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三人

“今日有些熱, 不如還是進去裏面躺着?”顏沉站到林琅身邊,關切地說。

其實顏沉不希望林琅抛頭露面,因為周圍男人實在太多, 如果只是他們四個就不用這般擔心了。

林琅還看着閃閃發光的熊悅, 不知不覺已将此人的模樣印入心裏,扭頭調侃顏沉道:“你果真是個色鬼, 連友人都挑相貌好的。不過你确定他不是第二個趙混章嗎?”

經她這麽一提醒,顏沉嚴肅起來, 也把熊悅從頭到腳端詳一遍, 小聲說:“我跟他認識不久, 但聊得很多,總歸來講意趣挺相投。而且我看他談吐優雅,舉止大方, 又是顯赫身世,比那趙混章不知好上多少倍。”

林琅信不過他,篤定道:“你看人不準。等我去看看才行。”說罷擅自走去。

顏沉立刻跨出一步将她擋住,計較起來, “我看人怎麽不準了?不就是個趙混章嗎?而且你怎就看人準了?難道你閱人無數?”

林琅甜甜一笑,軟聲說道:“如果我看人不準,怎麽會看上你呢?”

顏沉的心被小鹿撞了一下, 頓時像得了天大的喜訊,樂滋滋地說:“你終于承認了!”

“我承認什麽了?”林琅白眼輕輕一翻,不耐地說:“到底去不去,不好讓人家久等。”

“去, 去。”

現在林琅說什麽顏沉都依,立刻轉身領着她往車首走。可是走着走着顏沉就發現,他們越近熊悅的笑容就越燦爛,而且全給了後側的林琅。

不會又是一個趙混章吧。

顏沉不免如此想到,回頭去看林琅,更是一驚——她笑靥如花,把羞澀與嬌豔拿捏得恰好,還含着三分情,盯上就讓人恍惚,以為一眼就中了佳人的芳心。

“林琅,不如你還是——”

“在下熊悅,這位就是林姑娘吧?”熊悅陡然上前拱手道,把顏沉的話給打斷了。

“妾身林琅,見過熊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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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的聲音嬌嬌滴滴,顏沉都許久沒品聆過了,卻被個突然冒出的陌生家夥讨到便宜。

熊悅睜大眼睛把這玉人兒看了又看,擡頭對顏沉笑着說:“顏兄真是好大的福氣。”

顏沉勉強陪笑,伸手要攬林琅的腰,卻被躲開了。他氣得瞪眼,林琅卻絲毫不懼,歪頭把熊悅看着,笑容安靜,不知在想什麽。

“坐吧。”

顏沉忍住火,草草擺手招呼衆人落座。

“熊悅大人是哪裏人?”甫一入座林琅就開口問道。

“生在楚國,長在東周,現為東周卿大夫。”顏沉搶着答道。

林琅抽抽眉頭,沒去看顏沉,接着問熊悅道:“大人來厲城是為何事?”

“來找我的。”回答的又是顏沉,“我剛才不都給你說了嗎,何必再問一遍。”

林琅總算看了他一眼,但是目光有些不善,平聲說:“本尊在此當然要問一問,不然就是道聽途說了。”

“我怎麽可能拿假話騙你?”

“顏兄,”熊悅突然插嘴,怕這二人争執起來,爽聲說:“我看林姑娘是在為你把關,怕你交友不慎。”

呵,這不就回到之前的話頭上去了嗎?

顏沉的火氣更盛了,揚聲對林琅說:“那就更不需你操心,好人歹人我分得很清楚。”

林琅咬咬嘴唇,擺出一副委屈模樣,低下頭不說話了。

顏沉以為自己話說得有些重,但礙着有旁人在,不好拿出屋裏的那套哄林琅開心,于是木着一張臉傾身去端茶,卻用藏在袖子裏的手偷偷去拽她的衣裳。

熊悅原本想勸,但無意中看到這一幕,偷偷笑了笑,開口問道:“顏兄知道前面是哪裏?”

