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得罪
一覺醒來, 顏沉回到了被趙遷領着認識東周權貴的日子,只不過多帶上了個吉紫。
趙遷果真跟吉紫也相熟,但對他評價不高, 還偷偷要顏沉堤防吉紫, 因為他很有可能是東周公安插在身邊的眼線。
原來趙遷看人這麽準。顏沉暗暗佩服,更想知道自己在他眼裏是個怎樣的人。
沒有林琅的日子如同白駒過隙, 顏沉自新城回來以後就沒露出過悲傷之情,于是漸漸的, 當初或奚落或憐憫他的人也把這件事淡忘了, 只剩下一句感嘆——
那麽漂亮的寵妾随便就賣給別人, 後悔了就義無反顧地去追,追不回消沉幾日就忘了,真是貴族才有的潇灑。
只有寄生才知道自家少主在家中獨處時垂淚過多少次。因為實在太可憐, 寄生好心提議他們二人抱頭痛哭一場,把所有郁積在胸中的悲傷嘶吼出來。可是還沒等他說完,就被顏沉捶了一拳頭。
“少主,你那天說的兩件事我想明白了。”寄生揉着腫起來的腦殼, 跳到桌案對面盤腿坐下,興沖沖地說。
“哦?說來聽聽?”顏沉笑起來。
“少主說要出名,我看确實應該。楚國大國也, 本就人才濟濟,不開榜納賢也有八方才俊湧入郢都。楚王眼光肯定是頂高的,無名之輩絕不會入眼。所以少主才要闖出名號,即使楚王不主動聘少主, 也要讓他聽過少主的名字。
“至于第二件事就更簡單了。東周公是聘少主來做相的,是他看中的人上之人,少主若要走,肯定不放。但如果少主找到個東周公亦認可的人物替了相位,于情于理也不會強留少主了。”
顏沉一邊聽一邊點頭。寄生為自己的開竅沾沾自喜,可馬上又擔心起來。
“這兩件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太難了。少主可有法子了?”
“第一件事就是等個機會。第二件事我心中已有了一個人選。寄生,這個人你能不能我打探一下行蹤?”
“臣萬死不辭!”寄生學着官場的作态拱手應道。
顏沉被逗笑了,說:“這個人叫李襲城。你幫我打探一下他現在哪裏?性情如何?有哪些喜好?有沒有親近之人?總之事無巨細,把能打探到的情報全部告訴我。”
寄生最愛幹這種神神秘秘的事情,兩眼頓時放光,狠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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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要記住,不能從我身邊的人中打探消息。”顏沉提醒道。
“少主放心,這種事情我清楚得很。再說少主身邊都是高貴人,我哪裏認得他們?”寄生把胸脯一拍,問:“少主,急嗎?”
“不急,但不能怠慢。”
“是!”
啪的一聲,寄生又用力抱了一拳。
“少主,那第一件事有需要我做的嗎?”
“第一件事更不能急,機會若到,我會竭力争取的。”
出使秦國的東郭朋,比預設的歸期要早回來好些天。據他所說,秦王嬴策也随大軍移駕到洛水邊的“各”,所以一去一來省去了大半時日。但這根本不是好消息,因為嬴策的目的已經十分明顯了——這次對陣周國,絕對不會空手而歸。
東郭朋之前在鹹陽當過說客,後來去了鞏城,是鞏城裏唯一親秦的士大夫。這次姬班派他去見嬴策是上計,嬴策對東郭朋的說辭也确實較為聽從,等他看過韓君姬蕩的贈地國書後,當即把借道伐韓一事緩了下來。
東郭朋回城複命,衆人聽罷先喜後憂,都十分清楚現在解除的只是個小禍,真正的大禍就在後頭。
三十天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下,十五萬秦軍挺進宜陽。早就駐紮在伊闕城郊的八萬魏軍反應迅速,擺開陣勢,靜候秦軍的到來。
“八萬對十五萬,以卵擊石!”
