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驚魂
大約這小郡王也不相信什麽死而複生之事,才有此一問。
夭夭把雙手伸過去,道:“大約是的。”
孟菖羽一看,立刻睜大了眼睛,小臉露出怒色。
菖蘭郡主那十根手指生得極美,如剛抽出嫩尖的春筍般,又白又嫩。只是,她塗着丹蔻的十個指甲蓋,卻并不那麽圓潤漂亮,邊緣處似被什麽東西磨得十分尖利,帶着層薄薄的毛邊,中指和食指有的地方還結着褐色的痂,應是破皮流過血。
她一個嬌生貴養的郡主,平日不會幹什麽粗活重活,哪裏會受這樣的傷。看樣子,宋引的托夢之辭只怕有一些依據,這菖蘭郡主被釘入棺材時,極可能還有一口氣,只是那口氣極微弱,被人誤以為死了。
等棺材埋入墳中之後,這位郡主才慢慢醒了過來,窒悶中,瘋狂的用十指去劃棺材蓋呼救。這荒山野嶺裏哪裏會有人救她,就算真聽見了也沒人敢救,除非像今夜一樣遇上挖墳偷寶的盜墓賊。
菖蘭郡主顯然沒有遇到,最後被活活悶死在了棺中。
所以她才有機會借她的身體,還魂成功。
這樣殘忍的事實,夭夭自然不能向孟菖羽道出,便道:“險些悶死在裏面,多虧一群盜墓賊将我挖了出來。”
孟菖羽騰地站了起來,如炸毛的獅子般,挺劍怒道:“那個妖婦,我定饒不了她!”
夭夭惑然,問:“哪個妖婦?”
孟菖羽對她“失憶”這種智障行為已見怪不怪,霍霍磨着一口小白牙道:“還能是誰?就是咱爹從溫玉樓裏納的那個狐貍精!”
夭夭這才知道,西平侯除了原配夫人姜氏,還有兩房妾室。孟菖羽口中的“狐貍精”就是西平侯最寵愛的小妾柳氏。這柳氏出身青樓,很有一套狐媚手段,不僅把西平侯迷得七葷八素,還自稱會道術,能驅鬼降妖,保家安宅,西平侯幾乎去哪裏都要帶着她。
菖蘭郡主上吊死了之後,柳氏說她命格兇煞,大不祥,恐要侵犯家宅,滋擾家主。西平侯起初不信,做主把愛女的屍身擺在了府中靈堂,誰料當夜便被鬼壓身一般,噩夢不斷,四肢無法動彈,喉嚨似被什麽東西扼住,呼吸困難,耳邊還萦繞着尖銳刺耳的慘叫聲。像是一群惡鬼從地獄裏朝他撲來。
次日,幸好柳氏制的一碗符水下肚,才讓他安寧下來。西平侯便聽從柳氏建議,把這個令他蒙羞的女兒釘入棺中,草草埋到了荒山裏。為安全起見,柳氏還在棺材上貼了幾張鎮鬼的符紙。
柳氏立了一大功,西平侯越發對她言聽計從,連這次夜獵也将她帶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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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聽得腦仁發疼。看來這西平侯府也非清淨之地,光一個柳氏,日後就夠她小心提防了。也不知那柳氏道術修煉到了什麽水平,會不會窺破她的身份。
至于那西平侯,夭夭以前對他印象不錯,本還指望着能得他這個“侯爺父親”的庇護,如今看來,多半也是個惜命怕死的窩囊廢,和五年前的宋引差不了多少。
說到宋引,夭夭突得想起另一樁緊要事,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有些緊張的問:“那方才在山上,宋引為何要說我是她的未婚妻子?”
孟菖羽歪着腦袋想了想,一盆冷水潑下:“大約是怕你想不開,再跑去上吊吧。”
“……”
這小郡王畢竟還是個孩子,夭夭猜着也從他嘴裏問不出什麽,便轉了話題,問他西平侯府的其他事了。
季侯孫帶人匆匆趕到另一處亂墳堆,果見自己手底下那群夔龍衛被趕到了墳外,一列白袍玄甲、背負長弓士兵目不斜視的守在邊上,陣勢肅穆,不允任何人靠近。
這些士兵的額間,皆束着一條玄色抹額。抹額正中,以金線繡着極簡約的玄武神獸圖騰。
這條抹額,整個大邺朝沒幾個人不認識,乃是拱衛着京畿、戰鬥力十分兇悍、深得聖上信任的玄牧軍的标識。
季侯孫顯然也頗為忌憚,并未直接縱馬闖進去,只在五步外停下,強壓着怒氣問:“這片墳地分明是我們夔龍衛先占領的,你們玄牧軍怎能公然搶地盤?”
