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山神廟裏

次日很快到來，駱長玉一大早就起床了，陸媽媽伺候着她穿衣。其實，駱長玉一直堅持自己穿衣服自己動手，但是陸媽媽卻是固執認為這些都不是小姐應該幹的，因此駱長玉不得不放棄改變陸媽媽的想法。

穿好以後，駱長玉拿着柳葉條沾了點鹽刷洗牙齒，每當這個時候駱長玉就額外地懷念前世的牙刷牙膏。等整理好一切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左右了。

陸媽媽利落地收拾好屋子裏可以帶走的一切，然後跟着駱長玉前往昨天跟那個道士見面的地方。

兩人坐在地上，等了老久，燕赤霞才姍姍來遲。看見駱長玉，他還笑了下說：“你倒是守時。”

駱長玉癟了癟嘴，說：“我還有一個人，想要帶她一起走。”

燕赤霞看了眼陸媽媽，說：“不行。”

陸媽媽着急了，撲通一聲，跪在燕赤霞面前說：“這位道爺，求你行個方便吧，老奴一直跟着我家小姐，沒有扔下她的道理。”

燕赤霞這才說：“你可以住在附近的村子裏，等有空時再上來跟你家小姐見面。”

陸媽媽臉露喜色，然後說：“如此便是再好不過了，多謝道爺。”

于是，三人開始趕路。若是換成燕赤霞一人，他倒是可以縮地成寸，只是帶着兩個人難免就不方便施法，只好兩腿走路。走了半天，天邊忽然烏雲堆積，那如同棉花的厚重雲層間，閃電轟隆作響。

“這附近沒有城鎮，”燕赤霞說，“我們還是快點走吧，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找到一處避雨的地方。”

幾人開始狂奔起來，而此時，豆大的雨忽然噼裏啪啦下了起來，聲勢十分浩大。

忽然，燕赤霞說了聲：“前面有座山神廟！”

駱長玉和陸媽媽聽了，跑得更快了，幾人一口氣沖入了那座山神廟。

廟裏陰森森的，一座泥像端坐廟中，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看着很是不舒服。四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絲，看起來這裏根本就沒有人來清理。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踩上去就揚起一層土，嗆得駱長玉連連咳嗽。

陸媽媽心裏有些着急，忙拍着她的背，幫她順清氣息。

燕赤霞不拘小節地擇了塊地坐下來，看着兩人，說：“說說你們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那只狐貍精要追殺你？”

一提到這個話題，陸媽媽就想到了自家慘死的小姐，幾乎要落淚。倒是駱長玉扯了下陸媽媽，陸媽媽這才醒過神來，她們兩人現在還在逃命，而這個不知底細的道士不知道會不會告發她們。

于是，兩人沉默不語，不敢出聲。

燕赤霞看了兩人，忽然說：“我聽說過郦城出現一位身帶鳳命的女嬰，那女嬰跟你們又有什麽關系？”

駱長玉說：“我信不過你。”

燕赤霞忍不住笑了：“信不過我，你還是跟我走了，說到底，你還是想學我的法術，為了……複仇？”

看到陸媽媽驚訝的神色，他便知道自己猜對了，然後說：“放心，我對俗世紛争一向不看重，不會插手你們的事情。”

正說着，又有人進來了。

駱長玉他們看過去，原來是幾個看起來商賈打扮的人物，還帶着一堆仆人。那幾人入了廟，看到他們三個的時候，也是微微一驚，随後朝他們點了點頭，便到土地廟的另一邊。不多時，他們生起了火，一邊烘烤着衣服一邊低聲聊天。

“聽說那個駱夫人憑着女兒被扶成正室，上頭的還下旨封她為正二品诰命夫人。”

“真是荒唐，”另一個輕聲說，“一個姨娘居然也能成為被扶成正室，聽說那個被休的正室被人殺死了，跟這事有沒有關系？”

“誰知道呢，只要女兒是鳳命就足夠她肆無忌憚了。”

“噓，你們不要命了，膽敢議論這些。”另一人低聲說。

幾人這才閉了嘴，自知今天的話已經逾矩了。

陸媽媽聽不到這些人說的話，駱長玉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她對那所謂的鳳命并不感興趣，可恨的是那駱志文卻派人追殺她。

若是陸媽媽聽了這席話，恐怕又是一番傷心，駱長玉自然不會告訴她這些事情。

幾人在山神廟裏休息了許久，天已漸漸黑了，門外的雨卻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陸媽媽将帶來的幹糧分給駱長玉和燕赤霞，三人都餓壞了，狼吞虎咽起來。