“魏新王暴戾恣睢,早就喪失了民心,而且數個國家與它斷了往來,士氣早就名存實亡。這次周國是真有危險了。”
“我看姬遲根本就不會認真打這一仗。出兵護周不過是讨天子喜歡,等真跟秦軍打起來,肯定只做個樣子,絕不會全力以赴!”
“魏軍必敗,早晚的事。等嬴策攻下伊闕後,就劍指洛陽了,我們鞏城也得好好綢缪應對之策。”
“東西二周素來不睦,但對外人而言是‘輔車相依,唇亡齒寒’的關系。如今大難當前,東西二周應放下前嫌,攜手抗敵。”顏沉突然出聲說道。
朝堂內人聲嘈雜,怒罵、闊論、勸誡、安撫此起彼伏,路過的人還以為是庶人的集市。姬班就站在丹墀之上,起初還吼幾聲管一管這亂糟糟的氣氛,可到後面也同底下的臣子們争執起來。
現在朝堂上空的危機情緒愈加濃烈了,若再不制止局面,這寶貴的一天恐怕就要浪費掉。于是顏沉走了出來,立在朝堂中央,大聲說出了“東西二周須攜手抗敵”的言論。
争吵聲不出片刻就平息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顏沉,姬班更是一臉難以置信。
“顏愛卿,你剛才說的什麽?”
顏沉鎮定如常,拱手答道:“昔,晉侯假道于虞以伐虢,宮之奇谏道: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今東西二周有異曲同工之處,所以要對抗近在眼前的強敵必須聯手,不然——”
顏沉不說了,留下半句話給衆人自己體會。
姬班愠怒起來,眼睛像刀子一樣在顏沉身上刮來刮去。
鞏城與洛邑是世仇,争鬥了幾代人,都恨不得滅了對方,怎可能聯手扛敵?那秦國确實可恨,但西周更可恨。這次若能将西周滅掉,他姬班可要喜上天好生犒勞嬴策哩!
“愛卿,你這話真有點意思。”姬班微微諷刺道。
“臣也覺得不錯。”太宰商伯說,好似沒有聽出東周公說的是反話,“今次确實情況危急,二周攜手說不定真能化險為夷。”
“二周同祖同宗,平日争鬥俱是家中事,面對外人還是要兄弟同心啊。”吉紫也替顏沉說話,只是聲音有些小。
太史石狐捋起胡須,慢吞吞地說:“二周就是同祖同宗的兄弟。昔周考王封弟于王城洛邑,號西周桓公,後傳至威公、惠公。西周惠公又封其子于鞏,號東周惠公,後傳至——”
“不要說了!”
姬班突然吼道。他反剪兩手,盯着垂目不言的顏沉,不客氣地說:“要寡人把洛陽當兄弟?為顧全大局,寡人可以屈尊。可那洛邑豈是豁達之人?”
其實在早朝之前顏沉就這樣勸過姬班。姬班先是嚴詞反對,後來亦覺得別無他法,勉強同意下來。
可是他身為東周國君,不能說出親近西周的言論,所以才教顏沉在朝堂上發聲,想看看衆人的反應。現在姬班見衆人都嗡聲附和顏沉,心裏暗暗松了口氣。
“大王,臣罪該萬死!”顏沉突然跪下叩首。
姬班吓了一跳,問:“卿為何突然請罪?”
“因此事十萬火急,臣未請示大王,就于昨夜遣甘茹去信洛陽,請求合縱抗秦!”
“啊?”姬班踉跄一步,這件事顏沉可沒有事先告訴他!愣了半晌,跺腳說:“你,你你,誰給你的膽子自作主張!”