那些士兵宛如石雕,對他的質問充耳不聞,依舊目不斜視的望着前方。
季侯孫大為窩火。與他同來的夔龍衛勸道:“督使,我看還是算了吧。就當讓給他們了。這山上有的是荒墳,咱們再找便是。”
另一人也勸他:“聽說今夜聖上在營中遇襲,險些被邪物所害,玄牧軍便是奉命來追捕那邪物的。此時若與他們發生沖突,到時他們抓不到刺客,怪罪到咱們頭上,咱們就是有理也說不清。”
這話倒是有些說服力。只是這季侯孫平素嚣張慣了,這些年又一直奉命在各地行督查之職,地方官員都把他當祖宗一樣供着,珠寶美人他要什麽送什麽,不敢得罪半分,更助長其氣焰。這兩日他剛調回京城任職,周圍人也都是一片奉承,還沒人敢當衆拂他面子。
如今當着手下人的面在玄牧軍這裏碰了一鼻子灰,還是被搶了地盤這種屈辱之事,臉面大失,他豈能輕易咽下這口氣。
因而,雖聽進去了勸,他依舊不甘的道:“怎得?你們都怕玄牧軍怕成這樣?咱們夔龍衛何時淪落到了如此境地?”
那兩名夔龍衛皆是一臉菜色,一人感嘆:“督使剛剛回京城,大約還不知曉如今掌管玄牧軍的是誰罷?”
季侯孫道:“是誰?”
“乃穆王世子,穆玄。”那夔龍衛頗是牙疼的道。
“是他!他不是……”季侯孫微吃驚,臉色變幻莫測,終沒敢說出後面的話,硬吞了回去。
那夔龍衛觑他一眼,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穆王坐鎮典獄司,聖上又對這個外甥極疼愛,別說都督,連幹爹他老人家都敬穆王府三分。咱們切不可落了把柄在他們手裏。”
季侯孫自知其中厲害,只能忍氣吞聲,帶着一群夔龍衛掃蕩了另外幾處荒墳堆,滿載而歸。
進了夔龍衛大營,得知宋引還沒回來,大是失望。可張目一望,見他帳中燈卻亮着,外面還守着吳剛,心中一動,立刻迫不及待的召人打探了幾句。
夭夭已從孟菖羽口中打探了不少西平侯府的情況,待會兒應付西平侯那個老糊塗應該足夠了,現下她最擔憂的反而成了那個素未謀面的柳氏。
不知為何,這個人總令她産生一股極強烈的不安。且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圍獵漸接近尾聲,這種不安感不輕反重。
既已達到目的,夭夭也沒理由在強留那小郡王在帳中與他大眼瞪小眼,便放他出了帳。
孟菖羽歡呼一聲,迫不及待的帶上佩劍和弓箭等物,叫上幾名相熟的夔龍衛,上山找宋引獵鬼去了。
帳中安靜下來,夭夭這才呼出一口氣,只覺四肢百骸都是酸的,軟趴趴的伏在案上,再也不想動了。
如此過了小半個時辰,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夭夭當是宋引回來了,吓得立刻驚坐起來,誰知等了許久都不見帳門口傳來動靜,外面的嘈雜聲也漸漸止歇了。
看來,回來的這波人不是宋引。
她又洩了口氣,無力的趴回了案上,迷迷糊糊将要睡着時,吳剛憤怒的聲音隔着帳門傳來:“這帳中是宋副使的家眷。副使說過,他回來之前,任何人不得進他營帳半步!”
“家眷?”另一陰測測的聲音響起:“你蒙誰呢?我看那女子分明就是野鬼所化!我是奉都督之命來驗人的,你有幾條狗命,也敢攔我!”
這聲音……是季侯孫!
