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終于到了縣試的那一天。

那一天整個縣裏的那些讀書人一個個懷着忐忑不安和憧憬等等矛盾不已的心情踏上了求取功名的第一步，這一步至關重要。

有人害怕，當然也就有胸有成竹的人，他們天資勤奮皆備，那這縣試自然就信手拈來。

有時候考試的人不緊張，可那些看他們考試的家人心情就完全不一樣了，緊緊的握着考試之人的雙手，眼裏全是掩蓋不了的緊張。

此次送考，只要陸夫人以及陸書亦來，因為陸老爺事務繁忙，一時間沒時間來送考。

蘇莺娘跟着陸夫人的身後看着陸夫人緊緊的握緊陸書昂的手，心裏也是暗暗地感慨了一下：要是今日送的是蘇敬之進考場，她估計內心會毫無波瀾，反正就是兩個結果。

要麽他考到了，她就繼續供他念書，要麽他考不上，她便讓他綴學養家，決定命運的只有一次機會。

當她看到陸夫人如此緊張的樣子，她心裏還有一絲絲對蘇敬之的內疚感，看來她還是不夠關心蘇敬之的前程，總是置身事外。

她回頭看了向站着身後一臉歡喜的樣子的蘇敬之，不禁同情的看了一眼他，啧，傻孩子，幾年後緊張的人就是你了。

而陸夫人還想依依不舍的拉着陸書昂的手不停的囑咐的時候，旁邊站着的陸書亦本來置身事外的在那裏看着熱鬧，可他越看就越發惱怒。

終于他再也忍耐不住了，便親自上去扯開陸夫人拉着陸書昂的手，并嬉笑着：“母親，您莫要再啰嗦，二郎兒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他都知道。”

陸夫人被他這麽一打斷，其實是極其不悅的，她這個大郎兒十足個浪蕩的纨绔子弟，年紀不大他的院子裏就已經有一大堆通房丫頭，在外面也是經常逛青樓妓院的主。

她和陸老爺說教了好幾年，但他依舊我行我素，所以她心裏也是不滿意的，越看他越是心煩，若不是陸府的家訓是只能由長嫡子繼承家業，估計陸老爺早已趕他出府。

陸書亦看着陸夫人眼神裏的厭惡，依舊嬉笑着緊緊拉着陸夫人的手，心裏是不以為然的：“母親，您該回去了。”

“我知道。”陸夫人臉色一變，不耐煩的用力甩開陸書亦的手，并拿出一張手帕當着他的面前擦拭手，然後随手一丢，踏着那潔白的帕子離去。

陸書昂站着一旁皺着眉頭看着陸夫人遠去後，這才轉頭一臉認真的對陸書亦說：“兄長，你莫要怪母親，你的事情以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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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母親這般待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你快快進考場罷了。”陸書亦最是頭疼聽小他兩歲的弟弟說教，連忙打斷陸書昂的話，打着馬虎眼。

“那，兄長您請回。”陸書昂抿了抿嘴，最後還是的雙手恭恭敬敬的對他做了個揖。

“好，你進去可要好好考，莫要給自己太大的壓抑。”陸書亦大笑着，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雙手置背，嘴裏哼着昨晚從醉花樓的花魁那裏學到葷曲兒，踏着潇灑的步伐離開了。

陸書昂看着陸書亦的遠去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才慢悠悠的轉身踏進考場。

陸夫人一走，蘇莺娘自然也要跟着她的腳步離開那裏。她們這些人女眷是走馬車而來的，自然也是要坐馬車離開。

“夫人，您喝口茶。”蘇莺娘對正在背靠着車廂閉目養神的陸夫人說道，并同時也将手中的茶杯雙手捧着放在她的面前。

她驀然間猛然睜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蘇莺娘問道：“莺兒，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對大郎兒的态度很是惡劣。”

蘇莺娘低着頭想了一下，這才擡起頭笑着對她說：“夫人，若是外人可能不會理解您，但我已經跟在夫人身後這麽多年了，自然也就不會誤解您，您這是愛之深，痛之切。”

“唉，大郎兒本是我最疼愛的兒子，就連二郎兒也比不上，可小時候他是挺乖巧，可不知何時何地開始，他便帶着兩套臉面對人。”陸夫人輕嘆了一下，這才倚靠在車廂，回憶起往日的陸書亦，心裏也是感慨萬分。

蘇莺娘不宜多言，所以她便乖巧的正襟危坐的認真聆聽着陸夫人的話。

陸夫人用贊許的眼光看了一眼她，含着笑微微的點了點頭，這莺兒是越來越聰慧了。

“越是對他有期望，就越發失望，慢慢的我和老爺也就放棄了他，只願他莫要在繼承家業之後，便揮霍無度，即便敗完了家業，起碼還有一個有本事的弟弟拉他一把。”陸夫人感慨的心事一上心頭，她不吐不快，所以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将這些心事訴與蘇莺娘。

“這也是我和老爺這麽期盼二郎兒有出色，日後還可以照應他兄長。”陸夫人說到最後，還是感慨的嘆了一口氣。

蘇莺娘笑了笑，直指着手中捧着的茶杯：“夫人，您覺得一本熱茶，需要用多久才冷卻？”

