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五斤糖

C市唯一的一座山，海拔大約也就兩三百米。

因為從高處看像一頭卧地的青牛，因此得名，青牛山。

朱毓早上定了個五點四十五的鬧鐘，結果五點半就醒了，睡不着幹脆一早就起來了。

老人家都是很早就醒的，朱毓起來的時候，顧奶奶在陽臺上澆花。

“毓毓，怎麽今天起的這麽早？”顧奶奶放下手手裏的水壺走過來，“要出門嗎？”

“嗯，跟同學約了出去玩。奶奶，我中午不回來吃了。”

“行，路上小心啊，早點回。”

朱毓一般放假都不太出門，就算來了也是陪她在家裏呆着。顧奶奶一直擔心朱毓處不好人際關系，跟同學之間關系不好，朋友也就那麽幾個還從來沒見她聯系過。

現在一聽她要跟同學出去玩，自然是高興的。

“好，我知道了。”

朱毓到樓下的時候，看見了等在門口的顧楠芷，微愣，“小芷？你怎麽在這？”

“哎喲，你可算下來了。”顧楠芷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忍不住吐槽，“你們這爬山是不是定的時間太早了點，這麽一大早困得跟什麽一樣。”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去？”

“去啊，反正閑着也是無聊。”顧楠芷拉着朱毓往外走，一邊還在繼續吐槽。剛剛吐槽完他們爬山時間，現在又轉而吐槽她哥哥顧南行，“你說他啊，有這種活動竟然也不喊我，自己出去放浪潇灑，竟然忍心留下可愛的妹妹獨自看家。太過分了！”

朱毓：“……”

嗯，就是完全不知道該接什麽。

“所以，你哥呢？”

“買早飯去了，讓我來樓下等你，然後到外面車站集合。”顧楠芷出門喜歡背個雙肩包，這會在包裏翻了一陣，掏出來一袋牛奶遞給她，“吶，我哥非要讓我帶的，這袋是你的。”

“好，謝謝。”朱毓以前其實是沒有吃早飯的習慣的，但是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時不時總會有一罐牛奶出現在她課桌裏。

等他們出來的時候，顧南行已經到車站了。

馬路對面，少年修長的身影印在清早的晨光裏，手裏拿着個肯德基的袋子站在站牌前，神色專注的看着什麽。

“顧南行！”

顧楠芷喊了一聲，沖着那邊揮手對面揮手。

顧南行轉身，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朱毓覺得，有那麽一束目光，專注在她身上。

過了馬路，剛巧他們要坐的那輛公交到。

上了車，一人找了個位子坐。

早上的公交特別空，而且又是放假。

本來朱毓想坐靠窗的位置，結果顧楠芷一下就蹿了上去，開了窗，嚷着要吹吹冷風清醒清醒。

朱毓就挑了她旁邊的位子坐下，顧南行就在她左手邊，中間隔了一條走道。

“我買了還挺多，估計你也沒吃，你看吃什麽？”顧南行幹脆把手裏那一個袋子都給了她，顧楠芷湊上前，輕哼了一聲，怪裏怪氣道：“偏心啊——”

朱毓本來是要伸手接的，就這麽被她一句話三個字說得不好意思伸手了。

顧南行那淩厲的眼神一下掃到顧楠芷身上，顧楠芷趕緊打着哈哈幫朱毓接過來，“姐，你快挑，反正今天我哥買單。我跟你講，他這靠着全校第一掙回來的零花錢可多着呢，給他花，不要客氣。”

開玩笑，顧南行雖然平時看上去文文靜靜的，表面高冷內裏毒舌，可這真要生起氣來，有你受的。

簡單總結起來就是，一般不生氣，但是一生氣就不是人。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趕緊蒙混過去那三個字。

“你不知道，爺爺對他可偏心了。照我哥那個智商，次次年級第一不是問題吧。爺爺竟然答應他，每次考試第一就給一百零花錢。”

“再反過來看我啊，班級前十才給一百！都是我媽生的，你說我哥是不是自打娘胎裏就搶了我不少營養？不然為什麽智商差距這麽大！”

顧南行神色平靜地坐在一邊，聽着自家小妹吐槽他，一邊說着自己的各種心酸血淚史。

他要不是知道她那副德行，差點就要感動了呢。

朱毓偏頭，看了眼左手邊的人，笑了笑。

回想起來，從認識他開始，顧南行幾乎每次都是年級第一。

就算不是第一，那也是前五。

班級第一是穩的，張桦常年位列第二，顧南行是他唯一的障礙。

所以，這麽多年攢下來，也算是個土豪了？

雖然顧楠芷是顧南行就差幾個小時的同胞親妹，但是兩個人的智商差距真還不是一點。

一個在頂層高端組，一個常年游蕩在下層門邊徘徊，跟朱毓差不多點水平。

顧楠芷跟顧南行都是高三，卻不在一個學校。

用顧楠芷的話來說：“跟這個不是人的在一個學校，我還能有活路嗎？”

