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玉京秋

房門吱呀一聲,房內侍弄花草的青年青年耳朵一動淺淡微笑,繼續拎着噴壺花鏟仔細端詳那些溫室中依舊茂盛的花花草草,淳王府住了這些年歲,府內園丁個個都是伺候綠植花木的高手,陸知恩身體好些時也便偷學了許多功夫。

秦碧雲向開門的小厮點頭致謝,款款上得樓去進入花廳,手中還端着溫熱湯藥。花廳依舊如夏日一般的草木蔥茏,陸知恩瘦長的身影就在這樣一片葳蕤中顯現出來。

陸知恩久病初愈還有些懶懶的樣子,迫于事情緊急不得已打起精神來五音坊。阿蠻生怕再生變數,在他水綠色棉衣外裹了厚厚狐裘。外面冰天雪地,來到這方溫室天地中常人早已經悶出一身汗來,陸知恩也覺得熱卻只解開外套,手中暖爐依舊抱得極緊。

“這許久未來這邊,自南安山移植過來的花木還是這樣長勢喜人,我看卻是比原來更加好些,師姐可是費了許多工夫侍弄他們。”

“你個小沒良心的久不來這邊,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情四處打聽消息無果,原來是仗着生病自己躲起懶來。我還巴巴送補品過去,真是喂給了小白眼狼。”

碧雲身姿曼妙行至他身邊無聲無息,将盤中湯藥遞到他手中,陸知恩雙手接過揚起脖子一股腦灌下去,卻是飲得過急嗆咳起來,碧雲笑着拍他後背,卻摸到師弟後背蝴蝶骨比上次來時更加清晰可見。

“良藥苦口利于病,接你過來之前阿蠻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提醒你按時服下,這丫頭自從跟了你真是越來越唠叨了,”碧雲收回陶碗放在紅漆描金的托盤上,眉眼彎彎溫柔看向師弟,細細擦去他嘴邊藥汁道,“知恩如今身子好了許多,此事還多虧阿蠻妹妹照顧得細心妥帖。”

“阿蠻醫術高超,我這身子把個自由的孩子拴在長安城真是對她不住。”陸知恩揀起身側烏梅放入口中,熟悉的味道滿溢舌尖,不由得令他驚喜萬分。

“知恩也不要這樣講話,我看她雖日日不得閑卻是甘之如饴。你也知女人總是敏感勝過男兒,阿蠻一番誠心望你知曉,可不要負了人家才是。”

“我懂得,只是她一片赤誠我卻不能全心全意相待,總是對她不公平的。”

“世間情意哪有什麽公平可言,不過人習慣群居有他人相伴而已。知恩老大不小也該成家立業,這點千萬不要學了我們。”

陸知恩沉思良久不語,後門那邊卻有一灰白胡須的老者如仙人一般駕着灰色小毛驢悄然而至。老人家花甲年歲依舊是鶴發童顏,嘴裏叼着長長的煙袋鍋一副玩世不恭之态。冬日午後陽光難得溫暖令人犯困,樂坊看門人本靠在門邊打盹,卻哎呦一聲被來人煙袋戳中三處穴位不得已驚醒,他一瞬間揉揉眼睛帶看清來人,已經被那老者一串妙語連珠罵了個狗血噴頭:

“五音坊沒教給你待客之道啊?就算你老先生我年過六十也大小是個文人怎的眼盲看不出不是?況且還是你家主人請我過來就你這樣的傭工我看這份工你便不要做了早早卷鋪蓋回家了事。”

“哎喲先生實在不好意思小人竟困着了,先生莫怪這就引您上去,還望先生多多美言幾句,小人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垂髫小兒,可還要指着這份活計養家活口...”看門青年多年混跡江湖也是見多識廣,聽此一言回話時嘴上也是抹了蜜一般的甜。

“罷了罷了你這套說辭該有幾百年歷史老先生我聽得多了,我心胸寬廣不與你計較,快些說正事。”老人家說着收了煙袋,柱子上挂出禁止煙火的牌子,既來之則安之,規矩還是不能随便破的。

碧雲見老者進門來忙行過禮閃身出花廳去,陸知恩卻是回過身來恭敬上前躬身相拜于來人,走得急了心頭發慌,老人家見其閉目略有不适趕忙上前去找到他腕紋下二指內關穴處輕揉按摩着,不緊不慢說道:“山莊早先便向我說過,知恩身體不好何苦親自跑一趟,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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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伯多年不下山,知恩如今卻擾了您清修,害得您為俗世所累。”

宇文翊祖上鮮卑族宇文氏,幾代簪纓世家,曾位列前朝太子太傅,不料朝代更疊世事變幻,由此家道中落,其人看淡官場無常情随事遷,新朝多次征辟而不仕,劉楷惜才之心也便不願難為前朝老臣。

