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疑他

自始至終他的瞳孔裏散發出的光芒

都是無可取代的閃爍

投射在心間的溫暖

從來都不會被任何陰霾覆蓋

是山間清泉濕潤葉片

是夏日熱風穿堂而過

是雲卷雲舒拂過天空

我竟從未懷疑過他

1.

她怎麽了。

是尹懷準看見戴寧那後的第一反應。

總感覺的這個校園裏，這個班級上有什麽東西被改變了，可要真真切切的說出被改變的是什麽，尹懷準還真的要猶豫的思考半天。

所有人都很平靜的上下課，但經常授課，叫他“懷準寶貝”的雉堞老師卻沒了蹤跡。新來的艾瑞克老師說，她被召回了老校區授課，這對于他自己來說或許真的是一個好消息，有一陣子不會見到那個總是讓他掉一身雞皮疙瘩的老師了。除了雉堞，那位總是冷靜低調，似乎是團隊領袖一樣發號施令的塵虛也不在，據說是抱病在家。

一想到老校區，尹懷準又回憶起周六的夜晚尾随戴寧那和琴蘇，偶遇沙拉，最後奔跑回家見到霧珏的經過，全部都像是蒙太奇式的電影畫面，毫無鏈接的循環播放，或者，現在的詭異氣氛都與那天晚上有關。

“寧娜，你......”

“和我一起去找艾瑞克吧。”尹懷準正準備說些什麽便被琴蘇給打斷，而戴寧那也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尹懷準的聲音似的，同琴蘇一起離開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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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明白了，”戴寧那的氣血神色已經比昨天看起來好了許多，至少不再呈現蒼白和脆弱，相反看上去仿佛是一朵時刻準備刺傷不善者的嬌豔玫瑰：“花隐根本不是什麽祭師，她的同那邊一夥的。”

戴寧那口中的那邊就是一直以來處心積慮想要消滅血人一族的人。

“可事實上她确實是祭師，學校檔案室裏都還能查到她的資料，她是正規入學的學生。”

“戴寧那的猜測沒有問題，她一直呆在我們身邊大概就是為了找到A級靈魂絞殺師然後帶回老校區覺醒。”

“是又怎麽樣。”艾瑞克臉上露出了不耐煩，他向來不喜歡和他認為愚蠢的人說太多話。

“那麽老師，你那晚的出現也似乎不太尋常。”琴蘇左眉一挑，理性的說出自己的判斷。

“哦？說來聽聽。”艾瑞克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戴寧那的消息來源于周六下午的沐園，她聽見了花隐和一個人的對話，所以我們才會到老校區，如今看來，這是個陷阱，這就意味着有人利用了戴寧那聽力異于常人的特點，把我們哄騙到了老校區，目的就是為了拿到我們的眼淚。”

“你的意思是，當晚，除了已死的雉堞，意外出現的我便是那天在沐園同花隐對話的人？”艾瑞克忍不住發出一聲嘲笑：“我承認你的推斷也有一定依據，不過，我并沒有背叛血人。”

“依據。”琴蘇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氣焰，而戴寧那也毫不松懈的盯着艾瑞克，希望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的證據。

“倘若我要讓血人一族滅絕，不如趁着那晚那小姑娘覺醒瞬間可怕的爆發力，讓日後最大憂患的A級血人的光力和暗力血人死亡，我何必救你們。”

“或許，只是因為現在時機不太成熟，你打算......”

“別說什麽我打算救你們掩藏自己的身份這種蠢話，你們知道如今A級靈魂絞殺師覺醒已經讓血人一族人心惶惶了，滅絕血人根本就是時間問題，我何必和你們周旋。”

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戴寧那點了點頭，而琴蘇的眉頭卻仍然緊鎖不展。

“還有問題？”

“老師，那這和十年前的事情有關嗎？”

艾瑞克微微一下，他果然還是問出了口，仍然好奇着自己父母的死亡：“你知不知道，這是禁忌，不能談及。”

琴蘇将目光投到屋子的一角，他緊閉着薄唇一言不發，看上去像是一種隐忍。

十年前？

“絞殺師覺醒了，現在你們應該更加努力的磨練自己的血力和操練自己的血器，尤其是你們兩個人，已經成了那邊的眼中釘。”

“既然A級靈魂絞殺師那麽厲害，那為什麽不一舉殺光血人？”