雖然現在看來，就算不在一個學校，她也沒什麽太大的“活路”。

三個人到的時候，剛巧六點二十五，距離“按豬論處”還差五分鐘。

山腳下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孟浣跟黃婷婷都到了。

朱毓他們來的時候，後腳張桦也到了，騎自行車來的，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去停車了。

路名是跑過來的，他家離這近，就當早鍛煉慢跑，出了小區也就十分鐘的路程。

顯然，最後一個是程沉。

幾乎是掐着點到的。

“可以啊胖子，二十九分，恭喜你沒有按豬論處。”黃婷婷擡手敲着手腕上的手表，看着氣喘籲籲的程阿胖，笑得歡快。

“呸，我老程那是極其有時間觀念的人，別胡說八道！”程沉喘了兩口氣，直起身子，雙手叉腰環視了一圈，立刻幸災樂禍起來，“看看看看，某些人才是應該按豬論處！這可過時間了啊。”

“說我嗎？”張桦從後面上來，笑眯眯拍拍他的背，“我去停車了而已。”

程沉：“……滾吧你。”

顧楠芷跟張桦程沉都是認識的，剩下三個跟她都不熟。

不過我們顧楠芷同學是什麽人啊，活潑開朗美少女，熟不熟的也就是個時間問題。

上山前，顧南行把她拉進了企鵝群。

黃婷婷跟孟浣都是好相處的人，路名那就更不用說了。

這山上的路還沒走多久，顧楠芷就已經順利混進了他們的聊天隊伍。

這山雖然海拔不高，但這路總是有坡度的。

沒走多久，每個人基本都累了。

上山的公交中途是沒有站點的，看着那車一輛一輛的從身邊過，程阿胖發出了來自靈魂深處的忏悔哀嚎，“天吶！我為什麽想不開要來爬山！”

張桦拍拍他寬厚的背，微笑道：“那不然我現在把你團一團，你滾下去？省時省事又省力，怎麽樣？”

程阿胖委屈：“不怎麽樣！滾！”

路名家在附近，經常會陪家裏人出來爬山，他們這一群人裏，到目前為止最輕松的，就是他了，還倒退着走，“胖，自己選的項目，跪着也要爬完。你低頭看看，還能看見你腳尖嗎？”

程沉氣得一下來了力氣，撲上去就要打他。

三個女孩子看着他們打鬧，跟在後面一邊嘲笑一邊議論。

他們這整個爬山隊伍基本分成了四個部分。

第一部分，扭打在一起的程沉和路名。

第二部分，慢慢悠悠跟在後面的張桦。

第三部分，看戲吃瓜加吐槽三人組。

剩下最後一部分，朱毓和顧南行。

朱毓其實也沒什麽力氣了，本來就懶，爬山這種事都多少年沒做過了，走不動了幹脆就走的慢了點。

顧南行本來是在她前面的，不過這會也掉隊跟她并排了。

只不過，他那臉色看着，不像是爬不動。

面色平靜，呼吸均勻。

半點看不出爬累了的樣子。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朱毓已經爬累了，本也就不是很想說話。

到後來兩個人都不開口了，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爬山。

路名本來還在應付程沉撲上來揍他的攻勢，別看這人一身肉，胖的低頭都看不到腳尖的那種，可這身手那是敏捷得很。

靈活的胖子。

但是，突然他就站在原地不動了，手還舉着是要擋招的架勢，目光卻是呆愣愣地看着前方。

挨了程沉一下，雙手在空中揮了揮，抓住他的手，這才開口。

“胖，你看——他們——”

程沉住了手，轉頭，也愣住了。

胖哥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不簡單。

“他們——”

剩下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因為這兩人的舉動也都回了身。

然後，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黃婷婷拍了拍顧楠芷，“你哥——可以啊。優秀！”

孟浣點頭表示贊同，“的确優秀，這光天化日的——”

顧楠芷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啧了一聲，“按照我對我哥的了解，應該不是你們想的那回事。不過吧，我個人，還是希望是的。”

不遠處的兩人，男生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面前的女生。

但依稀能看到，男孩低着頭，女孩仰着頭。

男孩的手捧着女孩的臉，微微側頭。

山路的坡度加上他們的姿勢，在遠處的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在——

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