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鬥心
能看到熊悅的宅邸後林琅叫停了車, 等打發走車辇,玉姐給的銀錢已所剩無幾。與此同時還想起來一件要事,就是忘了給玉姐買謝禮。林琅着急起來, 一邊思索對策一邊往宅邸走去, 等進了大門已是滿臉汗水。
鹿角堂離大門不遠,玉姐又挑了個顯眼的地方坐着縫縫補補, 所以門一開就看到了林琅。她放下手裏的活計走去迎接,可那姑娘站在門口沒動, 畏縮地低着頭,
“怎麽了?”
玉姐走到林琅跟前, 發現她全身灰撲撲的,臉上沾滿了發絲,模樣十分狼狽。
“玉姐……”年輕姑娘嘀咕道, 哽咽兩聲,沒有把話說下去。
玉姐拉她進屋,着急地問:“你去哪了?怎麽這身打扮回來?”
林琅不敢看她,伸手讨了碗涼水, 喝下之後才緩過勁來,可仍舊憋着紅臉,有一眼沒一眼地往玉姐臉上瞅。
“真急死人了!到底出了什麽事!要是你不說清楚, 以後別想一人出門!”玉姐性急,拍着桌子叫嚷起來。
“我剛才去豐街了。”林琅突然小聲說道。
“你去豐街做什麽?那麽遠你怎麽去的?”玉姐有些吃驚,隐約覺出不妙的意味。
“跑去的。想給玉姐買那支犀角觥杯來着,可是……”
“可是怎麽了?”
林琅委屈地看着她, 眉目十分凄楚,支支吾吾地說:“可是當正要付錢買下來的時候,才發現……才發現玉姐給的銀錢全不見了……”
她說着說着沒了聲,眼淚克制不住地湧出,啪嗒啪嗒地掉在桌面上。
看着這般傷心的林琅,玉姐緊緊抿住了嘴唇,片刻過後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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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聽到笑聲,仰起臉困惑地盯着她。
“你笑什麽?你沒聽明白嗎?我把錢弄丢了!那麽多錢,什麽都沒買就不見了!不知是被偷了還是我自己弄丢了……反正都是我不好!”
說到傷心處林琅放聲大哭,卻把玉姐逗得更開懷,伏在桌上笑得沒完。
哭聲和笑聲此起彼伏,把宅院裏的小厮和奴仆都引了過來,莫名心驚地往屋裏張望。
“別哭了,丢錢有什麽好哭的,又不是不丢人。不過你現在的樣子真丢人。”玉姐笑着用袖子幫林琅一把一把地抹淚。
“好多錢呢,一想到便宜了別人我就不開心!”林琅耍起性子,眼淚還是不停地往外冒。
“丢就丢了,反正是我從人家手裏贏來的,橫豎還是人家的。再說那點錢根本買不回犀角觥杯。”
“玉姐別說這種話,越安慰我心裏越不好受……”
“我這些都是老實話。要是你還覺得過意不去,我倒是有個法子能讓你好受些。”
“什麽法子?”林琅看過來,眼睛裏終于多了點神氣。
“就是把丢掉的錢再贏回來。”玉姐挑挑眉,神秘一笑。
“贏回來?你是說博戲院?”林琅眼睛更亮了。
“正是。就今晚,我們一起去!”
自昨晚上聽寄生吹噓之後,林琅對博戲院充滿了好奇,但不知如何跟玉姐開口。沒想到,現在玉姐自己提了起來,真是再好不過!
“好!”林琅一口答應,眼中光華大盛。
玉姐笑着點點頭,說:“但你不能什麽都不懂就胡亂去了,我會用整個下午好好教你博戲院裏的東西。”
咦?
“玉姐說得是。不過得先等我洗洗身子,都汗濕了。”林琅爽聲說,站起身要往外走。
“我同你一塊兒去吧。”玉姐也站了起來,“要幫你燒水不是?”
林琅無法拒絕,于是玉姐便從這裏開始緊緊跟在了身邊。從沐浴到吃飯,再到整個下午都和她關在屋子裏學習博錢戲法,林琅根本沒有獨身一人的機會。
她從藥鋪買回的落胎藥有三帖,每兩個時辰喝下一帖即成。此藥的吃法很容易,因為藥草被碎成粉末,所以直接用熱茶沖泡,待冷卻後就可服用。
多麽簡單易成的事啊!可偏偏忘了給玉姐買東西,就把這完美的打算攪亂了!
林琅在玉姐面前談笑自若,心中卻又氣又怕,懷疑玉姐是不是猜到了一些。但是不要緊,接下來的時日很多,玉姐總不能一直跟着自己吧。
下午,顏沉,熊悅和寄生回來了。玉姐領着林琅前去迎接,随後就把她交給了顏沉。
顏沉比玉姐還能纏人,進門時還不停埋怨太陽,等一看到林琅就沁人心肺了,急急走去把她抱住,不光忘了熱,還忘了周圍有人。
“上午子悅兄帶我去了大河,本想叫上你的,可等我到了那兒才慶幸你沒有去。”
井水冰涼,顏沉洗過頭臉後終于感到涼爽,忙拉林琅坐下,把今天的見聞全講給她聽。林琅邊聽邊點頭,找了把蒲扇給他扇風,但有些心不在焉的。
“回來後我們直接去了豐街,把二色珠取回來了。”
顏沉興致高漲地從衣襟裏拿出那兩支玉匣擺在林琅腿上。
林琅放下蒲扇,拿起玉匣掂量了下,玉匣挺沉,被顏沉的體溫捂得發熱,甚至有些燙手。
“快打開看看。”顏沉催促着。
林琅沖他嬌甜一笑,挑出那較輕的玉匣慢慢打開,裏面躺着顏沉的墨緞吐翠金珠束發帶。
昨日太陽不大,今日陽光正好,把金色寶珠照得光華璀璨,在翠綠簇擁下更顯絕色,一下子就迷住了林琅的眼。
“真好看。”她驚嘆道。
“你再看看你的那支發簪,更好看。”
林琅立刻揭開另一支玉匣,那根綴金象牙金珠發簪甫一暴露就毫光大盛,連包裹在外的玄色錦緞都映出了五色光芒。
“好看嗎?喜歡嗎?”顏沉笑眯眯地問,盡管林琅的表情已經不言而喻。
“好看,喜歡!”林琅把發簪拿在手裏,一臉的天真爛漫。
“你若看夠了,我再給你戴上。”
“不如現在就給我戴上。”林琅嬌聲央求,整個人都靠了過去。
等顏沉幫她帶好後,忙低頭往地上看,果真那顆金珠在地上的影子也是金燦燦的。
林琅十分欣喜,拿出那條墨緞金珠發帶,問顏沉道:“不如也幫你換上?”
