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真相大白
紀尋在柔軟舒服的大床上醒來,一睜眼,就看見江酩和家人都圍着自己。
全都一臉擔憂。
老爺子見他醒了,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松了口氣道:“燒退了。”
紀尋沒覺得自己生病,他看了一眼江酩,發現對方沉着一張臉,像是生氣了。
他試圖從床上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四肢有些乏力。
大概是真的病了,自己怎麽睡過去的都不清楚了。
江酩還是板着一張臉,強硬地把紀尋按回被子裏。
紀少爺感覺得出他在發火,也心知自己理虧,便故作委屈的說:“我躺着難受,想坐着。”
說完又想從被窩裏掙出來。
江酩嘆了口氣,一只手探進被窩裏,摟着紀尋的腰,把他扶了起來,而後又拿了一個軟枕放在紀尋背後,又把被子掖好了,這準許他坐着。
紀尋察覺到氛圍不太對,爸爸媽媽包括爺爺都無比嚴肅的審視着自己。
而江酩,更是已經生氣了。
“那個...”
“昨晚去哪了?”
老爺子打斷了支支吾吾的紀尋,問了這麽一句。
“額...爺爺...”他要是實話說自己去見了江樵,爺爺恐怕當場也要氣上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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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去散心...”
“大半夜去散心?”江酩毫不留情地拆他的臺,聲音低沉,“散哪門子的心要半夜冒着雨跑外面不回來?都着涼了!要不是高齊開車給你送回來,你還打算拿這種狀态去開車啊?!”
紀尋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擡眼撞進江酩的視線中,想着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去了哪裏,畢竟那三個人都是江酩的手下,江酩一問自然也就都說了。
恐怕爺爺他們也知道了。
紀尋嘆了口氣,知道沒什麽好瞞的了,就當着家人的面說了實話:“我去見了江樵。”
“你去見他做什麽?!”老爺子果然急了。
江酩搭在紀尋手背的那只手收緊了些,他鎖着眉,語氣中帶上了關心和不針對紀尋的陰狠:“他又來騷擾你對吧。我會解決的。”
“......”紀尋沉默了一會兒,牽住了江酩的手,心裏踏實些,這才說:“我已經解決了。”
“爺爺你別擔心,他們沒把我怎麽樣”紀尋解釋說:“昨晚趙晴打電話,說江樵被打得半死不活,沒錢治病,我只是去醫院給他交了費用,确保他死不了而已。”
“你還管他做什麽?!”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氣道:“還嫌他們害你害得不夠麽?!”
“這是最後一次。”紀尋又看向江酩,與他保證道:“我已經跟他斷幹淨了。江酩,你別生氣好不好?”
他和江樵之間的一筆爛賬與江酩無關,紀尋不希望江酩牽扯進這些破事裏,他知道自己可以解決好。
江酩看着紀尋的眼睛,道:“你知道我有多後怕嗎?如果昨天趙晴一通電話叫來的不是高齊他們,你知道你會面臨什麽嗎?”
江酩現在無比慶幸自己當初布的這個局,他讓江樵背着這個債務一輩子都活在自己的陰影裏,這樣他還能順理成章的借着債務的名頭操控監視他們母子倆的生活,這兩人後半輩子就是別想好過。
這步棋原本是整個報複計劃中的最後一步,沒想到這一步最後還陰差陽錯的護住了紀尋。
他即後怕,又感激着老天的仁慈。
“我知道是我莽撞了,對不起。下次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紀尋自責道:“我只是,想自己解決這件事情。”
“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和我說。我會幫你的小尋。”
“這件事你幫不了我。”紀尋擡眼看着江酩,道:“我知道你厭惡江家的每個人,我不想平白給你添堵。”
江樵是紀尋心裏的毒刺,江家也是江酩心裏的毒刺,江酩好不容易把這枚毒刺拔了,紀尋便不想讓他再卷入這場糾紛中,他一個人受着就行了。
“再者,我與江樵之間的糾葛并不是一句前任可以概括的。”紀尋低下頭,緊緊拉着江酩的手,像是怕他會跑掉一樣,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才把話說出了口:“他們一家救過我。”
“什麽?”江酩從不知道有這一回事。他找人詳細查過紀尋的背景,卻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但仔細一想便也明白,紀家到底不是那麽好查的,如果是他們想瞞的事情,江酩絕不可能查到。
江家對紀家有恩這事他是第一次聽說,也從沒聽外界報道過。
這事對紀家而言,似乎是不可提的存在。
紀老爺子替紀尋回答了江酩的疑問:“小尋十二歲那年,溺過一次水,是被江樵他們一家救起來的,也因此,紀家才欠了江家一個還不清的人情,小尋這些年...”
“等一下!”江酩忽然打斷了老爺子的話,他莫名其妙地道:“小尋十二歲那年溺水,是我救上來的啊!”
老爺子從椅子上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麽?!”
紀尋不解的看着江酩。
紀爸爸紀媽媽也愣在原地。
江酩見着他們的反應,忽然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他看着紀尋的眼睛,盡力去回憶當時的場景:“是我救的你小尋,那天我在公園裏看松鼠,聽到落水聲才跑去那個人工湖,你手裏抓着一只烏龜,就是現在還養着的那一只對吧?!”
紀尋已經紅了眼眶,他點點頭說:“是啊,我,我當時是為了把小烏龜抓回來才滑倒的。”
“對,當時是夏天,你穿着,淺黃色的上衣,牛仔短褲,頭發還是朵小蘑菇,你掙紮的時候,手裏還緊緊抓着那只烏龜,我把你撈上來,給你做了人工呼吸。”
“可是我醒過來沒看見你啊!我沒看見你!你跑哪去了?”