陸夫人輕皺着眉頭，望着她輕輕的搖了搖頭。

“一杯熱茶冷卻的時間可短可長，主要就是看你怎麽去對待它，就好比夫人和老爺一心去呵護着熱茶，但熱茶還是會慢慢的冷卻，夫人便會對此失去期待，這也正如夫人對待大少爺的複雜心緒。”蘇莺娘慢悠悠的輕輕用指尖劃過杯壁，淡淡的說道。

陸夫人聽着蘇莺娘的分析，深吸一口氣：“不正正是如此這般，兩個兒子，卻永遠都公平不了，畢竟人的心本來就已經長偏了……”

“夫人，到了。”陸夫人剛說完這句話，外面的車夫便隔着車門向裏面喊道。

陸夫人還沒說完又只能堵回口裏，不禁幽幽的無奈的瞪了一眼正捂嘴偷笑着蘇莺娘。

縣試一般有四場或者五場，大部分都是由考官個人喜好決定場次，這一次便是四場，每天考一場，連着考完四場，那這次的縣試便算是考完了。

每日，陸夫人都想親自去送陸書昂進考場，可惜，身為陸府的家母，其實也是挺忙碌的，所以她只能送兩送了兩天後，便只能在陸府門口目送着載着陸書昂的馬車遠去。

每次陸夫人都是緊緊握着站在一旁蘇莺娘的手，眼巴巴的看着馬車的遠去的背影，心裏也是緊張都擰巴成一團了。

而蘇莺娘每次都要扯着“望子石”的陸夫人手，一步一步的往小院裏扯，在陸夫人心緒不寧不想看陸府中饋的賬本的時候，她一人獨自仔細盤查，并用紅筆小心翼翼的圈點出有誤的地方。

還要時不時應對陸夫人憂心忡忡的己人憂天的種種問題，蘇莺娘只覺得這四天過得比幾天不休不眠更可怕。

例如：陸夫人用着午膳的時候，忽然轉身對蘇莺娘問：“莺兒，你說二郎兒現在是不是也在用午膳？”或者“莺兒，你說那裏的會不會很冷……”等等各種各樣類似的問題。

蘇莺娘也想敷衍了事，但也招架不住陸夫人那張渴望不已的眼神，最後她也只能乖乖的一一道來。

幸好陸書昂只考四天，可惜四天之後，陸夫人有開始了憂心忡忡的等放榜。

一到放榜的那一天，陸夫人天色還沒亮就爬起來，梳洗起來，和蘇莺娘以及陸書昂三人坐着馬車，興沖沖的趕往放榜的地方。

陸夫人本以為她們來到早，可沒料到放榜的地方早已人山人海，馬車都擠不進去人群之中，要是擠進去，那就必須下馬車，步行進去。

雖然早已派遣了幾個壯家丁去前面去開路，但陸夫人的身份不允許她下馬車去擠人群，畢竟身為人婦，不宜見這麽多外男。

她急切的坐在馬車上面，坐立不安，本來還在閉目養神的陸書昂也被驚擾了幾次，最後還是決定他自己親自下去看榜，也好讓陸夫人安心，即便他已經知道自己一定上榜，但陸夫人不信。

“母親，待孩兒下去看榜，你且在此等着吧。”陸書昂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後，這才對陸夫人恭恭敬敬的做揖。

陸夫人捂着狂跳不止的胸膛，複雜多變的望着她這個玉樹蘭芝的沉穩二郎兒，最後咬牙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蘇莺娘憋着笑在一旁看着陸夫人的時候，忽然被陸夫人緊緊的盯着她，她便笑不出來了。

“莺兒，你也跟去，我不放心。”陸夫人此話一出，即便她不情願，也沒辦法推辭。

蘇莺娘只好生硬的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慢慢的跟着陸書昂所在的方向一點一點往人群裏面擠進去。

陸書昂本來正被兩個家丁護着進去，忽然感受到身後傳來一絲熟悉的淡淡的桂花香氣，連忙回頭一看。

“你怎麽過來了？”陸書昂緊皺着眉頭看着蘇莺娘艱難的擠過來。

蘇莺娘一下馬車，就被人群擠着往前，基本算是“随波逐流”，幸好沒過多久，她便擠到了陸書昂的身後，并身不由己的自己整個身體都緊貼在他的背後。

“哎呀呀，別踩我的腳……”蘇莺娘剛想回答他的話，她就被身邊的人踩了一下腳尖。

而身邊的人群還在擠，蘇莺娘不得已只能用手攀上前面這位高挺少年的清瘦的後背，整個人一趴。

陸書昂忽然被蘇莺娘攀上了後背，整個人一僵化，感受着後背傳來的溫熱和柔軟，他嘴裏責難的話忽然說不出口。

“二少爺，您就讓我趴一趴，我腳尖很是疼痛。”蘇莺娘無奈的往陸書昂的耳畔小說道。

本來就僵化着的陸書昂被蘇莺娘這麽貼近耳畔說話，他更加近的感受到蘇莺娘身上的令他絲絲入扣的香味兒，和女孩子家的柔軟，他的喉嚨越發覺得幹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