“那是因為，”琴蘇搶在艾瑞克回答之前作答：“絞殺師能力太過驚人，一下子突然的覺醒諾分自己本身也是承受不了的，稍有不慎，恐怕那邊自己也控制不住諾分，他們現在恐怕在尋覓能力超凡的幻療師......”說到這裏，琴蘇停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始向門口跑去。

“琴蘇，發生了什麽？”戴寧那不解的望向艾瑞克。

“都叫你們平時多看點書了，”他悠然的拿起放在木質桌板上的陶瓷咖啡杯，像是一個怡然自得的貴家公子品味着下午茶的滋味，“覺醒之後的下一步就是找到一個能力超群的幻療師，如今除了那個人，還有誰的幻療術首屈一指。”

是霧家。

戴寧那飛快的向門口跑去。

艾瑞克望着她的背影搖搖頭，指望他們恐怕學育就快被毀咯。

☆、Chapter 9 疑他（2）

2.

“不是說之前的事情沒有事先告訴你們你們很生氣嗎？現在有一個機會。”琴蘇回到教室，站在講臺上俨然一副領袖模樣，眉宇間流露出的少年氣焰卻實在壓制不住：“現在咱們去霧家。”

“等等，琴蘇為什麽去霧家？”癡樂不解的問，雖然她透過琴蘇的表情能夠判斷這是一件嚴肅且勢在必行的事。

“沒時間解釋，或許到了那自然會有答案，走吧。”

“那個，等一下。”尹懷準不安的看着教室裏蠢蠢欲動的幾個人，木铎已經将課本收好放進了背包，癡樂和銅勉更是早已起身，随着琴蘇朝着門外走去，就連一向以乖乖女示人的洐染也作勢要走，他顯得格外格格不入：“就這樣公然翹課嗎？雖然不是沒翹過，不過我們班人也太少了，這樣......”

“你在這裏就行了。”琴蘇面無表情的回複，這樣一個普通人呆在班裏，始終行動起來都不是很方便。

“不，我去。”萬一是和那晚的事情有關系，那麽或許他能幫上什麽忙......

“懷準，你還是別去了，”戴寧那适時出現在了教室裏，她的語氣很溫柔，像是在哄小孩子般輕柔，眼神裏也流露出關照：“待會傑克老師問道，你還能慢慢告知他情況，幫我們拖延一點時間。”

似乎是被她所蠱惑，尹懷準點點頭，緩緩重新坐回椅子上，待他反應過來，教室裏面只剩下呼哧的風聲和空氣中飛揚的細小塵埃。

“還是戴寧娜有辦法搞定那小子，他簡直就像是十萬個為什麽。”木铎刻意的掩蓋住他對于尹懷準的不滿情緒，神經較為敏感的人卻仍然能夠感受到他對于尹懷準普通人身份的厭煩。

“別說那些了，所以到底什麽情況？”

“靈魂絞殺師的覺醒我們是已經阻止不了了，可正如我們接受血力覺醒一樣，需要一個适應過程，所以尹諾分現在也正在經歷這樣一個過程，甚至比我們還要難熬和痛苦。”

“所以，我們要找到霧珏的父親霧淵，覺醒适應過程太痛苦，那些想要滅絕血人的人勢必會讓幻療師出手。”癡樂迅速分析出了事情的原委，戴寧那不自覺的在心底裏為表姐的聰慧鼓掌。

“道理是這樣，可問題是，我們無法找到霧家，他們的住所向來都是通過幻療術隐秘在這座城市之中的。”木铎憂慮的看着衆人。

“這個不是問題，”銅勉仿佛胸有成竹，其實應該是這副神色癡樂和霧珏同樣擁有：“霧珏曾經帶我們去過他們家，我還記得去時的路，就在前面的三岔路口處。”

不多時，一個三岔路口出現在了衆人眼前，馬路邊上只有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停靠，車輛身上沾滿了灰塵，看上去已是許久未曾使用；一條支路正對着兩堵斜靠着的圍牆，圍牆相交之處伫立着一個年代感久遠的電線杆，杆身上張貼着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小廣告，有的早已撕碎一角，有的卻被新的紙張覆蓋，交錯的電線上仍然有麻雀跳蹿着。

“這裏就是霧珏家。”

木铎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空無一物，除了他們幾乎聽不到其他的人聲。他看見琴蘇向前走了幾步，邁着優雅高貴的步伐走向那平平無奇的電線杆，在某一張廣告紙張上用手指化了一個類似于星型的圖案，于是，電線杆變成了一扇門。

“咱們走吧。”

尹懷準并沒有找到戴寧那一行人。

傑克沒有到教室授課，所以他毫無顧忌的離開了學育，卻發現根本沒辦法找到他們。

他忽然想起那晚霧珏對他所說的話。

......