到了半夜，駱長玉忽然驚醒，她的耳朵動了動，隐約聽到山神廟門外的腳步聲。山神廟的門是關着的，所以她看不清門外情形。再一轉頭，她看到燕赤霞也醒了過來。

于是，駱長玉趕緊推醒陸媽媽，幾人站了起來。

那邊守夜的商人也察覺到不對勁，紛紛站起來。

門忽然被粗魯地敲着，外面傳來一個粗漢的聲音：“快開門，不然我們放火了！”

是山賊！幾人的心裏忽然閃過這個詞。

這時候，門外那個粗漢接着說：“我數三聲，一，二，三……”

一個人忙喊着：“等等，我們這就開門。”

幾人面面相觑一番，然後互相點了點頭。一個人走上前去，打開了山神廟的大門。

一群大漢潮水般地湧入了這座不大的山神廟，整個山神廟被擠得滿滿的。為首的大漢蓄着粗髯，一雙大眼跟銅鈴似的，看起來十分兇狠。

大漢一進入山神廟，掃視了衆人一眼，最後眼光落在了駱長玉身上。他嘿嘿冷笑兩聲，手一揮：“殺了他們！”

這突如其來的命令讓衆人怔了下，等對方的大刀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時候，有的人才發出凄厲的叫聲。這時，燕赤霞忽地怒吼一聲，長劍一揮，逼開身邊的幾個山賊，朝着為首的大漢沖了過去。

為首的大漢不曾想，這些人當中居然還有燕赤霞這等高人，被燕赤霞逼得連連後退。最後被一刀架在脖子上，這才認慫道：“大俠，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請大俠饒命！”

駱長玉走到那山賊頭面前，冷冷地問：“是誰派你來的？”

山賊頭說：“這位姑娘，在下實在是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駱長玉揚起手來，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兇狠道：“你剛剛看我的眼神我可是都看在眼裏，別想騙我！”

山賊頭猶自嘴硬：“我什麽都不知道……”

啪，又是一巴掌。

山賊頭搖頭：“我不知道……”

啪，又是一巴掌。

就這樣，駱長玉狠狠地甩了山賊頭十來個巴掌後，燕赤霞皺起眉頭說：“看來他确實什麽都不知道。”

駱長玉說：“留着他遲早是個禍害，不如今日就殺了他！”

燕赤霞愣了下，不曾想駱長玉說起殺人也是這麽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山賊頭這才害怕起來，忙說：“我說，我什麽都說，求求你們放過我！”

駱長玉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說：“你老實招了，我就放過你。”

山賊頭這才一一道來：“有頭狐貍精通知我們你們的下落，要我們殺了你。”

駱長玉哼了一聲，一把匕首脫落至她的掌心，她反手對着那山賊頭的心窩子就是一刀，直接将他送上西天了。

燕赤霞大怒：“你既然已經答應放過他，又怎麽出爾反爾！如此無德之輩，又怎配得上做我派的弟子！”

駱長玉冷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然後，她笑了：“怎麽，如果放任我在外，我還是會繼續這麽殺人。”

燕赤霞自覺自己仿佛接了個燙手的山芋，接着嫌熱，扔掉又舍不得。他沉着臉說：“如果再有下次，我必定會用門規處置你。”

駱長玉心裏哂笑，下次不會讓你看到我殺人的。

那些山賊早就在首領被殺死後潰逃了，留下廟裏頭的幾個人。那幾個人見識了駱長玉的手段後，看向她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那是一種帶着畏懼的眼神。

論起殺人，他們幾個大人可沒這個女孩那麽有魄力。

駱長玉接着說：“那山賊頭不知道殺死多少人，搶了多少人的財物，現如今落入我們手裏也是報應，怨不得我們。”

陸媽媽雖然有些恐懼，不過到底是個忠仆，很快就唠唠叨叨起來：“我的小姐啊，這是何苦呢，弄得你的手都髒了。”

駱長玉低頭一看，手上滿是被濺到的血跡，看起來十分可怖。

陸媽媽忙拿着手絹替她擦起手來，仔仔細細的。

這時，那群商人一人走上前來，朝着燕赤霞道謝道：“多虧這位大俠，不然我們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燕赤霞說：“小事一件，不足挂齒。”

山神廟裏有一具死屍，所以幾個人明顯不太想繼續呆着。正好這時，外面的雨也漸漸收了，那幾個商人便朝燕赤霞告辭了，只是不敢靠近駱長玉，仿佛她是什麽瘟神似的。

燕赤霞見幾人走了，雨也停了，便帶着陸媽媽跟駱長玉繼續趕路。

接下來的路則是順利多了，三人走了大半個月，才到達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