“曲陽。”

“嗯。入了曲陽,魏兵就不便護送了。”

“曲陽不也是魏土嗎?”林琅突然擡頭問道。

熊悅溫和一笑,認真解釋說:“曲陽毗鄰周室,所以雖為魏土,實則受周室的影響重大,歷代皆是如此。自從姬猛分封沃城以後,此種局面發生了些微變化,但臨近曲陽邊境,魏國軍士還是會打道回府,無理不得踏入。”他說得詳細,不知林琅這個女兒家能否聽懂。

林琅則聽得十分認真,抿唇沉吟片刻,忽然喃喃自語道:“先王新喪,新王登基不久,國內局勢朦胧。沃公既然已有歸順新王之心,為何偏要選這種時候挑起幹戈,攻下厲城呢?”

在座的兩個男子猛地一怔,雙雙看向林琅,驚訝之情溢于言表。

熊悅初識林琅,不知她的秉性心智,現在忽聞此言,以為是跟随顏沉許久,所以耳濡目染有了遠見。他胸中頃刻間多出好些佩服之意,想借顏沉委婉誇贊一番,卻發現他的神情比自己還要驚訝。

顏沉當然很驚訝,林琅跟随自己已快足月,期間經歷過許多事情,只知道她聰明有心機,卻從來不知還能思慮列國局勢的頭腦。

猛然間,她又想起林琅種種令人佩服的精妙教養,以及與生俱來的高雅氣度,還有鬼主說的那句——

你少年尊貴,無奈堕入悲苦塵世。

“林琅,你剛才在說什麽?”顏沉謹慎地問。

林琅似乎從遐想中驚醒,把兩個盯住自己的男人看了看,反問道:“你們沒想到嗎?”

熊悅抿嘴一笑,輕聲說:“這些事情想到了也不能亂講,畢竟還在人家裏。”

林琅頓悟,左右張望幾眼,見車下軍士神情舉止并無反常之處,才緩緩松了口氣。

熊悅越發覺得此女有趣,比之初見時對其容貌的驚嘆,現在又對她的內在品行産生了諸多好奇,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顏兄。”熊悅說道,“等到了曲陽,我做東款待顏兄諸位,洗一洗連日奔波的塵土,好好休息,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顏沉不知聽清沒有,愣愣地應了一聲,默默轉向旁處發起呆來。

林琅已知剛才的話太唐突,悶頭喝了幾口茶後有些坐不住了,她拉拉顏沉的袖子,二人不過對視一眼,就傳遞了意圖,于是顏沉立刻替她向熊悅請辭。

熊悅還準備同林琅多聊幾句,什麽都好只要能進一步了解她,但現在她的主人已經說了這話,自然不好挽留。等到林琅起身離去時,熊悅不禁望着她的背影失落起來。

顏沉輕咳一聲,眼裏不見了和善。熊悅收回目光,可此時此刻心中還裝着林琅,于是忽視了顏沉的臉色,高興地誇贊道:“顏兄真是天大的福分,得了這麽個奇女子。”

“是啊,這奇女子只屬于我。”顏沉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把談室的氣氛推至冰點。

熊悅略感慚愧,但不覺得有什麽需要澄清,于是尴尬地坐了一會兒後主動請辭。

顏沉目送他離去,覺得這熊悅比那趙混章實在危險許多。他內心有些翻騰,拔腿走到深幔前,掀開簾帳看見林琅趴在榻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簪子無聊地撥弄香爐裏的香灰,神情寂寥惆然,好像有滿滿的心事無從訴說。

顏沉心中騰起無名火,大步踱到跟前,二話不說将人抱起,一屁股坐到榻上,等林琅回神過來時,已落入他懷裏。

“怎麽了?”

林琅看出顏沉帶着怒意,就算不怕他生氣,也怕他在大白天做出過分的事。

顏沉頓了頓,沉聲問:“你覺得熊悅如何?”

林琅眼神瞬間冷了,随後飄忽起來,敷衍道:“挺好的。”

顏沉眉頭一皺,扳過她的臉來,狠狠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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