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書房收拾出來,桌子夠大,空間也寬敞,索性兩個人都在這裏學習。石蘿月是不怕打擾的類型,寫作業又快,所以有大把的時間幫馮誠。
他這兩年看來是荒廢得徹徹底底,以至于初中很多東西都忘記了,與其他男生不同的是,馮誠的難點也在理科,反而英語語文完全不需要補習,同樣是半吊子的石蘿月好像也有些愛莫能助。
“小叔,你知道陳晉恒住在哪嗎?”
“不用。”他直接拒絕了石蘿月的提議。
石蘿月聳聳肩,翻開了他借來的陳晉恒的本子,少年筆記的工工整整,字體是方正的楷體,大小勻稱,連幾何圖形都畫得一絲不茍。
對比馮誠一。手。狗。爬字…
“小叔,你記的筆記自己能看清麽?”石蘿月指指他的筆記本,“這裏都是黑疙瘩。”
“看得清。”他自己知道寫的是什麽就成了。
石蘿月看看時間,将近七點,索性披好衣服,帶着馮誠坐公交去了最近的書店。正趕上晚高峰,公交車人擠人,石蘿月個子小,夠着吊環有些困難,只能握着其他人的車座,一個轉彎沒有站穩,直接就紮在了馮誠的懷裏。
她剛想挪走,馮誠便摟住她的肩膀,道:“靠着我就行。”
石蘿月的臉有些燥,她悄悄擡頭,只能看到馮誠的下巴,側過頭去,就看到坐在敬老坐的老大爺沖她笑。石蘿月就直接把臉埋到他懷裏,馮誠身上仍舊是幹淨的味道,沒有什麽特殊的氣味,非說像什麽,那大概就是雪水融化之後的清冽感——卻格外溫暖。
書店不遠,兩人下車之後,石蘿月拉着他上了二樓,給他挑了兩本字帖,順手把高一的練習冊購齊了。馮誠摟着一摞書,臉色不佳。
“老師留的作業很多都在裏面。”石蘿月低頭查着還有沒有漏掉的東西,一回頭,馮誠就不見了。
她繞過幾層書架,發現他又再美術區流連。馮誠把東西随手放在地下,然後在漫畫雜志處翻來翻去,拿出一本是32開的小漫畫冊,一看就是末流出版社的出版的小雜志,石蘿月蹲在他旁邊,看着他翻閱着,然後在一頁停了下來。
是手繪的動漫人物,石蘿月之前有了解一些,大概就是被稱為“同人畫”的東西。
“小叔真的喜歡這些呀。”
馮誠沒有講話,他把書放回去,拿起自己的練習冊,石蘿月跟在他身後,道:“小叔,可以學畫畫呀。然後考特長,小叔這麽厲害,以後上T大美院也沒準。”
馮誠笑了一下,他把東西放在前臺,拿出手機,道:“我爸可能會被我氣死。”
“二爺身體那麽硬朗,不會被氣死的。”
馮誠聞言,只是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迅速付款走人。石蘿月跟在他身後,莫名覺得馮誠的背影有一絲絲落寞,他步子邁得大,石蘿月緊跟着,但這附近人流量不小,她退讓了幾個人之後,馮誠便走遠了。
石蘿月張張嘴,想叫他,就看到他回頭折返,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側。
“別丢了。”
“不會丢的。”石蘿月慢慢舒展手,攥住了他的無名指和小拇指。
這裏走向返程的公交車站還有段距離,兩個人就這樣拉着手在周邊閑逛,路過一家酒吧的時候,馮誠冷不丁地被拽了進去。
“誠爺!想死我了!快快快…”剛想接過馮誠手裏的東西,就瞧見一袋子的書,另一只手則挂着一個小丫頭。
“操!你有女人了!”
周邊幾個認識馮誠的立刻轉過頭來,把石蘿月團團圍住,咋舌,“誠爺喜歡這口?小妹妹,你夠十四了麽?”
這些大老爺們哪個都比石蘿月高一頭,紋着紋身戴着鼻環的,還有染了一頭紫發的,石蘿月哪見過這種場面,立刻躲到了馮誠的身後。
馮誠道:“我親戚。別吓到她。”
衆人聞言,索然無味地散開了,把馮誠招呼到吧臺,給石蘿月還來了一杯橙汁。她是不敢喝,環視四周,不像夜店那麽吵鬧,還算普通的一家酒吧。
“回去?”馮誠湊過來問她。
石蘿月聽到他那幾個社會人朋友鬼哭狼嚎的聲音,搖搖腦袋,“你待會吧。”
衆人連連誇她懂事,幾個人直接拿起杯子喝上了,馮誠喝的是果酒,沒有多喝,旁邊陸陸續續有人過來,他索性把石蘿月摟在腿上,省得誰過來搭讪。
“生意不好做吧?”他摸了摸酒杯沿,以前這個點人可比現在要多得多。
紋身哥道:“現在什麽都不好做了,今天又走了個唱歌的,光讓老三打碟也不是個事。”
馮誠低頭看看石蘿月,又擡擡腕表,道:“幾點的場?”