“我想，你總是有需要來找我的，如果想要找我就到這個地方，按照這樣的方式來找我，我随時會為你答疑解惑。”

......

他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了那張寫着霧家地址的紙，朝着太陽落下的地方跑去。

☆、Chapter 9 疑他（3）

3.

霧珏似乎早就知道癡樂他們會來，早早叫傭人備好了招待的茶點。作為幻療界數一數二的家族，霧家各方面的實力都是有目共睹的，眼下，戴寧那他們置身于一座大到宛若城堡般的豪華住房內，各種精致的裝潢和昂貴的點綴都足以使平凡家族的孩子目瞪口呆。

癡樂一直以為，向來給人潔身自好若即若離感覺得清冷男子所居住的屋子，談不上極致清新雅致，但至少不會是如此的奢侈。

還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你們來了。”他從皮質沙發上起身，和平日裏不同，霧珏今天穿了一身裁剪有度的西式服裝，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但表情依舊疏離。

“你父親呢？”

“他在書房。”

“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來找過他嗎？”

“沒有的。”

大家都舒了一口氣，總算是沒有白來。

“霧珏你聽着，整件事情......”琴蘇試圖将從周六晚上經歷的一切簡潔的告知霧珏，誰知霧珏卻輕道“我已經知道了”。

“你們太低估幻療師的能力了，也太低估我父親的能力，就連十年前那場屠殺他都能幸存，更別說如今的絞殺師覺醒。”

“所以你父親正在書房思考應對之策？”

“沒錯，除了他，還有我幾位成年的兄長。”

“這樣我們也能放心了。”

“既然都來了，不如坐下聊幾句再離開？”

琴蘇用餘光瞟了一眼戴寧那，不出所料，她正聚神的凝視着某處，看來，書房所在的位置正好也是處于她可監聽的範圍內，那麽霧珏這個請求簡直就正合心意。

“你覺得他們會是什麽人？”為了使得留下不那麽刻意，琴蘇就現在的情況和霧珏讨論。

“什麽什麽人？”

“當然是想要消滅我們血人的人啊。”木铎拿起糕點架上一塊巧克力榛子蛋糕塞進嘴裏，含糊不清的随意解釋琴蘇的問題。

“不知道，不過應該是利益相關者，例如被血人嚴重威脅到的人群。”霧珏壓低了音量讓這個問題更加顯得神秘難測。

“被血人威脅到的......那不就是普通人嗎？”洐染弱弱的說出自己的猜想，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有幻療師的存在，常人是無法獲知血人族群的存在的。

“那麽，除了血人，幻療師，絞殺師和普通人以外還有什麽人嗎？”

“應該沒有吧，都沒有什麽記載相關族群的記載，而且學育裏面也沒有這樣的人。”

“有的。”霧珏淡然地擡頭，吐露了一個讓大家面色突變的事實：“引魂師和混合人。”

三岔路口。

尹懷準終于找到了霧家大門，雖然依舊對霧家異于常人的開門方式存疑，但還是半信半疑的照着紙上所說的方法做。

就在他即将劃上最後一筆，打開大門時，他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鈴铛聲。

“你是，諾分的哥哥？”

一個身着洛麗塔洋裝，打扮精致的灰色長發女孩綻放着純淨的微笑禮貌的詢問着。

“是的，我是，你認識我妹妹？”尹懷準小鹿似的眼睛因為聽見了自己妹妹的名字而卸下了對陌生人原有的防備，他無意識的朝着這個女孩挪動腳步。

“對呀，她現在受傷了，住在我家，你要來看她嗎？”

4.

