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一斤糖

出了門， 低着頭就往外走， 腳步匆匆的， 耳邊不停環繞着他那句“我的”。

兩個字，跟按了重複鍵似的。

她怎麽就……怎麽偏偏就……

朱毓捂着臉頰，手心接觸的肌膚， 燙得很。

走路低頭不看路的結果就是，會撞到人。

“對不起——”擡頭看見人， 朱毓不由一愣， “趙子豪？”

昨天還見過小學弟， 人還是一臉青春洋溢的模樣，今天再見， 反倒是看着像憔悴了不少？

本來心情就不好，上個洗手間出來竟然還撞了人，原還想破口大罵，結果等他擡頭的時候看見眼前人， 一句話梗在喉嚨口，怎麽也說不出來。

反倒是朱毓先開了口，“你怎麽也在這？”眼神帶了疑惑，卻被他誤會是懷疑。

連忙結結巴巴地否認， “我， 不是，我沒有跟蹤你了。”

朱毓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倒是笑了， “我又沒說你跟蹤我，就是随口問問，怎麽反應這麽大。”

“我……學姐，我——”我還是喜歡你！可他這句話沒說出口，就被人打斷了。

“阿豪？你跟誰說話呢？”

轉角出來一個男的，看模樣年紀應該跟他們差不多，只不過那一身打扮——不良少年的典型代表。

頭上頂着那一窩雜毛，黃燦燦的顏色讓朱毓看着實在不适應。

一身痞氣還帶着點邪，脖子上挂了條鏈子，走路叮叮當當的響。衣袖一只是卷起的，邊緣露出一點像是紋身的東西。

這幅打扮，說好聽點叫“放浪不羁愛自由”。

說直接點，那就是“殺馬特非主流”。

總之，朱毓看了是沒什麽好臉色。

那黃毛看見她，微微一怔，眼睛微眯，盯着她審視了一番，突然臉上挂上一個笑，“喲，這位是我們阿豪那女神吧？你好你好，幸會幸會。”

伸出手，手上還挂了水珠。

朱毓皺眉，垂眸看了一眼，紋絲不動。

那人讪讪一笑，随手甩了甩收回手，“不好意思啊，剛尿了尿，那不是洗了手嘛，忘了擦了。”

說着，一手搭在身旁趙子豪肩上，收了臉上微笑，“美女一個人？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包廂聊聊天？你看我這小弟啊，對你那是日思夜想，朝思暮想……還有那個什麽詞？”

朱毓沒接話，眼神看向趙子豪。

很明顯，小學弟臉上那微紅，并不是因為看見她的羞澀，反而應該是羞愧。

低着頭的模樣，根本不敢看她。

黃毛見他們都不說話，又自顧自繼續道：“我呢，身為大哥，我這弟弟的感情生活也是要參與一下的。你瞅瞅，瞅瞅這張憔悴的臉，多慘多可憐。”

說着，他還伸手擡起趙子豪的下巴。

趙子豪掙開他，低着頭給朱毓道歉，“學姐，不好意思，你別聽他胡說，我哥他——”

“你他媽的道什麽歉呢？是不是男人了？能不能不要這麽慫？老子給你找場子呢，你就這麽打老子臉？”那人本就面色不善，如今更是怒不可遏的模樣。

趙子豪被他吼了這麽幾句，原就不佳的心情現在更糟了，“我他媽用你給我找場子啊！”

那人上前兩步，拽了朱毓的手就要走，“媽的，給你臉了臭娘們——”

趙子豪一驚，慌忙攔住他，“你他媽幹什麽！你放開她！”

朱毓被抓着手腕，那人又抓得緊，疼得她皺眉，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操，放手。”

“呵，小娘們脾氣還挺大？”黃毛看着她一臉的不屑，手上力道又重了幾分，“我他媽要是不放呢？”

老師教育，要先禮後兵。

朱毓揚起一邊嘴角，笑靥如花，卻不禁讓人一陣顫栗，“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兩人皆是一愣，可若真被她唬住了，那豈不是很沒面子。

