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小叔?”石蘿月小聲叫他。
馮誠回過味來,咳嗽一聲,問道:“要不要浮起來試試?”
石蘿月點點頭,有模有樣地仰着小腦袋趴在他的手臂上,馮誠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扶着肩膀,讓她能浮在水面上。
“剛才有看到我游麽?”
“一兩眼。”她揮舞着手臂,“這樣嗎?”
“聰明。”馮誠扶着她慢慢往前走,然後松開了手臂。
石蘿月很有運動細胞,撲騰兩下就學到了精髓,小魚似的往前游去,她睜開眼睛看看前面,距離泳池盡頭還有不遠的距離,她向下用力,想要站起來,但這裏的水深,她夠不到水底,又沒有外力讓她再浮起來,一時慌了神。
“小叔…”她一張嘴水就湧了進來,只好沖着馮誠揮手。不一會就被馮誠托起來,她的胳膊纏上馮誠的脖子,趴在他的肩頭咳嗽着。
馮誠拍拍她的脊背,借着水,能看到她薄薄的肌膚下脊椎骨的形狀,潔白的脖頸連襯下來,像只落水的白天鵝。石蘿月的腳貼着他的一條腿,使得她的膝蓋在他腹部和腰側磨蹭,再加上她貼得緊,馮誠能感覺到她上下起伏的胸脯柔軟的嫩肉。
馮誠覺得自己不太好。窒息一樣。
他往邊緣走去,把石蘿月舉到臺上。
“把我的浴袍拿過來。”
石蘿月沒玩夠,低低請求道:“不游了嗎,還想玩兒一會,可以嗎?”
她彎着腰跟他講話,馮誠能清楚看到她藍色的泳衣裏包裹着的兩團。
“我陪你,先拿浴袍。”
有馮誠的承諾,石蘿月只好先去給他拿浴袍,馮誠出水極快,披上浴袍就走向了浴池。
石蘿月沒有馮誠的陪伴不太敢下水,她只好也裹着浴巾,在躺椅上靠着,侍者走過來詢問她需要什麽,石蘿月要了一杯珍珠奶茶,百無聊賴地吸着。
“小可愛,自己一個人?”旁邊來了一個男人,二十左右的年齡,坐到了她旁邊。
石蘿月對陌生男性有自然的警覺意識,她道:“不是。”
“男朋友?家人?”他有一雙褐色的眼眸,這樣看着她,目光深邃,倒是有些眼熟。
石蘿月抱着奶茶點點頭,不知道點的是哪個問題。
“哥,你喝哪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石蘿月越過男人的肩膀,驚道,“班長!”
陳晉恒也有些驚訝,旋即笑開,“石蘿月同學,好巧。”
馮誠沒想到自己有了反應。他沖了個涼水澡才壓下去,路過吸煙室,腳步慢了下來。他已經很久沒有抽煙了,現在勾起來這個瘾,抓得肺癢。
裏面有個穿着紅色泳裝的女人,靠着牆壁,身高少說有一米七,一條長腿搭在坐墊上,一個人占了三個人的位置。
她打開門,遞出一只煙,馮誠确實有掙紮,但仍擺手拒絕。帶着煙味,石蘿月會不高興。女人壓着門把手,道:“留個聯系方式?”
“沒帶手機。”馮誠外帶的只有一條泳褲。
“你說,姐姐腦子好用。”她叼着細細的女士香煙,妩媚得緊。
馮誠沒加理會,徑直去了泳池。不過他看到的不只有石蘿月一個人,還有陳晉恒。
有說有笑。
馮誠挑挑眉毛,走到石蘿月身邊,拉拉她的小胳膊,“還游麽?”
陳晉恒也禮貌地打招呼,馮誠如舊“嗯”了一聲,便拐着石蘿月離開了。
“我在這,你去玩。”
就跟放小鴨子似的,把石蘿月撒到水中,看着她到處撲騰,哪裏不對就去扶一把。
陳晉遠撐着頭玩味地看着他們,跟陳晉恒道:“都是你同學麽?”
“是,不過男生是從高三留級過來的。”
“留級到重點班麽?”
