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點绛唇
“琢兒莫要着急,我們稍事休息換匹馬,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到長安城的。”
已經長成半個大人的春晖将水囊遞給一旁的劉琢讓他解渴,且出言輕聲安慰。馬匹一路從南安山奔走至此已經是乏累的不行,口鼻處噴着熱氣已經是再難堅持,小少年劉琢卻握緊了拳頭,似乎已經不願再作歇息。
蕭錦權近幾年精神愈發不好将山莊絕大多數事務都交給了姜羽等幾個得力高徒管理,自己隐退江湖頤養天年。不久之前北境快馬急報傳至京城,蒙古兵士多次騷擾邊境以致邊境民生凋敝,恐怕有一觸即發之勢。加之平州王妃俞婉病重垂危,蕭錦權細細想着,頭些年局勢不穩孩子們年紀尚小需要保護,如今既然兩個孩子已經學成,便應該将他們放歸親人身邊了。
“大哥不必為我擔心,琢兒心中有數。”
“嬸母一定能轉危為安的,過會兒進了城我二人分開即是,平州王府上一定忙得不可開交,我不便去打擾了。”
“聽爺爺說,伯父這段時間身子也不太爽利,大哥也替我先行向伯父問好,等母妃病勢好些,我一定登門拜訪。”
承平六年夏季長安城的雨水格外多,天氣濕熱得任是平常人都受不了,何況陸知恩這般病體。這幾年學堂已經初具規模,許多事情也便不再需要他親力親為,陸知恩也便趁身子不舒服躲了幾日懶。主人舊傷複發身子虛弱,宮裏太醫也囑咐了安心靜養不能見客,上下人等皆是神色緊張,連門口值守的小厮也比平日裏更加上心些。
春晖一路風塵衣衫不整鬓發也散亂,于是這年輕人趕到府上時候,府門處新到不久的下人自是不太認識他,便當作尋常人意欲趕出去。春晖哭笑不得卻也不同他們一般見識,原地站着等了許久,直到福祿從內堂走出來,才走上前去拱手一拜。福祿雖然耄耋之年,然而前半生在戰場上拼殺,後半輩子為主人家當牛做馬,幾乎從未受過這般禮遇,未看清楚來人,當時便吓了一跳。
“祿爺爺可是不認識我了?”
“小公子你是...”來人衣裳上雖然沾了泥水卻依舊是錦繡華服,不改少年郎風華正茂的樣子,老人家仔細端詳了他很久沒想起來是誰,想想方才的稱呼和語氣話音突然恍然大悟,一拍腦袋便道,“哎呀春晖公子不是?長這麽大了也不給府上消息,混小子一點都不知道祿爺爺想你。”
“爺爺春晖也可想你,都想你想到想不起來了。父親在府上嗎?他身體可還好?”
“這幾天天氣不好先生可是吃了不少苦,他還住修竹園,快些去吧他要是見到你病肯定好得快很多。”
父親身體一直不好,頭些年又經歷了母親去世妹妹失蹤等一系列事情,因而常年生病很少能出門去。雖然不是親生父親,養育之恩春晖卻永世不忘。從小父親便是教育自己儀容整潔,因此春晖即使再思念親人,也是先行沐浴更衣之後才往修竹園去。陸府同知堂小孩子琅琅讀書聲清脆悅耳,春晖這年輕的男孩子一路昂首闊步走向那處僻靜院落時,眉宇間掩飾不住的英氣令過路的年輕侍女心下一聲驚呼,當年那個一會兒都閑不住的淘氣小男孩,已經漸漸長成了懂事知禮的翩翩佳公子。
陸知恩起床後意外覺得精神頭十足,便坐着寫寫字打發時間。回京後的幾年來事情少些練字的時候便更加充足,不多大會子幾個行雲流水的大字躍然紙上,只是有些腕力不足。
承平六年經歷多年休養生息,大陳重回景運年間繁華盛景,而現任皇帝劉煥勵精圖治勤政愛民,當年即大位之時陸知恩功不可沒受封國公爵,可謂民心所向。陸國公六年來雖然一直在家休養身體,然教書育人從未懈怠過分毫,凡陸國公的弟子,人人皆是一把好字,同時也帶動了整個長安城的風氣。
“父親這字愈發遒勁有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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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回來了...”陸知恩擱下筆,撐着身子想要站起來,無奈頭有些暈,便只好被春晖扶着複又坐下去。
“父親在上,請受兒子一拜。”春晖扶他坐好,跪地對着父親磕了幾個響頭,陸知恩無力起身也便沒有扶他。
“我的春晖都長這麽大了,你娘親阿蠻若是泉下有靈,也該欣慰的。”
