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讨論

路搖一愣。

黑暗中，觸覺變得格外敏銳。

眼皮上的手掌仿佛一道門，為她關上了那鋪天蓋地洶湧上來的悲憤情緒。掌心的溫暖源源不斷地自眼皮傳到她的心裏，連身體都漸漸覺得暖和了起來。

身後的溫熱則像一個火爐，她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被包裹在一片暖洋之中，帶着他獨有的氣息。

心，慢慢就平靜了下來。

馬栎垂眸，看着身前的少女。

他的手掌覆蓋住了她半張臉，掌心微癢，是她的睫毛在顫動。這麽一靠近，他才覺得她真的是纖瘦嬌小，稍稍再靠近一點，伸出手，他就能整個把她擁入懷中。

有一絲清雅的香氣自她身上傳來，不似尋常姑娘撲鼻的脂粉味，是一種沁人心脾的舒服之氣。

他忍不住多吸了幾下。

其實接觸只是短短一瞬。

馬栎說完那三個字後不過片刻，便放開了手，退離了她兩步，快得路搖都沒反應過來，也快得無人注意到這邊。

路搖又閉了一會兒眼睛，平靜了情緒，這才慢慢睜開。她又看了一眼地上被壓的痕跡，轉過身，往山坡下走去。

經過馬栎身邊時，路搖輕聲說道：“謝謝。”

馬栎提着油燈，暈黃的光照得眼前慢慢走着的人兒愈發地柔和。她的雙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背脊挺得筆直。

這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她內心的堅定與強大。

今夜萬裏無雲，月亮的光華仿佛也明亮了幾許，配着一閃一閃的星星，照得整個小山坡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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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提着油燈，在小山坡的周圍，一寸一寸，耐心地搜查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圓月也漸漸爬到了頭頂。

衆人并無發現什麽線索。

“回去！明日再來！”

元何一聲令下，衆人便齊刷刷地收了隊，有序地往城門走。

路搖和媽栎依舊走在最後。

大李走在路搖的斜對面，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自言自語。

路搖奇怪：“咦，大李哥，今晚沒聽到你的大嗓門我還以為你轉性了呢。”

大李驀地轉過頭，道：“我定要親手抓住這禽獸不如的東西！”說完又把頭轉了回去。

路搖默然，她看到大李的眼眶紅了。

路搖回到家，稍微洗漱了下便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折騰大半宿，好累。

精神卻清明得很。

先前和大李他們閑聊的時候，他們說當今皇上勤政愛民，治理有素，國內甚少發生什麽大案。可今晚，就在這京城之中，在這阖家團圓的歡樂日子裏，卻發生了這樣一起殘酷的命案。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沒了。

怎不令人心痛？

怎不令人憤怒？

無論怎樣，都要找出這個兇手。

路搖閉上雙眼，暗暗發誓。

雖然昨晚睡得遲，但第二日路搖還是早早便來了六扇門。

一進去，幾乎所有人都已在了。

他們都聽說了命案。

一個小捕快見她來了，忙對她說：“路哥，你來了？葛大人讓你來了去會議室呢！”

路搖點點頭：“謝了，我這就去。”

會議室內，以元何為首的二組、以殷鷹為首的五組和以阮仙法為首的六組，以及馬栎，還有老馬，都已經在了。

“小路。”葛萬洪道，“先坐下。”

馬栎的周圍空無一人，路搖選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

上方，葛萬洪道：“老元，你繼續說。”

元何點了下頭，道：“……據兄弟們昨晚的搜尋，并未在東郊小土坡發現任何線索，也并未在小土坡上發現萬姑娘掙紮的痕跡。據此，我們推測，小土坡只是抛屍現場，真正的案發現場并不在那兒。”

“嗯。”葛萬洪看下難得坐得端正的老馬，“老馬，說說你的驗屍結果。”

老馬習慣性地摸了摸手上的大煙杆子，聞言嘆了口氣，道：“那姑娘身上有被繩索捆綁的痕跡，手腕處掙紮痕跡尤為明顯，該是被淩.辱時強烈反抗所致。脖子上有被掐的痕跡，是淩.辱後被兇手掐死。從昨晚的屍體狀态來看，萬姑娘已經死了十個時辰以上。所以我估計，她是死于中秋前一夜。”

“死了一晚上之後再抛屍……還是大白天的時候抛屍……看來這兇手對自己很自信啊，以為就不會有人注意到？還是根本就不會有人懷疑他？”路搖接了話，邊思考邊說，“唔，不對……先奸後殺，還放了一晚上……那萬姑娘死後，還有遭到淩.辱麽？”