“學習還可以。”陳晉恒剛想給高腳杯倒上葡萄酒,腿上便多了個人。
兄弟倆并排坐,正好給陳靜留了位置,她橫着躺在他倆腿上,還拿走了陳晉遠的葡萄酒。
“姐。”陳晉恒低頭看着那兩條大長腿,“你這樣不好。”
“像包了兩個小白臉。”陳晉遠補充道。
陳靜伸了個懶腰,坐起來,看着馮誠道:“給我他的電話號。”
“我們去哪給您淘他的號。”陳晉遠給她倒好酒,“再說,他好像不喜歡年紀大的。”
這句年紀大的聽得陳靜不樂意了,她拉着陳晉遠走到泳池旁邊,毫不含糊地把他踢了下去。
石蘿月玩膩了就拉着馮誠到處閑逛,這個會所坐落在一座大山之中,且在半山腰,所以落地窗外能看到成片成片的楓葉,火紅火紅的,燒了一山。
會所即使來人也不會太多,馮誠跟在她身後,不用擔心她會丢。
屋內溫度不低,石蘿月穿着新買的長袖連衣裙,配上新發型,像個小公主。時不時有人過來搭讪,她都會跑過來找馮誠。
馮誠很高,臉型原因,不至于顯小,又穿了成熟的黑襯衫,一派生人勿近的模樣,也沒人敢輕易去招惹石蘿月了。
“不知道二爺他們在幹什麽。”
“不用管他們。”他老子他最清楚,現在估計笑得合不攏嘴。比如托着他風韻猶存的親媽學游泳之類的…
馮誠不自然地揉揉鬓角的頭發,覺得自己越來越像馮忠了。
午餐時間是一起在三樓吃,周婷穿着裸色冰絲吊帶裙,外面披了個長款開衫,馮忠摟在懷裏,露出了石蘿月從來沒見過的神色。
對于長輩的愛情,石蘿月感觸最深的,就是馮家的男人眼裏,只有妻子一個人。周婷和馮忠是從小一起長大,門當戶對,這四十多年來只有過彼此,兩個人站在一起,輕輕依偎着,周圍的空氣都透露着溫柔和幸福。
羨慕。春心萌動的石蘿月用小腳蹭蹭地毯上卷出的小毛邊,想着自己以後要是能找到這樣的丈夫就好了。
“想什麽呢。”馮誠點點她的小腦袋。
石蘿月哼哼唧唧也沒說出什麽,餐廳是自助式,石蘿月看得頭暈,馮誠給她端了兩個大托盤,跟在她身後,她挑什麽往裏面放就成。
石蘿月至今沒有摸清馮誠的喜好,可以說馮誠什麽都吃,完全不挑剔,但是這次她跟在他身後,發現他在海鮮區流連忘返。
涼城是內陸城市,又在北方,平時吃飯很少上海鮮,怪不得平時看不出馮誠喜歡吃什麽。他站在侍者前面看着人家幫忙處理螃蟹,眼裏帶着期待,這一刻她才發覺,馮誠也還是孩子,不過比她要成熟就是了。
“小心肚子疼。”周婷看他半盤子的小魚小蝦小螃蟹,皺了皺眉頭,“別自己都吃光,太寒了。”
馮誠抿着嘴眼睜睜看着周婷拿走了他一半蝦肉,眼角帶上了些許的委屈。
石蘿月把自己的牛排分給馮誠一大塊,填補了蝦肉的空白。
周婷露出了微笑,道:“你們兩個這兩個月相處的很好,我還擔心會不習慣。”
“小叔對我超好。”石蘿月不留餘地地誇贊馮誠,“給我買了特別多好吃的,還跟我出去玩。”
“出去玩?”馮忠皺皺眉,“去哪?”別是去酒吧之類蹦迪,帶壞小姑娘。
“書店!”石蘿月覺得逛書店是最開心的了,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馮忠也跟着笑了,“你小叔沾了你的光。”
石蘿月搖搖頭,真誠道:“沾了小叔的光,小叔特別厲害,什麽都會。”
馮誠從水果沙拉中叉了一小塊蘋果塞到石蘿月的小嘴裏,示意她低頭吃飯就行。石蘿月只好乖乖低頭咀嚼,腮幫鼓得像只小倉鼠。
“下午有演出,還有相聲。”周婷拿出單子仔細端詳,“電影那裏可以聽音樂之類的,也有健身房,你們看着玩。”
石蘿月乖巧應和,吃完之後就由着馮誠帶她到處逛逛,全當消食,又或者去健身房震驚四座,這一天很快便過去了。礙于只有一天寫作業的時間,石蘿月便打算最後一天在家學習,周婷也沒有強求。
馮誠本也想跟她上樓,卻被馮忠叫住了。
“阿誠,過來聊聊。”
馮忠有這年頭沒叫過他阿誠了。初中乖乖的學習的他,經常被馮忠這樣稱呼,現在基本用臭小子代替。
周婷給馮忠一個眼色,怕他說錯話。
馮忠只是把她哄到卧室,然後扶着馮誠的肩膀,坐到了沙發上。
“有什麽想跟爸爸說的麽?”
馮誠沉默一會,道:“沒什麽,只是這些日子,總想起大哥。”
馮忠了然。他拍拍馮誠的脊背,道:“好好幹。想好去哪個學校了嗎?”
想好去哪個軍校了嗎?
馮誠扶額,兩只手搭在額頭上,硬生生道:“爸,我不想當兵。”
第一次馮誠這樣講的時候,馮忠差點動手,沒讓他上桌吃飯,即使是這樣,馮誠也沒有妥協。他馮忠的兒子是硬骨頭,正常。只是這硬骨頭也得用之有道。
“去軍校不是非要當兵,鍛煉人的。”馮忠勸他,語氣比當年柔和了很多,“你是馮家的兒子。”
馮誠覺得眼睛有些酸澀。他腦子裏又湧出許多回憶,多的是他不想想起的事。
“爸。”他沒說別的,只是低頭叫着他。像是懇求。
馮忠只有這一個孩子,他也疼。但每個家長似乎都覺得自己的決定對于孩子來說是最好的,他沒幹過別的事,只熟悉這幾個圈子,如果馮誠跳出去,他反倒覺得不安。
“爸爸想想。”馮忠妥協了,他揉揉馮誠的肩膀,“好好的,給小月也做個好榜樣。”
一說到石蘿月,他就想起來石蘿月在飯桌上對馮誠的誇獎。什麽都會,很厲害之類的,他之前,對這個兒子幾乎沒用過這樣的詞。
“嗯。”算是回應。
馮誠上樓,關上房門,仰躺在床上。他這十八年的人生,大多數時間都在證明自己的優秀,學習、體能鍛煉、樂器、繪畫,什麽都沒落下,卻從沒在馮忠那裏得到過贊賞。而且似乎他只有軍校這一條正路可以走,或者從政,其他都是歪門邪道。
馮誠睜開眼,卻看到石蘿月站在他床邊,皺着小眉頭,擔憂地看着他。
“小叔,你還好嗎?”
馮誠起身,伸手,把她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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