夭夭打了個激靈,登時清醒過來。
來人的确是季侯孫。他今夜在玄牧軍那裏受了氣,心情很是不好,直到剛才回營時探聽到宋引帳中竟藏着那紅衣美人時,那些不快登時煙消雲散了。
于是回帳中匆匆換了身嶄新的衣袍,又洗了把臉,便饑渴難耐的尋了過來。
這季侯孫雖剛入京沒兩天,可進長安城當晚,連自個兒的府邸都沒回,便跑到溫玉樓夜禦七女,連續兩三日,夜夜如此,可謂一戰成名。以至于整個夔龍衛衛所都知道他是個離不開女人的淫棍。
此人不僅好色,還喜歡被人奉承,眼裏容不得沙子。宋引與他本無嫌隙,只因在他的接風宴上拒絕為他作詩頌德,便被他記恨上了。
也因這個緣由,今夜在山上遇見宋引懷裏的美貌女子時,他驚豔之餘,心中的欲念和嫉恨也如烈火烹油,不可收拾。
到底是出身高貴的名門貴女,玉頸如雪,面頰如月華明靜,一颦一蹙皆楚楚可憐,肌膚嬌嫩的像新抽的柔荑,仿佛能掐出水來。他常年在女人堆裏厮混,光看皮相,就能想象出那具身體該如何的令他銷魂快樂。
而另一層快感的來源,則是他将宋引的女人壓在身下時,那種心理上的快感。
季侯孫對吳剛早有提防,此刻見他阻攔,大手一揮,立刻有幾名親随從暗處閃出,将吳剛打暈拖了下去。
夭夭心跳如鼓的貼着帳壁,聽外面靜悄悄的,吳剛突然沒了聲息,心猛地一沉,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這裏是夔龍衛的地盤,沒有宋引,季侯孫随便捏造一個罪名,便能将她治得死死的。就算呼救,也不會有人理會她。
腳步聲近,一只手撥開帳門,季侯孫那張陰險邪氣的臉出現在後面。
夭夭渾身力氣似被抽幹,睜大瞳孔望着這張注定将成為她一生噩夢的男子面孔,險些靠着帳壁癱倒下去。
她這副模樣在季侯孫看來,愈發楚楚動人,惹人憐愛,只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将她揉進骨子裏才好。
“山上暫別,美人別來無恙。”季侯孫雙目淫光大放,仿佛捕捉獵物的獵人般,饒有興致的問候。
夭夭想動,雙足卻動不了分毫。極致恐懼下,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等等!”
眼見着季侯孫在一步步逼近,她突然驚叫一聲。
季侯孫充耳不聞,繼續朝她逼近。方才進帳那刻,一看到她這副柔弱無骨的身體,他胯間之物便已興奮的□□,下腹更是漲疼的難以忍受。他早就等不及了。
夭夭豈會沒發現他身體的變化,作嘔之餘,狠狠咬了下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你先出去。我要換身衣服。”她憋出這麽一句。
“這身就很好看,就當咱們的喜服了。”季侯孫已粗魯的抓住她手腕,要将她往榻上拉。
夭夭被他攥得生疼,又掙不開,眼見着就要被他拖到榻上,驚慌間,抓起一旁的燭臺就朝他臉上砸了過去。
燭火燒得正旺。季侯孫冷不防被滾燙的蠟油燙住下面皮,眼睛也險些被熏着,慘叫一聲,本能一縮手,伸手去摸臉。
趁他沒反應過來,夭夭發足便往帳外狂奔。
季侯孫行此龌龊之事,自然不會宣諸于衆,因為外面的夔龍衛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只知道那女子是宋引帶回來,并未阻攔。
因跑得太急,夭夭被裙裾絆倒好幾次。她早忘了痛,跌倒後便手腳并用的胡亂爬起來,拎着裙裾繼續狂跑。
身後很快傳來喝叱聲與震天動地的馬蹄聲。想來是季侯孫帶人追了過來。
夭夭便往山上跑。畢竟與平地相比,往高處走會消減馬的速度。
這已是今夜第二次奔命狂跑,以菖蘭郡主這副軀殼,根本經不起這麽消耗體力。果然沒多久,夭夭便胸口窒悶,腳如灌鉛,再也跑不動了。她便跌跌撞撞努力的往山林深處走,也不知走了多遠,漸漸眼睛發昏,汗如雨下,從喉嚨到整個前胸幾乎窒痛的無法呼吸,兩只腳也徹底崴了。
急促的馬蹄聲從四面迅速包抄而來,她已無路可逃。
夭夭絕望的靠着一顆大樹滑下去。頹喪的想,早知兜兜轉轉都逃不過如此下場,她就老老實實的當一只鬼,再也不想做人的事了。
密密匝匝的火光和大批人馬齊齊湧來,圍成一個整齊堅固的包圍圈,将她困在中間。和方才宋引困住她時一般無二。
夭夭摸出藏在袖中的那根銀簪,緊攥在手裏,輕閉上眼睛。
空氣仿佛凝滞了一般,沒有一點聲響。等了許久,都沒有季侯孫的聲音傳來。
夭夭惑然睜眸,只見刺目的火光中,立着一道身穿月白緞箭袍的人影,腰束玉帶,臂挽強弓,右手始終按在腰間寶劍上,烏發以一根錦帶半束着,被風吹的飄逸飛舞。發間,則綁着一根玄色的抹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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