顏沉哪能不肯,立刻把頭伸了過去。
林琅跪着直起身子,可剛一碰到他的發髻就收回了手,扭着身子說:“你剛從外面回來風塵仆仆的,別把這好東西弄髒了,還是先去洗幹淨了我再幫你帶上。”
“說得對。”顏沉點點頭。其實他早想換身幹淨衣裳了,現在聽林琅也這樣說,立刻起身出門往澡房去了。
顏沉洗得飛快,一壺茶工夫就從裏面出來,匆匆趕回自己的屋子。可剛過拐角,就聽到玉姐爽快的笑聲從那邊傳來,他加緊步子走去,推門一看,玉姐果真在裏面,正和林琅玩着骰子。
“少主來啦,我正和林琅玩着呢。”玉姐大笑道。
顏沉不悅地看着桌子上的竹筒和兩枚骰子,說:“玉姐,這種東西不要讓林琅碰。”
“為何不讓我碰?挺好玩的呀。”林琅不解,拿着骰子在手裏搖。
顏沉不客氣地奪過來,連同竹筒全塞給玉姐,警告道:“這東西是用來博錢的,沒一點正經,不能碰。”
“不博錢不就行了?”林琅皺了皺眉,覺得顏沉管得太嚴。
“少主說得對,我們不争了。”玉姐拿着骰子站起來,頗為遺憾地看着林琅,“看來少主不會準許你晚上去博戲院了。”
“你還要帶她去博戲院?不行,絕對不行!”
顏沉大甩胡垂把玉姐攆出門,回身把林琅抱進懷裏,抱怨說:“玉姐也太胡來了,我還放心她照顧你呢,看來還是信不過。”
“不要怪玉姐,她只是想帶我出去玩玩。”
“出門能玩的地方太多了,怎就非去那人鬼不分的地方。”
顏沉覺得此事不能輕易原諒,可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你上午去豐街了?”
“你怎麽知道的?”林琅登時警覺起來。
“我們去取二色珠的時候,店裏的小姑娘說上午看到你了。是你嗎?”
好險。林琅後背驚出一層冷汗,慶幸沒對玉姐隐瞞去過豐街的事,不然這謊話就難圓了。
林琅雙眉一撇,眼圈頓時紅了,把上午在豐街遇到的傷心事向顏沉傾訴出來。
顏沉比玉姐有良心,對自己的遭遇感到心疼,溫柔安慰道:“你在這裏人生地不熟,一人最好不要出門亂走。今天是我不細心,以後出去一定叫上你,不會再讓你覺得無聊了。”
林琅的心動了動,猶猶豫豫地靠到顏沉肩上。他身上的味道還是那麽好聞,不禁讓自己浮想聯翩,幻想過去所有的苦難都沒發生過,他們在一個秀美明媚的地方相遇,然後……
“顏沉,我幫你換上新發帶吧。”林琅打斷自己的思緒。
她打開桌案上的玉匣,取出發帶,直起身子,兩手繞到男人腦後,仔仔細細地解開,再小心翼翼地纏上。
顏沉安靜地抱住林琅,額頭枕上她的頸窩,嗅着她的體香。
“林琅,我好想你。”他突然在耳邊小聲說,欲望在呼吸間蠢動。
“嗯。”林琅平靜地應了聲。
顏沉仰頭,期待地問:“你願意?”
“嗯。”仍舊平靜,只無端多出憐憫,分不清到底為了誰。
是夜。
交纏的身體,粗啞的喘息,旖旎的□□,一幕幕的纏綿悱恻在屋檐下翻滾起伏。
數日未臨的熱情終于在深處點燃,瞬間燙遍他們的肌骨,一次比一次瘋狂地索要對方。
終于,顏沉耗盡了林琅所有的體力,看着她在自己臂彎中沉沉睡去,心中無比滿足。
嗒,嗒。
窗外傳來輕輕的敲打聲。
顏沉以為聽錯了,沒去理,可是過了一會兒又傳來兩聲。他揚起身子朝窗口張望,看到後面藏着個人影。
顏沉滿腹狐疑地爬起床,穿上袍子開門一看——
“玉姐?”
敲窗框的就是玉姐,她見少主出來了,立刻走上去把他拉到一邊。
“玉姐,你什麽時候在外面的?”顏沉還在驚訝中。
“少主,林琅睡着了嗎?”玉姐的臉躲在暗處,看不清表情,但眼睛裏透着焦慮的光。
“睡着了。玉姐為何這個時候來這個地方?”
“少主,我有一件很要緊的事情與你說,是有關林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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