子關切的聲傳來。

呵呵，怎麽了，剛剛馬栎那混蛋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

路搖整了整表情，擡起頭，掃過馬栎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二皇子，狀似苦惱道：“不好意思啊，二皇子，我手上還有案子要查，這段時間怕是沒空了。”

“哦？”二皇子道，“還有案子？這不是剛結束了一個案子麽？”

“是新接的一個盜竊案。”

“盜竊案？這種小案子交給別人查不就行了？”

路搖立刻嚴肅起來，道：“二皇子，大案子是案子，小案子同樣是案子。這世界上更多的是種種小案子。難道因為案子小，我們就要互相推托，不認真查辦麽？這樣我們如何對得起信賴我們的百姓，如何對得起任命我們的皇上，如何對得起我們身上這一身正義的捕快裝？”

二皇子顯然沒料到路搖這麽說，一噎，而後又斜揚起嘴角，道：“路小姐一番話說得真是令本皇子自愧不如啊！”

路搖呵呵笑了一聲，道：“二皇子深明大義，定能理解。”

“如此，只能下次再約了。”

對上二皇子惋惜又期待的含笑眼神，路搖又呵笑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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