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石蘿月到了主任室, 正巧馮誠也在牆角面壁, 将近一米九的個頭, 戳在那裏,看着可憐。不僅有他,還有班裏班長張亮, 之前是二班一號那個,兩個人并排, 共同對着牆角。
或許是石蘿月盯着太久, 趙主任直接幫忙解釋道:“我們馮少爺一口氣打了二十個試管, 張少爺還試圖包庇了事,現在面壁呢。”
石蘿月忍住沒有笑出聲, 站在趙主任對面背着小手,腦袋低垂,乖巧的很。主任滿意地摸摸自己老幹部瓷杯,道:“今天老師叫你, 是想跟你說說上次月考的成績,怎麽比原來低了不少?”
馮誠聞言往這邊望過來,被趙主任一個癢癢撓打在屁股上,就又把腦袋轉了回去。
石蘿月小聲道:“上次數學沒有發揮好。這次會努力避免的。”
“老師沒有責怪的意思。”趙主任人很胖乎, 看着和藹可親, “石同學現在在涼城一中成績不錯,但是跟省裏其他的高中比呢?要是想要考上理想的學校, 可不能僅僅局限于咱們學校,更別跟馮誠混在一塊, 你看看張亮,成績掉哪去了,還笑!”趙主任一個癢癢撓又打在張亮的屁股上,兩個人立刻不吱聲了。
“沒有。”石蘿月揚起腦袋,“我跟小……馮誠同學經常一起學習,沒有混在一塊,我們還會比賽寫數學題,誰考得不好就要請客。”
趙主任笑開了花,道:“很有方法,我看我們馮誠再加上美術分上個名校完全沒問題,張亮你是特長生嗎?期中第二月考第十,也不看看自己的成績,還跟着玩!”
石蘿月是看明白了,這次既不是教訓馮誠,更不是為了說教石蘿月,重點是在敲打張亮身上,上次數學題又偏有難,文科數學本就稍顯寬松,但是這次分明是理科奧數競賽老師出的題,做起來非常吃力,馮誠還好,數學保底130,石蘿月直接掉到98,張亮更是74首創新低,他們兩個完敗還需要刻苦畫畫得美術生,對趙主任的打擊應該不小。
“數學不穩定的話,要不要你們數學老師單獨輔導一下?等我給他打個電話,他現在帶着兩個高三生,也讓你們感受感受高考的氛圍,不然呢真的不好好做事情。”
石蘿月連忙擺頭,張亮也扭過身子來。
數學老師姓孫,孫老師出了名的話多,被叨咕都能活活煩死,在課上尚且不能忍受,更何況下課還要他補習,想想就腦瓜疼。
趙主任見兩個孩子極力反對,就沒在強逼,畢竟現在不許讓老師單獨輔導,要是鬧到教育局那裏臉上也不好看。
“那就回去好好學!”趙主任一個癢癢撓把張亮扒拉到門邊,石蘿月也鞠躬告辭,馮誠剛想走,就被趙主任攔下,“一個小試管五塊錢。”
馮誠摸出錢包,極不情願的把唯一的百元大鈔放到了桌子上。
石蘿月與張亮相對無言,一起站在樓道口,等着同一個人。
兩人分別站在樓道兩邊,馮誠一回來,看到這兩個人,猶豫一會,還是先拉過石蘿月道:“一會就放假了,想吃什麽?”
張亮略受冷落,轉頭想走,馮誠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謝謝了。”
“沒事。”張亮個頭不高,跟名字一樣,是個不起眼的人物。身上的校服洗得有些漿白,但是成績很好,如果石蘿月選擇了理科,張亮沒準能霸占校第一一段時間。他話不多,因為成績問題被委派成班長,石蘿月因為做了語文課代表,學委的位置就讓給了三號。張亮就是典型的沉默但做事很多的類型,典型老好人,是馮誠很少接觸的那款人。
因為高三的早就畢業,他也沒什麽玩伴,文科班男生又少,所以能切磋題技的張亮倒是成了馮誠唯一的朋友。
“小叔,你放假要去哪玩麽?”
“畫室呆一天,剩下和你一起。”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畫室麽?”石蘿月看看張亮道,“班長說這個月有敬老活動,府南街旁邊有個養老院是活動地點,我結束了可以去找你麽?”
“嗯。”馮誠拍拍她的小腦袋,然後搭過張亮的肩膀,壓低身子輕聲道:“幫我照顧下。”
張亮看得出馮誠十分疼石蘿月,于是點點頭。
馮誠直起身子,走廊外的即将落下的冬日暖陽,馮誠背對着光,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雕像。出身好,長相好,成績好,人品也好。馮誠就是這樣難以企及的人。張亮嘆口氣,他揉了揉有些掉色的袖口,抿唇。
因為全班沒有幾個人願意去志願活動,石蘿月是個熱心腸的,就報名去敬老活動,跟着張亮一起打掃養老院,還順手唱了兩首歌,逗得老人笑聲連連。這所養老院環境中等,與高檔的養老聖地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但是老人們穿得都是時新的棉衣,供暖也不錯,養老院的護工們人也很熱心腸,在這裏生活的老人們不至于過得比家差勁。
休息期間,張亮坐在角落的排椅上,問石蘿月道:“你們家裏有老人麽?”
