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重人

“喂，老程！”

穿白大衣的戴着口罩的男人眼皮動了動，沒有理會身後的人。

“大爺的！”那人一把摘掉程之校的帽子，“聾了嗎？”

程之校被打斷思緒惡狠狠瞪着李興。

“知道你剛下手術臺，去喝兩杯怎麽樣？”

程之校突然忘記剛才在思考什麽，一張口就來了個哈欠：“我只想睡一覺。”

“走呗走呗，喝一點睡的更香。”

程之校揮揮手，大步走了。

醫院突然嘈雜起來。

沒走幾步，程之校又折了回來，剛離開手術室還沒喘口氣又有病人進來，這讓程之校十分窩火。

“咋了，想通了，走，喝酒去！”李興攬住程之校的脖子就往外拉。

程之校罵道：“你丫放開我，沒看到要出人命了？”

“你大爺的，你剛從手術室出來，再進去你就沒命了，走走走，宋大夫當值呢，你怕什麽？人家宋大夫那手術做的不比你差。”

正說着，推車從他倆面前經過，一只瘦弱無骨的手耷拉下來，程之校的心猛然顫抖一下，推開李興，“不行，我還是得去看一下。”

“程醫生準備做什麽？”宋珉剛好走到手術室門口。

“我……”程之校頓在手術室門口。

宋珉皺起眉頭：“程大夫已經十個小時沒合過眼，還是回去休息吧。

“就是就是，現在是人家宋大夫的病人，你瞎操什麽心？”

李興拖着程之校往出走。

程之校氣急敗壞地甩開他。

李興嚷嚷起來：“好端端地你發什麽瘋？”

“你沒發現剛才進去的那個病人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了？”李興歪頭看了一眼，手術中這三個綠字亮了起來，“能進手術室的多半是有病，而且人是自殺，難道你沒發現？”

程之校一臉疑惑望着李興：“你怎麽知道？”他剛發現病人躺着的姿勢蜷縮極其痛苦，便猜到有自殘的可能性，李興說的那麽準确可真叫他大吃一驚。

李興挑着眉毛說：“剛才聽那個護士小妹妹說的，割腕自殺。”

程之校白了他一眼，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前一秒還以為他是顆蒙塵的白玉，下一秒就知他還是塊白蘿蔔。

“唉，程之校你去哪兒？”

程之校扭過頭來平靜地問：“你們婦産科的都是婆婆媽媽之人嗎？”

李興挽起袖子：“爺好心找你喝酒，你竟然罵爺！”

“爺我現在沒心情理你。”

程之校說的一臉嚴肅，李興順口接道：“爺，你要去哪兒？”

“爺，我……”

“呸，你大爺！”李興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程之校得意的揚揚眉毛，一臉得意從李興面前快步離去。

南有喬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Joy方，立刻吩咐飛機返航，去西外醫院。”

“可是，南……”方喬伊看到南有喬閉上雙眼只好把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程之校剛走到天臺上，一架小型私人飛機轟轟隆隆在他面前降落。難道是來什麽緊急病人了？正想着，一位高大的男子從飛機上下來，從他旁邊大步走過，若不是程之校往旁邊挪了兩步兩人必定迎頭撞上。

“通知華盛頓那邊，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将會議推遲一個小時……”方喬伊一邊走一邊壓低聲音打電話。

原來不是緊急病人，看他那神色匆匆的樣子或許是病人家屬，不過這陣勢有點大，程之校瞥了一眼那架飛機無奈地搖搖頭，走到欄杆旁想吹吹風，可那個病人又浮現在他腦海中。

看不到臉，從頭發長度與身體形态來看應該是為女性，緊抱雙腿身體處于緊繃狀态可見她在自殺的時候一定非常害怕，或者是在刀劃破手腕的瞬間非常害怕，又或者是那一瞬間後悔了。

程之校俯瞰了一會兒這座城市，初春的冷風吹散了他的疲倦，直覺告訴他那個病人不是簡單的自殺。

“吳老頭，你在哪裏，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從醫院離開，程之校駕車直奔郊區。

南有喬自上而下俯視着她，眉頭緊皺，面色冰冷。

時間已過去半個小時，南有喬仍是一動不動，一言不發。方喬伊表面平靜，內心卻是火急火燎恨不得把他綁到飛機上，她深吸了口氣：“先生，小姐她會沒事的。”

