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周圍的人都在高高低低地議論。

“沈北宸為什麽對他前妻這麽低眉順眼的?新二十四孝前夫?”

“沈北宸不是想跟他前妻複婚吧?”

“他這前妻有什麽好啊?就因為會法術?她該不會對沈北宸下了什麽降頭吧?”

“別胡說, 這種事能亂講嗎?不過,能給沈北宸下降頭, 要是我會我也願意啊!”

種種聲音傳入耳中, 蘇暖看着端着芒果汁走來的沈北宸, 瑟瑟發抖。

“沈北宸。”她小心翼翼地問, “你到底在幹嘛?”

莫不是腦袋不好了?

“在對你好。”沈北宸将芒果汁放下,神色認真,既沒瘋也沒傻。“我說過了,會讓你更令人羨慕, 你會成為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然後, 他就用心甘情願的親身服務,來向世人證明, 這個女人, 我現在高攀不起?

可以的,這種方法, 真的很能讓人令人羨慕。可是……

蘇暖不明白:“為什麽?”

沈北宸的回答很直接:“因為我喜歡你啊,當然想給你最好的, 給你想要的。”

蘇暖登時給噎住了。

她想要別人的羨慕, 不過是随口那麽一說, 他不用親身上陣給她實踐吧?

說真的,蘇暖有點受寵若驚,還有點瑟瑟發抖。

難道盛初晴跟別人在一起,沈北宸就被刺激壞了?變成了個抖M?

別呀!蘇暖喝了口芒果汁壓壓驚,臉上就寫着一句話:莫不是病了?

“你才病了。”沈北宸在她旁邊坐下, “你以為誰都有這麽大的魅力,讓我為他服務的嗎?還不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喜歡的人,我就捧着哄着,讓人羨慕着,怎麽了?”

“沒、沒怎麽。”蘇暖琢磨着,他這一口一個喜歡,果然是真覺得自己是喜歡她了。

沈北宸當然不是渣男,想從她這騙什麽,而是沈北宸自己肯定也是這麽想的,他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覺得自己是喜歡上她了。

沈北宸這個人,蘇暖自認為是很了解的。

他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愛情這根筋特別遲鈍,經常得靠人點化才能明白。所以,沈北宸說喜歡她,蘇暖是不信的。

他要是那麽容易就發現自己喜歡一個人,何苦被初戀折磨十七年?說明他什麽都長得特別好,但就是愛情這個腦回路,不大好。

人無完人啊,上帝給了你千億身價,一定會給你一個缺乏愛情細胞的腦子。蘇暖感嘆着,并且打心底沒把這份喜歡當一回事的。

實際上,就是另一種看不透吧?

可憐的沈總,剛出狼窩,又入虎口,走出一個十七年的執念,又掉進另一個執念了。

他肯定覺得盛初晴跑了,是因為他沒盡心盡力對人好,所以現在找到個人,就發揮霸總的身份,砸錢對人好。

唉……蘇暖喝着芒果汁,權當喝酒,目光滄桑。自古愛情空遺恨。

雖然她不懂自己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有哪裏好喜歡的。別的小姑娘甜甜軟軟的,她呢,整天跟鬼打交道,難道沈北宸審美特別?但魔怔了的人,誰能說得準呢?

所以,沈北宸說他喜歡,蘇暖也配合地點頭:“嗯!謝謝喜歡,我很感動。”

沈北宸幫了她不小的忙,給了她那麽多錢,她都陪他玩了一場契約婚姻,現在要再玩一場成人戀愛,蘇暖也是可以的。

反正,沈北宸出手闊綽,她就當是陪霸總玩個游戲呗。經過沈北宸的教導,她已經不那麽看重因果孽緣了,既然事情撞上了,她已經幫沈北宸解開了一個執念,再解開一個,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本羅盤精,就是這麽慈悲為懷呵!

蘇暖不要臉地自吹自擂。

沈北宸還在那裏強調:“我就是想讓你成為所有人羨慕的對象,讓你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蘇暖也十分認真地點頭:“嗯!”

沈北宸繼續問:“那麽,蘇小姐,我有幸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蘇暖想也不想地說:“不行,我答應了長川,第一支舞留給他的。”

很好,說什麽嗯,很感動,感動之後什麽都沒有!這女人就是個騙子!沈北宸氣得頭頂冒煙。

“做人要講誠信嘛!但是第二支舞可以留給你哦。”蘇暖說着将芒果汁一放,就站起來了。

沈北宸高興勁還沒上來呢,就又給一盆冷水潑下去了,轉頭一看,果然是霍長川回到宴會廳了。

這個強勁對手!這年頭,果然人人都吃小白花小可憐人設,看這小可憐把蘇暖的心哄軟成什麽樣了!

