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藏酒室

葉秋蝶吓了一跳，幾乎是同一時間低下頭。

“葉姑娘——”楊雲久輕喚。

葉秋蝶穩下心神，擡頭笑道：“楊大哥，你叫我阿蝶吧，叫葉姑娘太見外了。”

楊雲久笑了：“好，阿蝶，上次我和你說我有一至交好友對釀酒與使用酒器十分講究之人，說的就是李大哥，當時我就在想，你倆如果認識，一定會很投緣，只是沒有想到他這次會邀請你來，想來世間當真有緣分二字。”

原來那人竟是李清烈，這樣的學識和見地，即使是在各家酒坊，愛酒之人中間也并不多見，葉秋蝶十分驚訝，但轉念一想，他出身于這樣的釀酒世家，作為華雲鎮上唯一的皇商，能有這樣的見識，想來也是合情合理，便笑道：“李公子文采卓絕，經商手段之強，釀酒之天分極高早前就已如雷貫耳，楊大哥也是我見過的最溫文爾雅，極有見識之人，今日能有緣得識兩位，也是阿蝶的榮幸。”

楊雲久燦然一笑，正要說話，轟隆隆響起的禮炮聲瞬間淹沒了他的話語。

二人擡眼望去，李清烈那邊已經上香完畢，禮炮響起的時候，工人們已經開始下料了，場面頓時喧鬧起來。

李清烈緩緩走了過來，慢慢走到桌前站定，看了一眼葉秋蝶，仍是那樣深幽的目光，然後轉頭向楊雲久道：“雲久你們倆，過來，嘗嘗這酒。”

李英立刻将早已備好的酒倒入杯中，遞到了葉秋蝶和楊雲久的面前。

楊雲久也不與他客氣，轉頭道：“阿蝶，你來吧。”

李清烈目光一閃，眼神複雜，緩緩道：“阿……蝶，這名字……好。”

阿……蝶，自己的名字那樣緩慢的從他口中說出，葉秋蝶心中滑過一陣顫栗，不知為何，心裏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李清烈接着道：“最近幾日總聽雲久誇你，雲久向來驕傲，平常之人一向不放在心上，想來葉姑娘一定有過人之處，聽說品酒功夫甚是了得，不如今日你來對這酒指正如何。”

聽了這話，葉秋蝶心中瞬間升起一股怒火，他這話，這不是明明白白的挑釁嗎，她哪裏惹到他了，從來至今，一句接待的話也沒有說過，如果不是楊雲久在，不知道自己有多尴尬嗎，不懂體諒到也罷了，怎麽一開口，*味就這樣濃烈？

“你——”，葉秋蝶雙眼冒火。

“大哥”，楊雲久微挑眉，為李清烈話中暗藏的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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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間，李清烈笑了：“沒事，坐下來吧，一起喝吧。今日這酒釀的時辰剛好，都來嘗嘗。”

楊雲久也笑着說：“好，我來嘗嘗。”他是極聰慧之人，即使察覺到也有不對勁，只要沒有傷害到彼此，便能做到雲淡風輕，視而不見。

葉秋蝶沉默了一下，李英立刻給她也斟滿了一杯，放在了她的面前，那酒香飄來，實在忍不住，再加上她生性疏闊，對于煩惱一向看的很淡，便立刻忘記了剛才的事情，端起酒來。

“呀……”她低叫一聲，“這酒……”。

楊雲久轉頭看她：“怎麽了?”

“這酒，竟采用的是今年八月新開的桂花所釀，與胭脂紅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胭脂紅偏甜，口感如蜜，喝了讓人心情很美，而這酒卻是桂花香中帶有清新的蘆筍味，喝起來清脆爽口，如三伏天吃深井水冰過的西瓜一樣暢快，當真是極好喝啊。”葉秋蝶話裏充滿了壓抑不住的驚喜。

李清烈飛快地擡頭看她。

楊雲久驚詫道：“你……你竟喝過胭脂紅？”

“啊?——”她慌忙掩口，為一時的失言感到懊惱，這話實在不應該說的啊。

李清烈神色複雜，既有驚喜，又有擔憂，沉默良久，他輕道：“貢品在我朝是不準民間流通的，這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葉秋蝶讪讪地，臉色有些微紅，卻也明白這不是小罪過。便點頭道：“好，以後都不會再說了。”

楊雲久為緩解尴尬，趕緊開口笑道：“阿蝶，你想不想參觀一下李大哥的藏酒室啊，他的珍品很多，你如果想看，他一定會同意的，是吧，大哥？”

葉秋蝶飛快地看了一眼李清烈。後者注視她良久，道：“走吧。”然後他轉身吩咐了李英幾句，李英就退下了。

李清烈的藏酒室建在李家後院一所涼亭的地下，以涼亭為入口，甚是隐秘。

從入口到地下，有三層階梯，剛一走下來，一股涼氣撲面而來，葉秋蝶禁不住縮了下肩膀，好強的冷氣。下一瞬間，一個披風披在了她的肩上，她回頭，李清烈若無其事的收回手：“裏面太涼，披着點吧。”原來他剛才是吩咐李英去給她取披風去了。葉秋蝶心裏瞬間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楊雲久打趣道：“大哥也太偏心了吧，以往來從不見你給我披一件衣服什麽的，阿蝶一來，你就這樣貼心。”

“你很冷嗎，很冷的話，不用下來了。”李清烈道。

“你想和阿蝶單獨相處的話，沒有問題啊，我在上面等你們好了。”楊雲久大笑，作勢要往外走。

“楊大哥，你這是取笑我嗎，不帶這樣的。”葉秋蝶趕緊攔在了他的面前。

“好了，雲久，不要逗她了。”李清烈率先走下去。

“哇——”葉秋蝶忍不住驚呼，她目力所及之處，俱是用名貴紅檀木精雕而成的酒櫃。從上到下，酒櫃大約高六米左右，十排，每一排按照果酒，糧食釀酒，花酒等分類擺好，甚是壯觀。

在最下面一排，葉秋蝶望去，卻是非常多精巧別致的酒具，從瑪瑙杯到青玉杯，從夜光杯到琥珀杯，當真是應有盡有。

葉秋蝶壓抑不住，連連發出驚嘆聲。

李清烈和楊雲久只是含笑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并不出聲。

“我記得《上古酒經》裏面有這樣的記載，說上古酒仙杜其子有一酒室，其宏且大，高八尺，寬兩丈，藏天下美酒盡耳”，葉秋蝶開口道：“這酒室有也上古酒仙的遺風了。我還記得裏面說杜其子最愛的酒是一種其味初飲如醋栗，再嘗若青草和蘆筍的混合味，入口後卻會有綠燈籠椒的清新，其香卻似百合，濃淡相宜，味長悠遠，放置在院中，可引蝴蝶百鳥來。

“阿蝶說的這酒，聽起來真讓人心動，不知上面寫了釀酒之方沒有？”楊雲久道。

葉秋蝶搖頭道：“也許只是傳說罷了，這樣繁雜的口感，釀起來應是十分艱難吧。”

李清烈深深地看了一眼葉秋蝶，良久，他薄唇輕抿，淺淺一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