國公大人雖然已經是高爵顯位,卻一直甘于清貧,于是修竹園比起外面的富麗堂皇,便是一處極其簡陋的書齋模樣。陸知恩多年來心如止水誠心修身,一時間提起妻子名字已是久違,他突然心口有些疼,于是用力揉着胸口調節氣息。夏日裏暑熱正重,而他因為生病畏寒穿着春秋季半厚的棉布衫子,卻也無汗。
“幾月之前我随姜伯伯扮作南方客商往蒙古那邊去過一次,蒙古王庭二十年韬光養晦,如今局勢安穩正是南下的好時機,看他們的行徑,只怕行動就在最近,”少年尋了個凳子坐在父親對面道,“此番爺爺派我和琢兒一起回到長安城,一是為了嬸母病重,二者也是希望能助父親一臂之力。父親身體好好養着尚且不夠,千萬不能因為這些事情再有任何傷害。”
“昨日陛下也以探病的名義來過我這裏,便是要談這件事情的,我想我閑着的日子,應該沒有幾天了吧,”陸知恩精神漸漸好一些遂同這孩子交流起來,“孩子謝謝你能回來,看樣子我即使想要好好休息也是不能了。”
何時了自外間進來,望着這邊笑容滿面的父子二人一時出神。他的公子,怎樣都是注定勞碌一生的命。
一年前宮裏為皇太子劉培選妃,皇帝忌憚沒落世族東山再起,因此世族大家自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千挑萬選之後,硬是相中了俞家俞婉的一個堂妹,因此俞婉不免多操了些心。俞婉自從多年前小産一次之後身體便病痛不斷,誰料這一忙活起來忘了及時服藥,病勢便變本加厲而來,幾月便将人折磨得危在旦夕。
太醫院已經用盡渾身解數還是無救,俞婉只撐着一口氣想要見到獨子劉琢,如今見到之後便放下心來,用藥倒是一次都不曾落下。雨後微涼的清晨,俞婉精神好很多,便自己從床上爬起來梳妝打扮,情狀有如當年未嫁時。
“王爺說我這樣打扮自己,是不是可以同當年相提并論了?”眼角已有皺紋的王妃坐在庭院中間,靠着丈夫肩膀嬌嗔。
“我記得當年我娶你的時候還不怎麽情願,新婚之夜就喝得酩酊大醉,若不是皇嬸嬸勸我很久,我可能真的要讓我的婉兒獨守空房了。”
“婉兒早就知道你心裏的想法,所以我一直等啊等,即便你不來,我也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
“那婉兒同我講講好不好?你對誰都是最好最心誠不過了,唯獨對我總是撒謊,今天可不許了哦。”
劉坪調皮地捏了捏妻子的鼻尖,今天早朝告假因此未去,十幾年的相濡以沫早早就形成夫妻之間的默契,舉止情态都越來越相似,即所謂夫妻相。俞婉抱着他的胳臂,半個身子倚在丈夫身上,他時而兇猛時而可愛的雄性氣息,讓她為之着迷。
“婉兒想過,如果王爺不來我房裏,我便學河東獅吼,拖也要把你拖過來。”
“王府上下時時處處有人盯着,那樣的話我豈不是要丢盡顏面了?婉兒又不同我說實話,一會兒便用苦藥懲罰你。”
“不要服藥了好不好,”俞婉躺了太久身體虛弱無力,清晨旭日東升投在面上雙目一時睜不開,于是閉着眼睛同夫君說話,“現在嘴裏都是苦的,王爺想聽的那些甜甜的話,可都說不出來了呢。”
盛年的将軍看到妻子面色發白,便更加裹緊了她身上的衣裳道:“皇叔近幾天會有旨意下來,我可能,要再去北境一次了,婉兒答應我好好等我回來好嗎?”
“王爺要是去北境的話,幫我,給纓兒鐘靈兩位妹妹帶好。”
“好...我記得了...”
心心念念的丈夫兒子都在身邊,俞婉滿足地挨着丈夫睡過去,身體已經漸漸涼下來。劉坪抱着小妻子回房中安置在榻上,關上房門好幾個時辰不曾出來。再開門時只見劉琢春晖一幹人等都候在門外,陸知恩身體原因不能久站便坐在園子中間休息。半生沙場點兵的将軍,一瞬間似乎老了很多歲。
昔日戲言身後事,今朝都到眼前來。見父親悲痛之下形銷骨立不成形狀,劉琢整理衣袍收斂悲傷,一力擔起整個王府,為母親處理身後之事。
承平六年六月初二,平州王妃俞婉病逝于長安城王府之內,享年三十七歲。平州王妃生前樂善好施身後極盡哀榮,發喪之日暴雨如注,劉琢走在前面抱着母親的牌位,劉坪挺直身體在後方扶靈跟随,從頭到腳濕了個透,面上早就分不清楚是淚水還是雨水。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無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風。
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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