沈總氣得一口把香槟喝光了,又給自己拿了一杯。

那邊,蘇暖步履輕盈地迎了上去,叫道:“長川!”

霍長川臉上本帶着憂愁和凝重之色,見了她,眼中便添了幾分歡喜,應道:“蘇暖,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不要緊。”蘇暖擡起手,“現在可以跟你跳舞了嗎?”

霍長川的臉一紅,點點頭,遙遙對樂隊比了個手勢,然後紳士地摟住了蘇暖的腰。

那一瞬間,蘇暖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都快停了,身體也僵直了。

“放松。”蘇暖輕聲哄着,“三二一,走起!”

語罷她腳步一滑,帶着霍長川跳了起來。

周圍的人全都望了過來。

樂聲悠揚,蘇暖一身香奈兒黑色長裙,優雅而高冷,而霍長川一身白色的西裝,宛如王子。

“我們這樣,像不像女巫和王子?”蘇暖玩笑着,“唔,白馬王子和做掉白雪公主的女巫。”

霍長川失笑:“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你是穿上玻璃鞋的灰姑娘。”

不了,別。女巫挺好的,只要不害白雪公主,那不是穩穩妥妥的王後嗎?別存害人的心,最後日子不是美滋滋?

蘇暖剛決定抛開這個話題,忽然眉頭一皺。

遠處的沈北宸看着,手裏的杯子咚的一聲就放在了桌上,差點腳底噴火似的跳起來。

蘇暖和霍長川跳舞,跳着跳着就靠在了霍長川懷裏!頭都枕在霍長川肩上了!

抗議!嚴正抗議!為什麽都是追她的人,她卻搞區別對待!

“蘇……蘇暖……”霍長川差點變成冰棍人,手腳全都僵直了,幾乎是被蘇暖推着跳舞的。

兩人跳舞的姿勢已經很近了,霍長川能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白皙柔滑的肌膚,這已經很叫他緊張了。誰知道,蘇暖忽然湊到了他面前,鼻子動了動,仔細地聞他身上的味道。

“怎、怎麽了?”霍長川心頭猛地跳,如同擂鼓,連話都快說不好了。

“別緊張,該是我擔心才對呀。”蘇暖拉開距離,皺眉問道,“長川,你身上怎麽沾了些厲鬼氣息?你剛剛幹什麽去了?”

霍長川的心一沉:“厲鬼?跟在我身上了嗎?”

“沒有,你現在命格變了,沒有那麽陰沉了,又是個醫生,救死扶傷,累積功德的人,別說厲鬼,就是一般的鬼魂,都不敢沾你的身,放心吧。你身上這些厲鬼氣息,是跟人接觸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再遲個半分鐘,就消散光了,連我都不能察覺。”

她說着,仰頭看向霍長川,等着他的回答。

破天荒的是,霍長川竟然避開了她的目光,臉色凝重。

他思考了片刻,才轉回頭說:“蘇暖,我很相信你,但有些事,我得征得當事人的同意。”

“好。”蘇暖也很尊重他,“我也得跟你說,你身上的厲鬼氣息太淡了,光靠這點氣息,我沒辦法判斷厲鬼的屬性。但人鬼殊途,人靠一口陽氣撐着,鬼靠陰氣維持,陰陽殊途,不管鬼抱着什麽目的,跟在人身邊,都是對人不好的。”

“嗯。”霍長川松了口氣,他實在怕蘇暖會堅持詢問,那時候,他真的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了。“謝謝你,蘇暖。”

“跟我客氣什麽?”蘇暖笑了。

再幾個舞步,她就發現了,霍長川心不在焉了,他心裏記挂着什麽,着急地想去解決,卻又舍不得這難得的跳舞機會,想跟她繼續。感情和理智,在他身體裏拔河。

什麽難得的機會?以後有的是機會。

蘇暖腳步一劃就把霍長川帶出了舞池,笑着說:“第一支舞不跳完,其他人都不敢跳,咱們歇會兒。”

霍長川感激地看着她,輕聲說:“謝謝。”

謝謝她幫他做決定。

“客氣什麽?”蘇暖松開他的手,“去做事吧,我還是希望你勸勸當事人,讓她見見我。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收錢。”

她說着,凝重地叮囑:“厲鬼的事,千萬小心。”