又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才緩過神來：“Joy，去叫一下她的主治醫生。

“南先生，您找我？”宋珉看到南有喬的瞬間不自覺眉眼放低，聲音比平時還要柔上幾分。

南有喬輕點下巴，目光仍舊沒離開病床上的人。

“這次也要多煩醫生費心了，一切照舊，不要讓她知道真相。”

“好的，我知道。”

宋珉已經是第三次見到這位病人了，第一次是因為服用大量的安眠藥，第二次是溺水，這次是割腕。可奇怪的是，這位小姐每次醒過來之後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什麽。

南有喬替她掖了一下被角後向門外走去，方Joy這才吐了一口氣。

宋珉十分好奇病床上躺着的這個女人究竟和南有喬是什麽關系，會讓堂堂的南有喬先生照顧有加，便偷偷攔下方Joy漫不經心地說：“還不知道這位患者叫什麽名字？”

方Joy眉目流轉，嬌聲笑道：“我可沒資格知道她的名字。”

“我詢問的是患者最基本的情況，請您配合。”她話裏有話的态度讓宋珉很不舒服。

“宋醫生醫術好人又漂亮，何必打聽一些不相幹的人呢，你說是不是？”她沖宋珉眨了眨眼睛，即刻去追南有喬。

“宋醫生，剛走的那個人是不是南有喬？”進來為病人打針的小護士剛好遇到他們離開。

宋珉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剛剛那個漂亮的女人話裏全是警告意味，院長又親自将這層樓VIP病房的人全部請走只留下她，可見，這個女人的身份并不想被人知道。

“那這女人是誰呢？有八卦說南有喬有女朋友，會不會這個人就是他的秘密女友？”

“我不清楚，我還要去查房，你打完針就走吧，別影響病人休息。”

南有喬聽到高跟鞋接近的聲音偏了一下頭問：“怎麽落後了？”

“沒事，跟剛剛的醫生多叮囑了兩句。”

“Joy, 我從華盛頓回來後第一個要見的人是吳喜才，你去安排一下。”

方喬伊頓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吳先生說，要你親自去請他。”

南有喬腳步略停，慢條斯理地說：“綁到我面前來。”

在程之校到達吳得才家的時候，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将近一天一夜沒合眼。

吳喜才正在院中澆花，看到程之校的第一句話就是：“身上還有血腥味。”

程之校笑道：“還是老師的鼻子靈，剛從手術臺上下來。”

“你既然剛從手術臺上下來不回家休息，跑過來找我一個單身老頭幹啥？”

程之校的嘴角動了動，吳喜才看了他一眼像是突然來了興趣似的，花也不澆了，放下花灑認真打量他。

“你先不要說，讓我猜猜。”吳喜才擡手止住程之校。

“你在為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情而煩心，你臉上寫滿了疑慮，你迫切想知道答案，所以你過來問我。”

“老師就是老師。”

“別拍馬屁，你問我什麽我都不知道。而且就算你問，我也不會回答，我早就不幹這一行了。”

程之校露出狡猾的笑容：“既然不幹剛才為什麽剖析我？”

“這個……”吳得才吞吞吐吐地說，“職業病還沒好。”

“所以老師回答我一個問題也不是什麽大事吧。”

吳喜才扭頭走了。

程之校大聲喊： “我媽媽今天生日。”

吳喜才黑着臉：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唉，我本來還想邀請老師去家裏吃飯，可是……”說着程之校嘆着氣準備離開吳喜才家。

吳喜才哼了一聲：“你就算我不邀請我，我也會去，但是吃人嘴短……”

程之校笑起來： “所以老師是答應了？”

“先說說看。”

“死是痛苦，生是痛苦，這種病人一般會有怎樣的結局？”

“把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我之前治療過一個類似病人，用針在自己血管上紮了個洞，一滴血一滴血往出放，死去了一周後被家人找到時全身遍滿針眼，血枯幹而死，但臉上卻是心滿意足的微笑。”

一股寒意從脊背後面迅速侵占他的全身，莫名無端的危險氣息讓程之校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