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雪夜品酒訴離腸

葉秋蝶只覺得周身燥熱難耐，不停地冒冷汗，心裏真是又驚又怒，頭腦變成了一團漿糊，迷糊中感覺李清烈抱起她在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被放了下來。

全身的汗已經将衣服濕透，她艱難地翻身，意識時而清楚時而模糊，只是覺得濕透的衣服好難受，臉發燒的厲害。

過了一會，一個冰涼的毛巾貼上了她的額頭，稍稍緩解了她的不适，但這仍不夠，流竄于四肢百骸熱流叫嚣着想要更多。

她一把拉住那雙給她敷毛巾的手，冰涼的觸感讓她瞬間舒服的嘆了口氣，意識越來越模糊，她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知道再不采取措施，這臉是丢大發了。

她猛力推開他，将頭往往旁邊的牆上磕去，頭痛的瞬間神識被拉回，耳邊傳來驚呼聲，這聲音是……是李清烈吧。

她艱難地睜開眼，就看李清烈既是震驚又是憤怒，滿臉憂色，臉色陰晴不定，隐隐地透着憤怒。

她開口，聲音啞啞地：“我這是怎麽了？”

李清烈沒有出聲，手輕撫上她的頭，她瑟縮了一下，好痛。

手指下有個腫包，應是剛才撞得，這性格如此剛烈，李清烈心裏略過一絲異樣，更多的卻是心疼和憤怒。

那個該死的女人！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

葉秋蝶看了一眼李清烈，道：“你出去吧，我好累。”

“對不起——”李清烈有些憂心地說，然後起身關好房門出去了。

葉秋蝶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頹然地嘆了口氣，那熱度被疼痛逼退，困意襲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清烈回來了，給她拿來一套新的衣服，又出去了。

門輕輕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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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動，睜着眼，卻是馬樂悠。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沒有管教好丫頭，她自作主張，只是沒有想到陰差陽錯到了你的手上，這酒杯……這酒杯原是給楊公子的，如果你不能解氣，就懲罰我好了，小玲快要被打死了，她從小與我一起長大，你就可憐可憐她吧！”馬樂悠聲淚俱下，跪在了她的面前。

葉秋蝶“騰”的一下坐了起來，這一驚非同小可，要死人了，突然想起今日酒會上有人議論王家之事，李清烈手段一向如此狠烈，自己再不阻止，怕真是要出人命了。

頭仍是有些暈，不知是藥勁使然還是剛才撞得，她走下床，感覺全身仍是輕飄飄的。

馬樂悠趕緊上前扶住她：“對不起，對不起，求你救救小玲吧，都是我不好。”

葉秋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腳步一頓，想了一下開口道：“楊兄霁月高風，是我見過最生性疏闊之人，馬姑娘要想與之長遠交友，還需審慎為好。

馬樂悠怔了一下，臉色微紅，嘆口氣道：“是，我自幼在這種場合長大，所見之人若楊公子這般人品，卻是絕無僅有，就是與之做朋友我也自知配他不起，經此一事，更是再難妄想，謝姑娘寬容大度。”

葉秋蝶見她眼睛紅紅，像是已經哭了很久，便不再說，向門外走去。

李清烈見她出來，有些驚訝，緊繃神色放松了下來，走上前扶住她。

“你還好嗎？”他問。

葉秋蝶看了看他，搖了搖頭，轉頭看向樓下，那叫小玲的趴在一樓的地上，似乎是全無聲息，馬樂悠趕緊下樓，撲了上前，發出一陣低低地壓抑的哭聲。

行刑的應該是李清烈手下的人。

楊雲久在二樓不遠處，見她出來，他走了過來：“對不起，阿蝶，都是我不好，累你如此，你別怪她，她……”他沒有再說下去，一臉歉然，他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自己無辜受此池魚之殃，想來他也不會好受。

