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赴約

帶路的小厮見身後沒了動靜,回頭一看,發現那姑娘在走廊邊站住了腳。

“姑娘?”小厮喚了一聲。

林琅紋絲未動,只在清風拂過時抖了抖眼睫毛。

“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事,所以不去了罷。”她淡淡地說,已朝來路側去身子。

“姑娘。”小厮追上去,扭頭往她剛才眺望的方向看,驚訝道:“那邊的不就是顏大人嗎,怎麽和一個姑娘抱在一起?”

林琅沒反應,默默往回走。小厮不追了,沖她背影說:“要不等會兒我跟顏大人說一聲姑娘來過?”

“不必了。”

“還是說說好。姑娘,你叫什麽來着?”

林琅已經拐過折角走遠了。

寄生在沃公府偏門外等了沒多時,就見林琅從裏面出來,立刻知道事情不順,拿眼角斜睨一眼街對面的尖嘴猴腮,低聲問她:

“都姑娘果真在裏面?”

林琅點頭,“我路上看見她正在和少主說話,所以就出來了。”

“為什麽不過去!”

寄生跳起來,街對面頓時傳來幾聲悶笑,少年一記眼神瞪過去,朝他們比了比拳頭。

林琅茫然地眨眨眼,說:“過去不就打擾他們了?”

“何止打擾,還要拆散!”寄生抓住她的手腕跑上臺階,“走,再進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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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過幾日再來吧,少主今日恐怕沒空閑了。”林琅另一只手撐住門框,乞求道。

寄生仍是不服,氣惱道:“你不是讨厭那女人嗎,怎麽這種時候退縮了?”

“可是少主不讨厭她呀。如果我過去将他們打擾了,少主讨厭我怎麽辦?”

寄生還想争辯,林琅伸出手溫柔地按在他肩上,“沒必要事事賭氣,不然幹不了大事。”

少年冷冷一哼,從臺階上踱下來,“還幹大事呢,說殺個人都把你吓成那樣。”

林琅趕緊按住嘴唇對寄生使了個眼色。寄生又看了眼街對面的兩個屠戶奴工,鄙夷地哼哼鼻子,拉住林琅離開沃公府。

二人從屠戶奴工面前經過,那兩人頓時興奮異常,淫/亵的目光在林琅身上掃來掃去,一邊嘀咕一邊癡笑,說不出的惡心。

林琅面無表情,等快走過時猛然扭頭看去,兩道漆黑死寂的眼神直插人心,把尖嘴猴腮吓得頭皮一麻,噤若寒蟬,等再回過神來已看不見她的人影。

“寄生,都姑娘每天晚上會去的地方摸清了嗎?”出了沃公府大道,林琅問寄生說。

寄生癟起嘴,有些喪氣道:“跟了兩天,去的地方都不一樣。沒想到那女人挺機敏,似乎覺察到了有人跟着,所以昨天開始她出門都帶着那兩個奴工。”

“她發現你了?”林琅驚訝地問。

寄生本就覺得丢人,被林琅突然這樣一問,大吼道:“才沒有發現我!我只是說她發現有人跟着!”

林琅堵住耳朵,賠笑道:“這就好。你別跟了。”

“你說跟就跟說不跟就不跟?我憑什麽要聽你的話。”

“我們是一致利害的同伴呀。”林琅松開耳朵,溫柔地搭在少年肩上,“有件事我還得問問,你真的要親自動手?”

“親自動手比較方便。”寄生若無其事地說。

林琅仍舊無法習慣這個少年對殺人的習以為常和淡定自若。

那天在顏沉書房裏寄生很自豪地告訴她,從大梁到沃城花了兩個月時間,要是沒有他在暗中消滅障礙,顏沉根本不可能活着走進沃城門。

消滅障礙指的就是殺人。

這個十六歲少年,對于殺人的态度已經淡然得如同吃飯和睡覺。

“少主知道你殺人的事嗎?”林琅震驚地問。

寄生搖搖頭,旋即笑道:“少主若是知道了肯定會瘋的。”

他的笑容清爽燦爛,只不過是冬日的太陽。

想起這件事林琅就覺得冷,抱住胳膊搓了搓,對少年說:“不用親自動手,城外那麽多流民,給點錢就能讓他們賣命。”

“他們不值得信任,要是反過來訛我們怎麽辦?”

“那就把殺人之罪嫁禍到他們身上。”

“這個不錯,所以還是得我親自動手。什麽時候?”

“再等等。”

林琅輕輕說道,臉上浮現出從未有過的沉重,純粹像名隐忍中的君主,時刻準備爆發。

再等等,馬上就能離開這個地方了。

酉戌之交,都和她的兩個奴工來到倒塌的南牆前。守門兵大多昏昏欲睡,唯一保持清醒的,在看到都後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都打扮得美麗動人,眉眼描畫得分外精致,身上的衣裳也似新做的,顏色不太亮眼,但衣上的花紋在火光之下有流光閃爍。

一看就是赴約的。

“行了,你們回去吧。”都心情非常好,向兩個奴工揮手打發,另一只手裏緊緊握着一團絹帕。

尖嘴猴腮肯定是不放心的,“這麽晚了還去城外,太不安全。”

“啰嗦。不準跟來。”都哪裏聽得進去,此時的她滿心滿目全是等下要見的人。

看來白日裏在沃公府主動投懷送抱真做對了,顏少主終于肯對她動心了!

身後的兩個男人還在勸些什麽,但女子已完全聽不進去,松鼠似地又蹦又跳地出了南牆。

尖嘴猴腮想跟上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悠悠的叫喚——“喂,那邊兩個。”沒有指名道姓,但兩個奴工還是回頭了,因為這個聲音他們熟悉。

林琅穿着素色單衣,站在火光的邊緣,微微露出了半張臉,冷冰冰地看着這邊,詭異的黑影在她豔麗的臉龐上不斷變化跳動。

尖嘴猴腮猛然想起,白日裏她從身前走過留下的驚悚一瞥,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三月的夜晚真有些涼啊。”

尖嘴扭頭對猴腮笑笑。他可不承認自己害怕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壓在身下淩/辱過多次的女人。

“就是就是。”猴腮陰陰一笑,“既然覺得冷,我們就找個姑娘取取暖吧。”

他們故意說得大聲,讓林琅全聽進耳裏。林琅照舊波瀾不驚,轉身往陰暗處走去。

“想走?晚了吧。”尖嘴猴腮笑嘻嘻地邁開步子。

忽然林琅停了下來,兩個男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他們面面相觑,嗤笑一聲後壯起膽子繼續前行,可是猛然間又站住了腳。

林琅扭頭看過來,目光陰晴不定,唇角緩緩上揚,露出如夢似幻的妩媚微笑,随後輕哼一聲,再次走進黑暗。

這詭異又妖冶的一幕在兩個男人心中瘋狂燃燒,恐懼和欲望激烈交纏。但猶豫只發生在瞬息之間,他們立刻放下所有,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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