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當蘇敬之成為蘇童生之後,上門的媒婆更多了。
為蘇莺娘而來,也是為蘇敬之而來,好人家媒婆也陸陸續續來了一些,好親事也有好幾門,要是就這樣嫁過去,蘇莺娘也不虧。
可,為了等待陸書昂,蘇莺娘只把這些媒人當作空氣,不多加理會。
看着鐵了心都要等陸書昂的蘇莺娘,蘇敬之不禁在房間裏沉思了好半夜。
于是他在放榜的第三天,便整理衣冠,帶着他阿姐蘇莺娘一起去陸府謝恩。
身份不一樣了,待遇自然也會不一樣。這次蘇敬之帶着蘇莺娘從陸府的正門投貼問路。
這是他們姐弟第一次從陸府的正門進去,而且還有人親自帶路引見。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姐弟以前在陸府來來回回這麽多年,這些路,他們早已非常熟悉了。
蘇敬之一個人去見陸老爺,蘇莺娘一個人去小院見陸夫人。
在聽到蘇家姐弟來謝恩陸府這些年的照顧,陸夫人便心頭一沉,心緒格外複雜多變。
她都不知道該是高興蘇敬之有出色了,還是惱怒妄想高攀的蘇莺娘竟然還有機會進陸府。
但在她再看到蘇莺娘的那一刻,她是悲喜交加的,蘇莺娘是她看着長大的,現在也算是快熬出頭了,新鮮出爐蘇童生的親阿姐,身份也算是高了起來。
“夫人,您可還安好。”因為蘇莺娘不是身份不再是奴婢了,所以用着晚輩的福禮問候陸夫人。
看着穿着打扮都格外鮮麗嬌俏的蘇莺娘,陸夫人終于施顏一笑:“好,你有心了,苦盡甘來,接下來你便可享福了。”
因為沒有陸夫人的允許,蘇莺娘不敢就坐,所以還是乖乖的站在那裏,等候着她的話。
“還沒有呢,敬之還是要去擎蒼學院求學幾年,哪裏算是可以享福了。”她抿嘴笑了笑,微微搖了搖頭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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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蘇莺娘做派大大方方,竟比那些所謂的富貴人家千斤小姐還高貴典雅,而且蘇莺娘的為人她也是很是熟悉了,即便是陸書亦娶她當未來陸家的主母,陸夫人也沒有絲毫問題。
可,在她心裏,她還是覺得蘇莺娘身份還是薄弱了一些,日後還幫不上陸書昂的仕途。
“早些日子,我的話有些過了,你莫要怪我狠心。”陸夫人手中喝茶的頓了頓,但還是一副淡然的重提舊事。
“那時莺娘是冒犯了,所以莺娘這也是來道歉而來。”蘇莺娘沒有躲閃陸夫人追究的眼光,而是坦然自若的笑道。
故意冷落着她,不主動提出讓她就坐的陸夫人,看着還可以穩定自若站在原地回話的蘇莺娘,心就有些梗塞。
“你先就坐罷了。”陸夫人心塞塞的揮手示意。
“謝過夫人。”蘇莺娘聽到了,也就坐下來了,但按照規矩,她作為晚輩椅子不能坐滿,只坐半邊。
“……”忽然空氣冷凝了起來,陸夫人一時間竟然也沒找到什麽話題。
蘇莺娘看着一臉別扭的陸夫人,心裏也是無奈不已,她沉着氣靜靜地等候着。
忽然想起什麽事情的陸夫人許久才問了一句:“你,這是準備跟着敬之一同去擎蒼學院?”