半晌知恩公子才緩緩睜開眼睛,從方才一陣心慌中恢複過來。宇文翊自陸知恩幼年便一手教授他讀書習字,曾見過他多次病發便習得許多急救之術,其後陸知恩後身體漸好,宇文翊見愛徒學成隐居山林,以專心治學為主練功清修為輔,已是多年不曾現于塵世。陸知恩自景運六年傷後心疾越發嚴重,由此身邊人都多少懂得穴位按摩,但除了孫有泰和阿蠻這樣的醫者,其餘人等還極少有他宇文伯伯這樣好的手法。

“天下大勢如此,如世道生變我等皆不能幸免。趁我還有精力做些事情,也該為你們年輕人鋪開一條路來。”

年青人本是心悸,這時候被他的宇文伯伯揉捏得很是舒服,遂自衣襟中取出一嶄新折頁打開來看,每一頁都謄寫着人名與所在官職屬地等信息。宇文翊接過來細細端詳,自景運三年以來的十年間,新科前三甲三十人中,九人名字赫然出現其上,個個皆是青年才俊。

“這九位大臣皆為朝廷中間派,目前朝中任職者有之,地方封疆大吏亦有之。知恩病中久不習字筆力生疏,但我想他們的名字,在伯伯眼中必不陌生。”

“知恩說得不錯,此九子皆我門下高徒,你師父深謀遠慮,多年前便要我憑借一身才學為天下奉上王佐之才,順便相助于你,也是用心良苦。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知恩莫不是要我去勸動這些人投在淳王麾下?可知這些人他們品性自是過的去,但也并不全聽我的。”

“知我者伯父也,與宇文伯伯交談,果然勝過萬語千言,”陸知恩虛扶着宇文翊坐在茶桌一側,自己也回身輕拂廣袖坐于另一邊緩緩道來,“宇文一門從不流于世俗,江湖廟堂知之也是甚少。宇文伯伯您只盡人事其餘的交給知恩,若是伯伯如凡夫俗子那般高調治學,知恩也便不會拜托您這等事情了。”

“我看多年不見你這頭上已有白發,定是你師父那老東西又不少讓你費心,知恩又是心思重在這廟堂內外不得脫身。我也就不多言,能做的事情我一定盡力而為,知恩年紀尚輕可不能因為外物為難了自個兒。”

陸知恩不多說話,只淡笑着取出精巧茶具。他仔細篩淨正山小種中幹癟茶梗與浮塵,又将第一遍沖泡的茶水濾淨,傾倒完第二次熱水才放下心來蓋上紫砂壺蓋,期間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一看便是品茶高手,還依舊不忘與他的宇文伯伯交談。陸知恩時不時擡起頭來微笑對上宇文翊有些蒼老的眸子,二人相談甚歡。

“知恩這泡茶的工夫真是日日精進不少,我今日來對了竟能飲得這樣好的紅茶,也是不虛此行了。”

說話間陸知恩将沖泡好的茶水遞給他,宇文翊天性耿直少些惺惺作态,遂一飲入喉也覺得喉頭溫暖些個。對面青衫年輕人卻陷入深思,想起那成日在園子裏忙忙碌碌一刻不得閑的年輕姑娘,嘴角不由得泛上笑容徐徐說道:“阿蠻那姑娘早間才剛剛斷了我的廬山茶,以後也再不許我飲任何綠茶說傷胃什麽的,再不遵醫囑她可是要回山上去永不管我,我可不得求饒還能怎樣。”

“這點人家姑娘說的也是,那東西雖好卻并不适合你,偏生你又愛它愛到不行總是戒不了。孫有泰成天說你家阿蠻釀酒手藝堪比南城酒坊,說得都快饞死我了,哪天有機會我可要親口嘗嘗,只無奈那孫某人說過你這身子不能飲酒,否則睽違多年,我可是要和我家知恩侄兒一醉方休。”

“人家姑娘何時變作我家的了?知恩無有兄弟姊妹,一直以阿蠻為我妹子相待,日後姑娘還要嫁人,莫傷了姑娘家清譽。”

“此話還是出自他口莫要怨我,老山羊那厮成天裏跟我誇阿蠻将你照顧得多好多好,當師父的一點都不為人師表,誇起他家徒弟來真是嘴都合不攏。”宇文翊捋捋已經泛白的胡須眼底深意漸露,細想着要不然給這兩個年紀相貌皆是相仿的孩子保個媒,卻也算得一番功德圓滿。

陸知恩見狀卻自覺滿足,孫有泰宇文翊二人交情深厚不減當年,互相吵了幾十年嘴仗,吵着吵着便成了兩界泰鬥。輾轉幾十載二人皆鬓發花白子孫繞膝,也得以悠哉游哉頤養天年,可謂人生一大樂事。

他轉念深深嘆一口氣,那聰敏的小姑娘嫁去多時早穩住腳跟,邊境一時安定只怕北府軍再無存在之必要。若不出所料,軍中只怕正在醞釀一場暴風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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