霍長川翹了翹嘴角,轉身去找霍南瓊去了。

看樣子,那人霍南瓊也認識?蘇暖點着下巴,思考着。

沈北宸就在這時候湊了上來,評價着:“我打賭,他肯定不知道讓你說出‘不收錢’三個字,有多難。”

他當然不知道,蘇暖很懷疑霍長川的生活裏有“錢”這個字。

霍長川出生于豪門,就算童年過得很坎坷,失去了父母,但有霍南瓊護着,他的物質生活是有基本保障的。他不求奢華生活,坐勞斯勞斯還是騎共享單車,對他來說都是上班,反正,他家底厚,想花錢買東西,一口氣刷個百把萬不是問題。

這樣的人,蘇暖是很羨慕的,但要她做到這點,就不行。她也有救人的高尚目标,但這個高尚目标要是不能給她帶來錢,那就得給她帶來修為和修煉等級的提升,不然的話,做什麽人?

人世辛苦,還不如做一只躺在太陽底下曬肚皮的貓呢。

“唉,我也希望有天自己能不愛錢了,但那時候,一定是我資産百億。”蘇暖許願,“到時候,我就像貓一樣,每天躺在太陽底下曬肚皮。”

“你要是做了沈太太,就是千億豪門的女主人,我的錢,随便你花。別說每天躺在太陽底下曬肚皮,就算燒錢取暖,也沒問題。”

蘇暖橫了他一眼:“沈先生,故意損壞人民幣是犯法的,你要我唱鐵窗淚嗎?”

沈北宸氣結:“就你不解風情!蘇小姐,你答應我的第二支舞呢?”

“現在有事了。”蘇暖思考着,轉身就走。

沈北宸差點大吼:蘇暖你這個騙子!

誰知蘇暖眼疾手快地抛出一句:“掙錢重要,跳舞嘛,總會有下次機會的。現在,好男人別擋我掙錢。”

一口好男人的大帽子壓下來,叫人生氣還不行了!

好男人是吧,好男人就該送小姑娘回家。沈北宸大步走在身邊:“你穿着高跟鞋開車不方便,我送你回去。”

“我有司機。”蘇暖一口回絕,“不麻煩了。”

為什麽不麻煩?如果是霍長川說送她,她也會拒絕嗎?沈北宸咕嘟咕嘟地往外冒酸氣。但沈總就是沈總,一秒之後,他就自動将瓶蓋蓋了起來,把酸意憋回了肚子裏。

不就是裝可憐嗎?誰不會呢!

“你騙我。”沈北宸輕輕地嘆了口氣,“好吧,那我送你到門口,總可以了吧?”

蘇暖還以為得跟他吵一架呢,沒想到他這麽痛快就答應了,她很意外,也很快就明白了。哪有這麽好說話呢?肯定是這王八蛋玩心眼呢。

她打定主意不心軟,只往前走。

白宅明明是英式風格的住宅,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有門檻。沈北宸給她買的這條古董裙又是及地長裙,裙擺很大,蘇暖正在她擔心自己的裙子要被門檻勾絲,打算提起裙擺的時候,忽然後邊一輕。

回頭一看,竟是沈北宸彎下腰,幫她把裙擺輕輕托起了。

世上能有幾個男人會為你細心地提起裙擺?有幾個霸總能為你彎腰提裙擺?

蘇暖堅定的心念就這麽一下子軟了。

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就算因為心有迷障,能這麽對你,也很有心啦。

雖然不讓他送回家,但是,上車之後,好好跟他說再見?

蘇暖一邊想着,一邊往前走。

錢曉曉已經将車開了過來,沈北宸上前一步,将車門打開。等蘇暖上車了,又彎腰下去,将她的裙擺小心地放回車裏。

仿佛她是個尊貴的公主,而他是謙卑的騎士。

霍家的燈光輝煌,門口進進出出都是人,大廳的門還開着,裏邊聚集着豪門圈子裏的男女。服務生、司機、紅男綠女,全都看着,而他全然不在意,依舊認真給她擺着裙角,好像那才是世上頭等重要的事。

燈光撒下,蘇暖第一次覺得。唔,沈北宸長得,還、還挺好看的。

就光影之下,每一分都是好看。

蘇暖忽然就被這美色/誘/惑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竟移不開眼。

“看我幹什麽?”沈北宸酸溜溜地哼哼,“我身上也有厲鬼的氣息?你來聞聞?”

蘇暖嫌棄地說:“臭男人味,有什麽好聞的。”

“你才臭男人味!”沈北宸湊上前,“不信你聞聞?”