“看情況,若能如願,便不去,若是不能如願,那便跟着敬之離開這裏,日後就不好相見了。”蘇莺娘笑了笑,低頭想了一下後,這才淡然處之的說道。
看情況,看什麽情況,陸夫人和蘇莺娘都心知肚明,只是現在不便點破而已。
“那莺娘你可能是要跟着敬之去求學了,那我現就好好祝賀你們早日心想事成。”即便是這樣,陸夫人依舊不肯退步。
“嗯。”蘇莺娘聽着陸夫人的堅定的話中意,心頭還是有些晦暗。
“你們不如早日先去和司先生去相聚,早日習慣擎蒼學院?”她暗示這讓蘇莺娘早點離開這小城,不要糾纏不休她二郎兒。
“不急,再等等,若是等不到了,莺娘自然就是離開這裏,總不能讓自己太難堪的。”陸書昂一日沒回來,蘇莺娘就一日不敢離開,她想等等他。
陸夫人忽然再也笑不出來了,她冷然的看着蘇莺娘:“蘇姑娘,有些事有些人不會事事順心的,明知道沒結果,卻偏要嘗試,日後難堪的只有你一個人。”
“再等等吧。”她咬着下唇,還是用着堅定不移的眼睛看着她。
“好,既然你自己非要找難堪,我也不阻攔你,只是希望你離開的時候不要再打擾我,我是不會為你送別。”越想越氣的陸夫人,冷笑着看着她,她很自信自家的二郎兒會聽從她的話。
“是。”聽着陸夫人的放的狠話,蘇莺娘反而松了一口氣。
兩個人便一直沉默不語,直到蘇敬之讓人過來找蘇莺娘回去。
回去的路上。
蘇敬之只是淡定的跟着蘇莺娘的身後走着,反正他不提,蘇莺娘就不問。
回到家裏之後。
蘇莺娘臉色沉郁的坐在椅子上,暗暗地捏着手中的茶杯。
蘇敬之反而哼着小曲兒,在拿着雞毛撣子清掃着家具上面的灰塵。
哼哼唧唧歪歪,反正哼了好半天,蘇莺娘心裏更加不得安寧,手中的杯子就被她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
“阿姐,不必在意陸夫人的話,這次我探讨到陸老爺的口風沒有那麽決絕,任何事情都可以商議。”蘇敬之放下手中的雞毛撣子,坐在她旁邊,笑着為她再倒了一杯茶。
“這次我下了狠話,要是這次陸書昂和我無緣,那我就離開這裏不回來了。”蘇莺娘冷哼了一下,面無表情的淡淡的說道。
“這個小城有什麽好的,要是你和他的事不成,那自然是要離開的,我們先去和司先生彙合。”他也給自己倒了一本茶,不在意的笑道。
“這是自然,不能強求,強求的也未必就是好。”看着杯子裏的淡黃色的茶水,也蘇莺娘不以為然的說道。
“也是,阿姐你放心,我日後要是功成名就了,若是你不想嫁出去,那就入贅,讓他們入贅,阿姐是當家人。”蘇敬之裂嘴笑了笑,自信滿滿的拍着胸口許諾道。
蘇莺娘望着盡是說大話的蘇二狗子,心裏突然好累哦,雖然看起來長大了,成熟了,但其實還是個小孩子家家。
恍恍惚惚,一日又一日,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半個月過去了。
正值九月中旬後期。
紫翎花只在兩個季節盛開,特別是秋季,更加有一種淡淡的意境。
一輛馬車緩緩歸矣,早知曉歸期的人,早早便等着城門口等待着。
馬車停了下來,陸書昂緩緩地背着自己的包袱,一躍而下,看起來更加俊朗的臉,在看到陸夫人他們,臉上便揚起淡淡的微笑。
家人相聚一刻,自然是溫情脈脈。
在相聚的時候,陸書昂不顯山水之間便環視了四周的人,卻發現這些人裏面沒有他想見的伊人。
他不經意間皺了一眉頭,但也不好在此便直白問陸夫人,這才淡然的跟着他們回陸府。
他沒看到隔着遠處的城牆角落裏,站在兩個人,一個是看起來體态高挑的女子,但是她帶着帏帽,看不清裏面是不是一張貌美如花的臉。
一個是白衣的少年,看起來風朗俊貌,他嘴角微揚,眼神清澈見底,但嘴角的微笑卻像是若有深意,身上有着一種書香氣,宛如一副水墨畫一般。
“他是回來了,那你的事情就快要着落了,有緣無分還是天作之合,就看接下來的他的表現了。”少年看着遠處的陸家人,搖搖指着剛下馬車的青年笑道。
原來那白衣少年是蘇敬之,那他身邊的妙麗女子自然就是蘇莺娘。
蘇莺娘看着遠處的陸書昂,神色不明的輕笑了一下:“是呀,接下來看他表現了。”
陸書昂回自己的靜逸軒洗漱一番之後,若有若無的問了一下伺候他換衣的身邊的下人:“自我離開,府中可有發生什麽事情麽?”