黃毛冷哼了一聲，拽上她就要走，趙子豪反應過來要去攔他，而下一秒，兩個人都驚了。

朱毓一個潇灑的過肩摔，黃毛就被她砸地上了。

摔完拍了拍手，臉上還是剛剛那個笑，淡淡的卻很滲人，“好好說話不聽，非要我動手？”

對了，忘了說。

那個教育要先禮後兵的老師，是她的跆拳道老師。

黃毛被她這麽一摔，徹底怒了。

地上爬起來，擡手就要打她。

“打啊，打吧，我給你錄着呢。等會給警察叔叔看看你這英姿飒爽的模樣？”

朱毓轉頭，顧楠芷舉着個手機在錄像。見朱毓轉過來，還把鏡頭對準了她，“姐，打個招呼？”

“別鬧了。”朱毓臉上原本那滲人的微笑軟和下來，“你怎麽來了？”

顧楠芷上前，手裏的手機也沒收起來。

朱毓原本以為她是做做樣子，這會湊近了才發現，是真的開着錄像的功能在拍。

顧楠芷側頭看了眼面前的人，眉頭輕挑，“我哥看你還沒回來不放心你，就奴役他可愛的妹妹出來幫他打探一下情況。”

“你跟他說了？”聞言，朱毓臉頰微紅，全然沒了剛剛那副不得了的氣場。

低垂了眼睑，還帶着點擔憂的模樣。

一會，怕是又少不了顧南行一頓唠叨。

“喲，幹架呢？”程沉那痞裏痞氣的語調響起來，身後還跟着他們一大幫人。

朱毓擡頭望過去，果然和她想的一樣，顧南行那張臉陰沉地比剛剛他們給他點了《鐵血丹心》讓他唱的時候還難看。

渾身戾氣。

朱毓不自覺地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你們，怎麽都出來了？”

“那咋的，我姐受人欺負了，我能不來嗎？”

不得不說，程沉那副模樣還真是有點唬人的，雖然沒有黃毛那身殺馬特造型來的痞氣，不過他這架勢還是可以鎮鎮場子的。

外加顧南行那氣場，黑着臉跟人欠了他幾個億似的。

朱毓雖然看着想笑，不過也知道這會不是笑的時機，顧南行那眼神盯得她後背發涼。

黃毛被人欺負了，自然是不服氣的，而且對方還是個女的。

可這頭朱毓幫手已經來了，他再喊人怕是也來不及。

再說，另一個……

正想着呢，那另一個就來了。

“媽的，嘉——哥——”

兩人說是出來上個廁所，結果他在包廂等了半天沒見人回來。

不耐煩地罵罵咧咧出來找，眼前這架勢還真是把人給吓住了。

鑽過人群，溜到那黃毛身後，“這……什麽情況啊這是。”

來人模樣打扮還算正常，不過跟這什麽嘉哥的小混混混在一起，也不是什麽好鳥。

那人掃了一圈，看見朱毓臉上神情一滞，瞳孔微縮，一臉驚恐。

扯着他嘉哥的衣角，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黃毛眼微眯，先是一愣，随後啐了一口，罵罵咧咧走了，“媽的，晦氣。”

“喂，這架還沒打呢，怎麽就走了？”程阿胖嚣張地雙手叉腰，沖着他們背影大喊，“別走啊，再聊會呗？”

顧楠芷擡手揚了揚手機，“別忘了我這還錄着呢～”

黃婷婷上前，沖着胖胖那看不見的腰上一巴掌拍上去，“上瘾了你還，有腰嗎你？”

程阿胖不服氣了，“嘿！我沒有怎麽了！就算沒腰，那也要有氣勢！”

孟浣上前，拍拍他的肩，“胖胖，氣勢不錯，真的。不過——我覺得那估計不是被你這氣勢吓走的。”

他們在這聊着，這邊趙子豪還沒走。

朱毓上前，看着他，“那個，是你哥？”

“不是，朋友……”他低頭看着朱毓的手腕，滿眼心疼，“學姐，我……我不知道他……對不起。你的手，沒事吧？”