葉秋蝶望着楊雲久，對他笑了笑，轉身對李清烈說：“你饒了那個丫頭吧，也不是無心的。

李清烈見她沒事，心中念頭轉了又轉，然後對樓下那人點了點頭，那人便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葉秋蝶離開翡翠樓時回頭望了一眼，發現馬樂悠默默地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那纖細的身影被風吹起衣袂，竟有一種風蕭蕭般決絕的味道，她心裏嘆了口氣，怕是這溫潤如玉的公子從此當真與之無緣了。

酒會過後，李清烈忙的不可開交，葉秋蝶身為李大少未來的新娘子，也被忽略的很徹底，她忽然體會了一把深閨怨婦的心情。

好像很久沒有見面了吧，她想。

“哪有啊，才三天而已呢，立冬那天姑爺不是特意來咱家找老爺品酒，還見面了嗎？”錦兒道。

葉秋蝶一愣，才發現，自己想的已經順口說出來了，她還在想，錦兒什麽時候成了自己肚子裏的蛔蟲，連自己想什麽都猜得出來。

葉秋蝶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下，轉身将娘剛派人送來的衣服繡樣打開。

自從定親之後，娘便開始約束起她來，每天派繡娘來教自己繡嫁衣，繡鞋子。自己以前對做女紅一點也不感冒，沒有想到繡起自己的嫁衣來，竟也有另一番樂趣，幾個時辰下來，也不覺得膩，把娘歡喜地直拜菩薩，想着自己終于收心可以做人家的好媳婦了。

不過，李清烈應該是不在乎這些的，自己剛認識他的時候她也不是乖乖的女孩子，他還不是來提親了，她心裏一陣竊喜。

錦兒收拾好衣服，便下去睡了。

她睡不着，今天雪下的極大，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雪景極美，她索性拿過一件裘皮走了出去。

剛一出門，一團雪花打了過來，落在她的腳下。

她一擡頭，竟是李清烈站在院子的涼亭裏。

下雪的夜晚，即使沒有月光，院子裏也是亮亮的。

她望着他，捕捉到了他眼裏一絲調皮的笑意。

她一怔，彎身揉起一個雪團打了過去，算是回應。

他沒有躲，任那雪團擊在身上，然後他走過來，

“想不想出門，雪夜喝酒，你想不想來。”他問。

葉秋蝶眼睛一亮：“好。”

酒就能輕易把她拐了，他在心裏嘆了口氣，以後要把她這毛病改改，只準和自己一人去喝才好。

李清烈帶她去的地方是李家位于郊外的一個小別院，院落不大，卻曲徑通幽，建造的很是精致。

院落的涼亭裏此時正生個一大一小兩個火爐，旁邊的小桌上擺上了一壇酒，周圍放了兩個酒杯，另有一壺正在其中一個小小的火爐上溫着，這麽小的火爐應該是專門用來溫酒的。

院子裏的梅花開的正盛，一股清逸幽雅的暗香悠悠而來。

“好景致，古人詩曰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又曰翻将爐上熊熊火，化作杯中點點輝，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景致。”她贊嘆一聲。

李清烈見她這樣，心中升起無限歡喜，一笑道：“你說是，自然就是的。”

葉秋蝶也笑了，心裏泛出了一絲甜蜜。

她在火爐旁坐了下來，李清烈将溫好的酒遞給她一杯。

小酌了一口，她驚訝道：“青梅煮酒，李大少你這是學古人嗎？”

“清烈——”他開口道。

“什麽？”她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挑高了眉頭。

“清烈！！”他重申了一次。

額，葉秋蝶一怔，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一口酒噴了出來，噴了他一臉。

她立刻手忙腳亂地上前，幫他去擦。

他抓住她亂動的手，拉近她。

“叫我清烈!”語氣霸道，眼神深幽。

葉秋蝶不敢亂動，她望着那如古井一樣深幽的眼神，心裏一顫，那種胸口發疼發悶的感覺又來了。

她不自覺地，聲音顫顫，低低叫了一聲：“清……清烈。”

他一下子抱住她，緊緊地，像要把她鑲嵌在自己的身體裏再也不要分開。

良久，他悶悶地說：“三日後，我要上帝都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