“有這樣的人嗎？”癡樂不解的看着霧珏，他的神色嚴肅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更何況，現在這樣的氛圍也不可能有人有心思開玩笑，“那為什麽沒有記載呢，而且我們也從來沒有遇見過。”

“這兩種人的總量在異能人中僅占1%。引魂師是将死去血人所殘留于世的生命跡象徹底清理的人，混合人，比較容易理解，你們難道就沒有設想過，諸如血人和幻療師的結合，血人與祭師的結合之類的情況嗎？”

“血人史裏有說過，不同異能人是無法結合的，以為異能的抵觸，所以存活率極低，幾乎是0%。”

“不錯，這也是為什麽血人和常人能夠通婚繁衍後代，而異能人之間禁止通婚的理由，但一旦繁衍出後代，那麽混合人的實力是相當恐怖的。”

“我真的很難想象。”

“不好，”戴寧那猛然起身，目光死死的盯着樓上可視房間：“有人闖了進來。”

霧珏臉色驟變，迅速順着樓梯向上跑去，果不其然，打開房門的瞬間就看見霧珏的幾位哥哥痛苦的捂着傷口倒在地上的畫面。

“發生了什麽事？”

“爸爸他......”霧霰指着大開的窗戶，窗外的大風肆意将沒有捆住的簾布高高吹起，整個房間如同被暴雨襲擊般混亂，幾位哥哥早已失去了意識。

緊跟着跑上樓的琴蘇跑到窗邊試圖尋找些蹤跡，可外面除了修剪有序的花枝樹叢和平鋪在其間的步道外，一無所有。

“有人嗎？”

“沒有，毫無蹤跡，這裏是二樓吧，逃出去易如反掌，更何況能帶走霧淵，恐怕不是什麽善類。”

“二哥，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們正在讨論如何應對想讓A級靈魂絞殺師覺醒那幫人找上門來，卻被一團黑影所打斷，還沒反應過來，父親就被帶走......”

“究竟會是什麽人？”霧珏的雙眸染上了一層化不開的霧氣，就如同現在被擔憂和恐懼纏繞的內心，他原本以為憑借父親的幻療術應付那群人綽綽有餘，再加上幾位哥哥，怎料情況卻與想象相悖。

“別太擔心，他們既然要利用霧伯父，那麽現在霧伯父應該沒有什麽生命的威脅。”剩下的幾個人也不知什麽時候到了房間，聽了霧霰的話，衆人的臉上都閃過一絲不安。癡樂上前柔聲安撫着霧珏，這個時候想必他比誰都更加難受。

霧珏感激的回望她。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木铎看向琴蘇，顯得不知所措。

“戴寧那呢？”琴蘇的話仿佛是一句警鐘，一下子驚醒了渾渾噩噩的衆人，整個房間确确實實是少了一個人，而那個最開始講出出事了的美麗少女卻不知所蹤。

戴寧那一路緊跟着一抹黑色身影出了霧家所營造的幻術結界，在衆人都跟随霧珏跑向書房時，只有她看見了從窗外有人影一閃而過，于是開始了追捕。

憑借着聽力和暗力血人的追蹤速度，不曾落後半分。可是那團黑影卻似乎也不甘落後的以同樣的速度向前移動，就憑這一點，戴寧那就敢斷定，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不知道追了那人多久，戴寧那隐隐感覺到他的速度逐漸在減緩，大概是由于體力不支。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最後，那人闖進了一個死胡同口，這一場追逐拉鋸戰才終于告終。

“你是誰？”死胡同的光線十分陰暗，戴寧那這才注意到跑到了城市中廢棄的老房集中地，四處都可以聞到濃郁的血腥味，這裏無疑是低級血人吸食獵物的最佳場所。

那人穿着黑色的長服，似乎不甘心就這樣被抓住，遲遲不肯轉身。

“你究竟是誰！”戴寧那似乎沒有了耐心，她追逐了很長一段時間，已經被感受到了饑餓，而現在周遭事物的味道就像是在挑戰她對事物的底線。

“唉，還是被抓住了。”他緩緩的轉身，戴寧那仿佛有一種過了漫長世紀的幻覺。從聽到那人清澈的聲音，再到他輕輕褪去黑色長袍，整個過程都被誰放慢了速度，一幀一幀的在她眼前上演，自始至終他的瞳孔裏散發出的光芒，都是無可取代的閃爍，投射在心間的溫暖，從來都不會被任何陰霾覆蓋。

是山間清泉濕潤葉片，是夏日熱風穿堂而過，是雲卷雲舒拂過天空。

我竟從未懷疑過他。

尹懷準。

☆、Chapter 10 懷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