他不說，她還忘了。

剛才一心都在顧南行那張陰沉難看的臉上，這會想起來，動了動手腕，還是隐隐作痛的。

“沒事。”抓着手腕活動了一下，擡眸看他，“你……自己注意吧。雖然我學習也不怎麽樣，不過還是想勸一勸你。你要不喜歡聽，就當我沒說。”

“我知道……我知道。”趙子豪點頭，看着她，眼裏依依不舍的，“學姐，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我……我先走了。”

朱毓看着他走了，轉身的時候，他們一群人正站在這聊那黃毛為什麽突然走了。

說起來，剛剛後來才來的那個人，她總覺得眼熟，這會算是想起來了。

“那個人，我好像見過。以前跟我在一個跆拳道館的……手下敗将？”

衆人：“……”

黃婷婷：“為什麽你這是疑問句？”

朱毓：“原本男女組是分開訓練的，他看不慣我橫掃全場非要跟我比，然後就……你懂的。”

衆人：“……”

好好好，你厲害，你牛逼，你不得了。

對不起，打擾了。

顧楠芷收了手機，咳了兩聲，“那什麽，我站着都累了，趕緊回包廂吧，一會人服務生又要來了。”說着，一邊還給他們使眼色。

眼神到位，成功意會。

一行人又吵吵嚷嚷地往回走。

朱毓跟上去，路過顧南行身邊，被他拽住了。

那眼神，吓她一大跳，只覺頭皮一陣發麻。

顧南行拉着她就走，“你跟我來。”

“你輕點，我……手腕疼。”他正好伸手抓在她剛剛被抓疼的手腕上。

聽見她可憐巴巴地喊疼，顧南行回頭看了一眼，松了抓着她手腕的手。

男生寬大的手掌牽着她的手，小小的，被他牽着，整個握住。

朱毓愣了一下，臉上又開始發燙了。

顧南行拉着她進了樓梯間，兩個人就這麽面對面站着，誰也不說話。

朱毓是不敢說，顧南行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你拉我來這幹嘛？”朱毓把手背到了身後。

掌心還帶着他手掌的溫度，朱毓百般不自在地握了握手，看着他的眼神，怯生生的。

顧南行上前一步，拽着她的手臂拉到跟前，把她袖子推起來，手腕上紅紅的一圈，看得他心頭一抽。

想問她疼不疼，可出口一句話卻冷冰冰的，還帶着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真的會個跆拳道就了不起了？不得了了？”

都說關心則亂，他說這話的語氣甚是難聽。

他才剛說完，立馬就後悔了。

“我……那不是沒辦法嘛。而且，我也沒那麽覺得啊。”朱毓雖然自知理虧，可還是狡辯了一句。縮了縮手沒抽回來，反而被他握得更緊了，慘兮兮的呢喃了一聲，“疼……”

顧南行放開她，皺着眉問：“有危險你不會回來喊人嗎？為什麽非要自己擋着？厲害了你，還跟男生打架？”

“我那不是……走不掉嘛，那個黃毛說話難聽還動手動腳的。”朱毓低着頭，嘀嘀咕咕的，絞着手指的模樣跟撒嬌似的，“你知道的，我這個脾氣，別人惹我那肯定是不能忍的。再說了，你們不是最後來幫我了嘛。”

“那我們要是沒來呢？”顧南行看着她，想想剛才出來時的情節，一陣後怕。

要不是胖子先開了口，他怕是已經沖上去了，逮着人先揍一頓再說。

“沒來……”朱毓咬着唇想了想，眨了眨眼道：“不然，我喊救命？”

“你！”顧南行被她一句話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深呼吸了好幾口才緩過神，手指着她半天，一個字沒說出來，氣得轉身就走。

朱毓在背後吐舌，跟着出去，一邊嘴裏嘀咕着：“不喊救命喊什麽？總不能跟他說你好吧……”

顧南行突然停了腳步，轉身盯着她。

朱毓慌忙噤了聲，賠着笑給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朱毓覺得，她要是再說，怕是顧南行該動手了。

可惜，她不知道，剛剛在樓梯間，他想動的，根本不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