伺候他換衣的是一個叫順子的家丁,是個耿直性子的人,他回想了一下,才一一道來。
“二少爺,府中也沒發生了什麽大事,就是有這麽一件小事兒,你前腳剛離開,後腳跟夫人身邊的莺兒姐就離開陸府了,之前府裏還議論紛紛呢。”
“哦,那知道是什麽原因嗎?”陸書昂心裏一動,不經意的追問。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就記得莺兒姐離開的時候,有人見到她手中捧着一束紫翎花,然後就有人說是夫人知道莺兒姐心有所屬了,特意放她回家婚嫁。”順子撓了撓頭,努力回想起他聽過的其他丫鬟們的閑話家常。
“那後來呢?”陸書昂臉色一沉,繼續追問。
“後來呀,便隐隐約約知道莺兒姐她回家之後,好多的媒婆上面提親,但沒成,這件事還鬧了好一會兒,後來直到她弟弟考到了童生之後,聽說媒婆更多了,炙手可熱呢。”順子揪着自己的耳朵尖,努力的回想着。
順子只顧着回想,也就沒發現他家早已二少爺臉都黑了一圈了,陰沉沉的,渾身散發着冷氣團。
“母親安好。”陸書整理整理自己陰沉的表情,淡然自若的向陸夫人請安。
“好,你回來了,我這揪着的心就放下了。”陸夫人笑容滿面的看着愈發俊逸非凡的二郎兒,心裏自豪不已。
“對了,你回來了之後又得去京都了吧。”陸夫人一想到陸書昂只能呆幾個月又要離開,心裏就黯然了一下。
“嗯,京都路遠,是要早些去。”他點了點頭,淡淡的道。
“唉,別的人都是成家立業,而你就要立業成家,順序是倒過來的,可是缺了個知心人?”看着看不出其他表情的陸夫人小心翼翼的試探着他。
“母親,有事不妨直說。”陸書昂看着她,微微一笑。
“你的心儀之人是誰家小姐,若是可以就先訂下來,你再離開去會試?”陸夫人得了他這句話,也就放心的直接提了一下。
陸書昂微蹙眉頭望着她,坦然地直說了:“母親,我也是正有此意,不該再蹉跎她的年華,早日将她娶來。”
“是誰?”陸夫人的手微微顫抖着,她忽然敢斷定那個人必是蘇莺娘。
“蘇莺娘。”果然陸書昂說出了這三個熟悉的名字。
陸夫人不悅的用手揮落桌面上的茶杯,掉落的茶杯和地面碰撞發出清脆的碎聲,她看着他冷笑着:“果然是她,當日看到她手中的紫翎花,我心裏就有所懷疑了。”
“母親,莺娘有何不好?”陸書昂沉穩的望着她,淡定的問道。
“她身份不好,而且還作過我陸府的丫鬟,她配不起你。”陸夫人看着破碎的碎片,冷漠的說道。
“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哪裏不好,母親您盡可一同說出來。”陸書昂輕笑了一下,淡淡的繼續追問。
“她,她,反正就是配不起你。”她回想了一下,忽然語塞了。
陸夫人回想起蘇莺娘在她身邊的時候,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都沒什麽可以挑剔的,好像除了身份不夠,還真的沒其他了。
“娶妻便是要娶心儀,若是娶了不中意的,那也是白白蹉跎無辜的女子的歲月。”陸書昂溫言的勸說着她,并雙手奉上他手邊尚未飲用的茶。
陸夫人接過那杯茶,但依舊不妥協的說:“你尚小,你不懂,日後你的仕途……”
陸書昂一聽仕途兩個字,立馬就打斷了她的話“母親,若是一個有才能的男子一定要妻家的幫助才成氣,那我還不如學着司先生一般自在當個教書人。”
對于仕途方面,陸書昂自有他自己的傲氣,對于他來說靠他人權勢的仕途,他還不如不要。
“你是要氣死我麽?你竟敢說這般話傷我心,我心如刀割一般。”陸夫人捂着自己氣悶的胸口,憤怒的指着他說道。
陸書昂沉重的看着她,緩緩地跪了下來,靜靜地看着她:“母親,孩兒真的不願失去難得的心儀之人,若真是錯過了,日後孩兒也是遺憾終生。”
陸夫人沉痛的看着他,捂着自己的越發疼痛的額頭,眼眶變得通紅,她指着門口冷漠的說道:“你走,你走,我現在不願看到你。”
陸書昂靜靜地看着她好一會兒後,才緩緩地站起來,離開了小院的院門,但卻跪在小院的院門前。
那些丫鬟們一看到二少爺居然跪在院門前,便連忙去禀報陸夫人,陸夫人冷笑了一下:“你讓他跪,我就不信他跪到什麽時候。”
因為有了這句話,無人敢去阻攔陸書昂,就這樣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夜幕降臨。
陸夫人冷漠的靜靜一個人面對着一桌子滿滿的菜肴,燭火搖曳不定,昏黃的室內一片冷凝。
小院院門前,陸書昂靜靜地跪在那裏,沉默不語。
夜幕下,這兩母子在靜靜地僵持不下着,他們在等,在等誰先服軟,誰就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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