“喂!”蘇暖叫起來,“你這湊得也太近了吧?我又沒感冒?”

“附近味道太雜,我怕你聞不清晰。要不……我上車去?”沈北宸的雙眼微微含笑,仿佛幽深廣闊的夜空,裏頭閃爍着點點期盼,那是星光熠熠。

用美男計,也太過分了!蘇暖憤憤地想,往旁邊挪了挪。

沈北宸輕輕一笑,上車、關門、讓錢曉曉開車,一氣呵成,才正襟危坐地等着。

一副來啊,任君采撷的樣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對他做什麽呢!

蘇暖輕輕地哼了一聲,并不湊近,鼻子卻動了動。

這輛車是沈北宸送她的車子之一,空間不小,但蘇暖還是能清晰地聞到,沈北宸身上除了香槟酒的味道之外,還有淡淡的木香。蘇暖修道多年,一下子就分辨出來了。

是檀木的香味。

不是寺廟裏十塊錢一把的檀香,而是極淡的古檀香。乍一聞只覺得溫暖細膩,但是聞了一會兒,又覺得凜冽。久了,尾調又醇厚圓潤,綿綿悠長。

非常令人舒服的味道。

但是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有用這種古檀香?他在家還給自己熏香呀?蘇暖撇去這檀香不提,偏問道:“你喝了酒吧?”

“幾杯香槟而已。”沈北宸淡淡地說,男神形象維持不到三秒,瞬間崩潰。他氣鼓鼓地說:“還不是被你氣的!你忽然靠霍長川那麽近幹什麽?我還以為你靠近他懷裏呢,能不氣嗎?”

好了,溫柔缱绻的氣氛一掃而光,蘇暖松了口氣,輕哼:“酒鬼!”

沒想到沈北宸還有這麽妖孽的一面,差點被他給勾/引了。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

“也就幾杯而已,你現在讓我走直線,分分鐘走給你看,信不信?”沈北宸分辨着,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追問道:“你在霍長川身上發現了厲鬼?”

蘇暖已經回神了,橫了他一眼:“你偷聽我們說話?”

沈北宸立刻就慫了:“我沒偷聽,走過去的時候,只聽到你說‘厲鬼’兩個字。”

蘇暖猜也是這樣,所以放過了他:“他身上有厲鬼的氣息,但是從別人身上沾過來的,不是他自己惹的。”

“難怪你說不要錢,你這人情給得可大了。”沈北宸感嘆,“你打算追查下去?”

“不打算。他似乎對那個人很尊重,如果不是造成真實傷害,估計不會找我。我也不好追問,這事,看情況再說吧。”蘇暖說着,心裏已經開始盤算掙錢的事了。

沈北宸今天認真捯饬了一遍,有點好看,要不想點正事,她可能會被這美色給迷住。

沈北宸見她不說話,也不吵她。

他已經盤算好了,車都上了,還怕沒時間獨處嗎?待會兒,一定要讨杯茶喝。

這想法盤旋在沈北宸心中,他心裏美滋滋的。等車子到了樓下,車子一停,沈北宸便要下去給她提裙擺。

“別了,八字輕,受不起。”蘇暖阻止,自己下了車,她已經知道怎麽對付這大裙擺了。“曉曉。沈總喝酒了,別讓他開車,我可不想明天看到沈總因為酒駕進看守所的新聞。你替我送沈總回去,幸好你在沈家工作過,知道怎麽走。”

不是,等等!

沈北宸下車大叫:“蘇暖!你連杯茶都不請我喝嗎?”

“沈總哪缺杯熱茶呀?”蘇暖捏着手袋,踩着細高跟一溜煙地往前跑,速度驚人,還保持着優雅的姿态。“沈總,外邊天冷風大,我回去了!我不想感冒!”

“……!”9月的夜,最低溫也才25度,她穿着長袖連衣裙,跟他說冷?會感冒?

沈北宸叉着腰站在夜風裏,頭頂上冒的火,都能煮一鍋麻辣燙了。

“那個,沈總……”錢曉曉瑟瑟發抖地勸道,“我,我送你回去吧。暖暖她麽,有點像貓,私人領地意識很重,一般人是不許進她的屋子的。別說是你,現在任何一個男人,也沒能進去。您不是例外,不是被區別對待的那個哈!”

可他就是想要那個例外,那個區別對待!

沈北宸盯着頂上那屋子,一直等燈亮了,才回到車上去。

然後咬牙發誓。

他,沈北宸,一定要做蘇暖生命裏第一個準許進屋子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沈總啊,你可加把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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