路搖說完，擡起了眸子，看下老馬，卻發現大夥兒全都愣愣地盯着她，臉上表情很是奇怪。

像是……聽到了什麽奇怪的話語？

又好像是見鬼了？

路搖無法形容，縱然她臉皮厚，也被這麽多雙眼睛看得渾身奇怪了起來，她瞟了一眼旁邊隔着兩個座位的馬栎，唔，不冷不淡的傾城面容，還是平日裏的模樣。

唔，所以定不是她哪裏不對。于是她放下心來，扯了扯嘴角，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

“咳咳——”葛萬洪重重咳嗽了一聲，瞪了衆人一眼。

衆人回過神來，有的“呵呵”笑了幾聲，有的移開了視視線，路搖驚奇地發現，諸如小胡之類，竟然還紅了耳根。

怎麽了這是？

正奇怪着，就聽到大李不似平日裏的大嗓門，略有些扭捏地道：“這不是，那個啥嘛……”

路搖虛心請教：“哪個啥？”

“那個……就是那個啊……”大李支支吾吾半天，閉了閉眼，終于破罐子破摔地快速道，“這個，你是姑娘家，我們是大老爺們啊！和你一個小姑娘讨論這什麽什麽的……不行不行！小路，這案子你就不要參與了！”

原來……是不好意思不自在呀……

路搖聽完，“噗”的一聲笑了，卻是笑得其他人更加不自在。

連平日裏嚴肅的元何大人都扭捏道：“小路啊，大李說得有道理……”

路搖止了笑，坐端正，看了眼上方的葛萬洪，見他并沒有直接讓她出去的打算，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瞞你們說，我早就看過春宮圖了。”

這一句話，不下于晴天霹靂。

大夥兒全都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傻眼般地看着他。一時間，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半晌後，“咳咳咳”的咳嗽聲此起彼伏，有的人甚至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唯獨馬栎，只初聞時眼底浮現了抹訝異，而後便又安然坐着，與其他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待衆人稍稍平靜了些，路搖又道：“所以沒什麽問題啊，你們安安心心地跟我讨論這些，不用擔心教壞我。”

話落，她又道：“我都沒有不自在，你們不自在什麽？難道你們連我一個弱女子都不如麽？”

這就不能忍了。大李立即拍了拍桌子，反駁道：“他娘的！我一個大老爺們，怎會不如你一個小姑娘？來！葛大人！您下個命令，我們繼續讨論！”

葛萬洪的表情倒還好，也沒有過多驚異，不知是年紀大了經歷得多了，內心波瀾不驚了，還是早就猜到路搖知道這些男女之間的事兒。

他威嚴地環視了一下衆人，大夥兒立即安靜下來。

“老馬，剛剛小路的問題，怎麽說？”

“小路？哦小路問的呀……”老馬又摸了摸大煙杆子，這才慢慢道，“萬姑娘死後确實又被□□了。”

雖然路搖沒有親眼見到屍體，但小山坡上的痕跡是那般形狀……定是死後還做了什麽，才使屍體保持在了這樣一個姿态。

奸屍。

大夥兒的心裏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這個詞。

一時間，會議室又有些沉默了。

路搖從會議室出來後，伸了個懶腰。

陽光打在她身上，照得她眯起了眼。身上暖洋洋，但她的心底卻一片冰涼。

剛剛會議室裏，他們總結出五點疑點。

第一，兇手是随機選的人還是有針對性的。

第二，兇手是如何讓萬姑娘毫不反抗地主動走入那輛通往死亡的馬車中。

第三，從兇手抓了萬姑娘，到抛屍，經過了兩天時間，那麽這兩天，萬姑娘被囚禁于何處？

第四，為何不選擇更為隐秘的夜裏，而選擇青天白日抛屍？

第五，兇手是特地選擇中秋之日抛屍，還是巧合？

大李緊随着路搖從會議室裏出來，看到路搖随意自然的動作，心裏莫名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想到路搖剛剛在會議室裏說的話。

他難得地放輕了腳步，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腳地從路搖身邊走過……

“大李！”

身後傳來的聲音令大李背影一僵，幹笑着回過頭，道：“小路啊，我還得去找那馬車，先走了先走了……”

話落，大步地跑開。

“……”

看不出大李這麽清純……路搖好笑地搖了搖頭。不過她也明白，她說的話确實驚世駭俗了些……

那為何馬栎反應不強烈？

路搖突地想起他們初見面時，馬栎對她能力的懷疑，以及好幾次的質問……為何如今好像是……很信任她了？

這中間發生了什麽？

路搖沉思起來。

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打開，馬栎從裏面走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群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