“沒有哎,我不太常見他們。”可以說基本沒見過。
“太遠了麽?”他聽說石蘿月是從別的地方轉學過來的。
“他們不太認可我父母的婚姻。所以也不太見我。”
“這樣。”
“那班長呢?”
“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父母在北市打工,過年回來。”
“這樣。”石蘿月看看鞋尖,這是周婷從國外給她買的新款,穿着很暖,“那班長以後要考北市的大學麽?”
“嗯。學經濟,以後找個好工作。”
石蘿月點着頭,她打開手機,已經到了馮誠下課的時間了,她脫下護工的小圍裙,遞給張亮,“我先去找小叔啦!”
張亮接過來,跟她擺擺手。
馮誠穿了一身黑色的長款羽絨服,圍着石蘿月晚上一邊背書一邊織的紅白圍巾。天上飄下硬幣大小的雪花,馮誠輕輕吹氣,一團白色的哈氣凝結在紛飛的大雪中,再看清天地時,一只姜黃的小球就撲到了他的面前。
“小叔!”石蘿月咧嘴一笑。馮誠勾勾唇角,“下雪了,超市采購,回家做飯。”他搓了搓有些沒有洗幹淨的手掌,水實在是太涼,他直接用濕巾擦的,但是效果不好。
石蘿月看到馮誠凍得黑紅的大手,趕緊把它們塞到兩邊的口袋,兩眼淚汪汪,“小叔,你的手要凍掉了,畫室沒有暖氣麽?”
馮誠摟摟她肩膀,“有,鉛筆灰而已。”
石蘿月這才安靜下來。她隔着帽子貼在馮誠的身上,雪花撲梭梭飛到她的睫毛上,呼扇一下又掉了下來。
因為是周一,超市人不多,馮誠買了些肉菜之類的,石蘿月則是轉戰別區,開始買清單上的生活用品還有一些兩個人都愛吃的零食。兩個人在餐具區彙合,石蘿月正盯着一對瓷杯出神。旁邊的銷售姐姐看到兩人站在杯子前,主動打破沉默道:“新家添餐具麽?我們有專門給情侶準備的成對的餐具,要看一下麽?”
又被當成“情侶”了。石蘿月搓搓小手,看向馮誠,他垂着眼眸,指着那對小熊瓷杯,道:“只要這個,麻煩給我們一對包裝好的新的。”
銷售姐姐腳步飛快,立刻給他們拿了帶着包裝禮品袋的新品,馮誠從石蘿月手裏借過購物車,只讓她拿着那對杯子。
“你也要用麽?”要是一起用了,那是不是就是情侶款……
馮誠眉頭動了動,“怎麽,不然我買兩個做什麽?”
石蘿月努力不讓自己笑得太白癡,她抱着瓷杯,腦袋上似乎都要冒出一個又一個的粉紅泡泡。
三天的假期總是太過短暫,一中學子剛剛結束學業水平考試,又要投入緊張的期末考試,馮誠也暫停了畫室的學習,專心考文化課,等到一切都結束時,新年的腳步再次臨近,馮忠和周婷也回到了家中,這次石蘿月的數學有再次回到132的水平線,馮誠也有所進步,周婷照理獎勵了兩個孩子不少零花錢,馮誠雖然有想要阻止的想法,但是都被周婷瞪了回去。
等到晚飯結束,夫妻倆躺在床上,周婷背靠着床頭,揭下自己臉上的面膜,一邊拍臉一邊道:“你看這樣多好,兩個孩子都挺上進,我們阿誠就算是學畫畫,那也是一等一的藝術家,也不算給馮家丢臉。”
“有你一個藝術家還不夠?”馮忠躺在枕頭,看向自己的妻子,微微含笑。
周婷至少也是國際上有頭有臉的鋼琴家,被稱作藝術家也不算過分。
“我這些天一直想着,雖然月月已經十七歲,明年就成年了,我還是想把她領養過來。石漓同我說過月月那名字是從詩裏取出來的,所以死都不換姓,我們也沒必要非得讓月月姓馮,但是以後月月要是結婚,咱們也算是個後盾,在一個戶口本上,咱們家有三個人,省得叫婆家瞧輕了去。”
雖然馮建國有給石蘿月留嫁妝,但他們夫妻畢竟是不在了,以後結婚要是對面因為這種事難為孩子,周婷覺得有些得不償失。
馮忠聞言忽然笑了。
他擺擺手,側躺着道:“這你就不用想了。”
周婷彎下腰對峙道:“那我怎麽不能想想了,正好我回來,明天跟月月談談,她不同意再說。”
“結婚再說。”
馮忠想起自己家的混小子。要是這事成真,他指不定怎麽發瘋呢。
“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周婷狐疑地看着他,馮忠不語,扶着她的腰把她拉到懷裏,拍拍周婷纖瘦的脊背,沒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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