“我,我當時”江酩努力回憶着所有細節:“我當時本來想回去喊人送你去醫院,那個時候剛好江易山他們過來了,那時我還什麽都不懂,只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不能出現在他們一家三口面前,所以,我躲起來了,我躲在了一棵樹後面,看着你被他們抱走,我跟了上去,看着你被紀伯父抱上車送去醫院後,我才離開的。”
紀尋的記憶只停留在自己落水前以及落水後勉強清醒的一小段時間,他清醒的那段時間看什麽東西都極其費力,以至于,最後救命恩人在他腦海裏只留下了一個極其模糊的輪廓。
當時具體的施救場景紀尋是完全不知道的,但紀爸爸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紀尋長這麽大以來唯一一次意外,全家人都印象深刻,以此為戒根本不敢忘。
所以他們都清楚,江酩說的所有細節,都是對的。
當初救紀尋的,真的是江酩。
紀召庭鎖緊了眉頭:“當初小尋在醫院裏醒過來時,趙晴推着江樵到小尋面前,說是江樵跳進湖裏把他救起來的。他手裏還提着那只小烏龜。他們一家三口都這麽說,小尋當時又是昏迷狀态,根本沒有記憶,加之确實是江易山把小尋抱到我們面前的,因此,我們居然就那麽信了。現在想想,江樵那時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濕,怎麽可能是他救的小尋呢?”
老爺子又重新跌回椅子上去,臉上看不出是喜還是怒,良久才嘆出一句:“造化弄人啊!”他看向江酩,目光已然完全溫和了下來:“你是早知道這件事?”
江酩心中五味雜陳,他點點頭,低聲道:“我母親早逝,那之後很多事情都被我選擇性忽略了,自然也包括這件事。當時小尋剛被我接回來時,我查過他的背景,是看到他小時候的照片,才想起我跟他的淵源。”
紀媽媽忽然滿是憐憫地看着江酩:“隔壁那棟房子裏住的那位夫人,是你母親麽?”
江酩微微吃驚,點頭應是。
“我想起來了,那天下了大雨,我在家中被隔壁的哭聲驚到,那日我生了病,便叫了管家他們出去看,讓他們能幫務必幫。他們回來時,說是住在隔壁的一位夫人犯了病,已經幫忙叫了救護車。交了所有費用,但可惜人沒救回來,在雨中哭的小孩是他的兒子。”紀媽媽回憶着:“難道是你麽?小酩?那位夫人,是你母親麽?”
江酩記得,當日他絕望之時,有幾個好心的大叔忽然跑過來,有人給他撐了傘,在他說明情況後,他們更是幫自己叫了救護車,這才把母親送進醫院,雖然後來母親還是離自己而去,可那幾個人卻是自己絕望之中唯一施以援手的。
他在暴雨之中甚至沒有看清那幾位大叔的臉,只勉強記住他們是鄰居,母親去世後,他悲痛至極,自閉了很長一段時間,等他重新振作起來,關于母親去世的痛苦記憶以及之前的種種事情,就都被他選擇性遺忘了。
今日紀媽媽這樣一提,他才恍然意識到,在自己瀕臨絕境時,唯一伸出援手的居然是紀尋的母親。
他眼睛忽然一酸,從床上站起來,深深的向紀伯母鞠了一躬,誠摯的道:“伯母,謝謝您。”
紀媽媽知道江酩身世凄苦,但到底怎麽個凄苦法她這種自小嬌養不識人間疾苦的大小姐是不懂的。
直到她回想起過去這段事,她才明白過來。
那個雨天小孩絕望的哭聲灌入了她的耳朵裏,讓她也跟着難受了一整天。
她聽得出來那大概是和小尋年齡相仿的孩子,如果是自己的兒子哭成那樣,她要心疼死的,這才急着讓管家帶着人去幫忙。
沒想到自己與這孩子的緣分居然不淺。自己的寶貝兒子與這孩子的緣分更是不簡單。
當初的一念善心,數年後居然得到了這樣的善果。
屋裏的氛圍忽然沉重了數分。明明是解開了所有誤會,卻沒有人露出笑容。
這個誤會,代價太大了。
紀家為了遷就江家的這份“恩情”做了太多讓步。
還毀了紀尋的六年。
六年啊,紀尋報錯了恩,愛錯了人,還差點把自己賠進去了。
江酩再轉身時,便見着紀尋已經流了滿臉的淚。
這是紀尋恢複記憶後,第一次哭。
江酩把他摟進了懷裏,紀尋才哭出了聲,他一邊哭一邊錘着江酩的後背:“...我就說我夢中看到的那個人不像是江樵!...明明就不是他!是你才對!可是你跑什麽啊!你救了人你還跑什麽啊!格林童話看多了吧!學什麽美人魚啊!!!”
“...我媽媽教我,做好事不留名...嗷!”
江酩話說一半,被紀少爺的小拳頭狠狠錘了一下後背。
“以後做了好事給我大聲的說出來!”紀尋哭得大聲:“我差點把你弄丢了你這個混蛋!”
“對不起,小尋。”江酩心中一片柔軟,他抱着紀尋,含淚道:“我也差點弄丢了你,幸好沒有。幸好,沒有弄丢我的小尋。”
這一天來得太晚了。
他們彼此之間錯過的六年已經讨不回來了。
因此,
只好抓緊餘生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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