“臣罪該萬死!”顏沉叩首不起。
姬班氣得吹須瞪眼,卿大夫不敢再說話。趙遷本想站出來替顏沉求幾句情,卻發現姬班的怒意只浮在臉上,不見眼裏,便知顏沉此計已成。
于是趙遷開口說道:“大王,顏沉确實行事魯莽,但甘茹已去了洛陽,不如等他帶回西周君的答複,再酌情處置顏沉。”
“不然還能怎樣!”姬班把兩條長袖一抖,氣呼呼地在錦墊上坐下,“你們都陪寡人在這裏等。顏沉,你就跪着不準起來!”
洛陽和鞏城很近,午時剛過,甘茹就揣着西周君的玉奁奔入朝堂。姬班抖開玉奁裏的錦絹一看,表情未變,繃緊的肩膀卻慢慢放了下來。
“顏沉。”
看完錦絹,姬班嚴聲厲色地說道:“這次是你運氣佳,姬節同意了。下回你若再無視寡人,寡人一定加倍責罰!”
“臣謝大王厚恩!”
顏沉跪了兩個時辰,雙腿已經麻木,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從地上爬起來,可兩腳好像踩在紮滿了針的布團上,站都站不穩了。
這時姬班又說道:“西周公姬節要寡人派幾人去洛陽一同商讨退秦之計。”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衆人的頭頂,随後念道:“顏沉,劉微,甘茹,吉紫,左沁。你們五人,于今天申時正點出發洛陽!”
洛陽王城壯美如畫,氣勢高聳入雲,若是以前林琅還在身邊的日子,顏沉肯定笑逐顏開,一心只想玩個痛快。可如今他的心境徹底改變,再美麗的都城都不過是鑄就功名的臺階。
顏沉五人到達洛陽城後,直接進入內朝求見西周君。
西周君姬節四十正當年,與姬班有些神似,說話輕言細語,不太像愛發火的人。這五人除了劉微和甘茹,姬節都有些面生,但顏沉的名字是聽過的,因為他明明答應要來洛陽,最後卻去了鞏城。
“顏沉。”姬節突然喚道,“你擡頭給寡人看看。”
顏沉臉色一白,慢慢将頭擡起來。姬節不露聲色地與他對視了一會兒,調侃道:“寡人竟不如那個糟老頭子?”
顏沉想解釋,姬節擡手制止,對門外喊了聲“王孫卻”。王孫卻立刻走入,姬節把跪在下面的五人一指,吩咐道:“帶他們去驿館。明早上朝。”
被王孫卻帶下去的時候,顏沉很尴尬,覺得需要解釋下曲陽的事,但又感到無從下口。等出了王宮,走進下榻的驿館後,顏沉決定裝作已經忘掉了那件事情。
可是王孫卻記得很清楚,等只剩他和顏沉兩個人時,笑着問道:“顏大人,別來無恙。在曲陽你我匆匆而別,沒想到再次相見已各事其主。”
顏沉不願狡辯,低聲承認道:“曲陽一事,在下确實愧對大人。但事出有因,等在下發現時已無力挽回了。”
“我知道都是熊悅的手段,不怪你。但是你們兄弟二人同時棄我而去,就算我能體諒你們,寡君可真的動怒了。”
顏沉吃了一驚,“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顏大人還不知道你仲兄的事?”
“何事?”顏沉微微感覺不妙。
王孫卻輕嘆一聲,說:“你随熊悅走後,我把顏騁的自薦書推舉給了寡君。寡君覺得十分滿意,便聘他過來。可是這顏騁也是出爾反爾之輩,明明已經到了伊闕,卻突然辭行了。”
“辭行去了哪裏?”顏沉着急地問。
“這倒沒說,不過聽聞他往南方去了。”
“南方?難道是楚國?”
王孫卻輕蔑地看過來,“不然南方還有哪裏?我看是嫌我周國微小,突然想去郢都碰運氣。你們顏家人怎都言而無信呢?”
王孫卻接下來的話顏沉沒有聽,他震驚于顏騁突然去了郢都。如果說他的這個決定,與在伊水樓的面談無關,顏沉是不會相信的。
顏騁,你為何要去楚國?難道就為見一見自己弟弟所愛的女子,然後再一次将她奪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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