“七點四十。”還有五分鐘。
“我幫你唱一場。”馮誠低頭跟石蘿月道,“等一會就回家。”
他嘴邊的果酒的甜膩的氣息掃過石蘿月的耳畔,她都有些醉了,點頭答應着,就從他腿上下來坐到了一邊。
“照顧好我家這個。”馮誠用手拍了拍石蘿月的小腦袋,這幾個人立刻把她圍起來,就差寫一個“生人勿近”的條幅了。
馮誠直接上了臺,挎上電吉他,給老三使了個眼色,等前奏結束就直接開嗓,與運動會開場的那種歌不同,這種重金屬音樂,馮誠的低沉又有力的嗓音氣場十足,英文單詞的發音也專業,酒店內的氣氛瞬間轉活,石蘿月都忍不住跟着抖腿。
“誠爺,真的牛。”旁邊紫毛哥跟石蘿月道,“你是他哪裏的親戚,我還沒見過他帶着小丫頭到處轉呢。”
“我們出來買書。”石蘿月舉了舉練習冊,“路過而已。”
紫毛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想學了啊。”然後便專注地看馮誠的表演。馮誠唱了幾首歌救場,下一場表演者也按時趕到,紋身哥給他點了一杯威士忌,馮誠沒接,也沒有拿錢,披上外套摟着石蘿月離開了,臨走揮了揮手,潇灑的很。
“小叔,你們關系很好的樣子。”雖然那些人看起來兇巴巴的,但人不錯。
“以前幫過我。”馮誠擡手,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他攔下一輛出租,坐進去之後,馮誠打開了車窗。
城裏的風吹着他的頭發,石蘿月借着外面的霓虹燈,看到了馮誠臉側淡淡的紅,他合上眼睛,石蘿月戳了戳他的臉,竟然是睡着了。
“小叔,會感冒哦。”石蘿月在他耳邊囑咐,馮誠側過頭來,沒醒,下意識把她摟到懷裏,跟哄小貓一樣,拍着她的後背。
我好歹也是個女人。
石蘿月在心裏嘀咕。
她伸出小手,把車窗關好,手路過馮誠的腹部之時,她想起之前馮誠去洗澡,沒有穿衣服的場景。石蘿月鬼使神差地把手放下來,隔着黑體恤衫,摸到了他的腹肌。
出租車司機猛地咳嗽了好幾聲,把馮誠咳醒了,也把石蘿月咳得縮回了手。
“到了,掃碼還是現金?”
石蘿月手抖地摸出手機,“掃碼掃碼…”錢過去之後,馮誠這才清醒些,拿書下車。
“現在的孩子太不檢點。”司機小聲抱怨一句就離開了。
石蘿月瞬間紅了臉。
馮誠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原因,頭昏昏沉沉的,走到床上倒頭就睡。第二天石蘿月下樓,沒看到馮誠的身影,以為他睡過了頭,去敲門也沒有反應。
馮誠從沒鎖過門,石蘿月一推就進了去。
馮誠在床上,窗戶開着,他只穿了半袖趴在床中間,被都沒有攤開。
石蘿月頓時覺得不妙,過去瞧瞧,馮誠燒得滿臉通紅,嘴唇都沒了血色。她連忙把他搖醒,給他披上大衣,連拉帶拽地去了診所。
醫生毫不含糊,直接給他架到床上測量體溫,确認只是燒迷糊之後便開了醫藥單準備皮試輸液了。
一口氣要了石蘿月幾百塊,肉疼之餘,她也心疼得緊。因為快要上課了,石蘿月沒辦法,托醫生照顧一下馮誠就跑到了學校,下課鈴一打就跑回了醫院,馮誠已經醒了,只是沒了之前的精氣神。他靠在病床上,向石蘿月伸伸手。
“小叔,吃什麽?我給你買。”她搓了搓馮誠因為輸液而冰涼的手臂,輕輕問他。
“不太餓。”還有些犯惡心。
他已經好多年沒生過病了,這次來勢洶洶,他也沒敢輕舉妄動,乖乖在這裏輸液。
“我跟老師請假了,你不用擔心,一會兒自己回得去麽?”
“嗯。”馮誠看看她,伸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蛋。
溜光水滑,跟雞蛋清一樣。
她有些燥,別過臉去,感覺周邊人在看着她。
“月月。”他忽然叫她。
“嗯?”
“不用擔心。”馮誠拍拍她的肩膀,縮回床裏,石蘿月把切好的一盒水果放在他床邊上,囑咐道,“那我先上學,家裏有些飯,記得熱着吃。”
“成。”
石蘿月忽然想起點什麽,道:“你那些朋友呢?打電話叫他們來幫你吧?”
“大老爺們輸個液…”馮誠掙紮想起來,被石蘿月按回去,她摸出他的手機,按着他的手指解鎖,随後從通訊錄裏找着看着靠譜一些的人。
“江澤凡,是那個棕色頭發的那個…”
“是。不過…”
“我問問他上不上課。”
江澤凡上課也不會聽,如果讓他知道了,怕是多了一個翹課的好理由。
石蘿月接通電話,說了大概,沒出三秒鐘江澤凡便眼淚汪汪的抵達現場,手裏還抱着一盒蔬菜拌飯。
石蘿月看着他真情實感地扶起馮誠,喂他吃飯,安心之餘,又莫名覺得有些酸。她把江澤凡拽過來,走到沒人的角落,低低問他。
“你有女朋友嗎…?”
江澤凡瞬間變了臉色,“你不能喜歡我,要是我跟你搞對象,十條胳膊都不夠誠爺卸的。”
石蘿月擺擺手,“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我有。”江澤凡揉揉腦袋,嘿嘿傻笑,“比我大,上大學了。”
石蘿月放心了,喜歡女孩子就好。
“謝謝你照顧馮誠。”
“份內的事份內的事。”江澤凡道,“要不上課我也沒事。”
石蘿月沒想打擾他上課,還準備跟他一起去學校,一說更內疚了,“對不起啊,耽誤你上學了…”
“沒事啊。”江澤凡揉了揉自己的秀發,“誠爺沒跟你說啊,我保送了。”
“…”
她沒記錯孫實成績也不錯,合着這點人裏,只有馮誠一個是真的學渣?
石蘿月的內疚煙消雲散,她拍拍江澤凡的肩膀,挎着小包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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