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自請出宮(2)

“是你。”子夫的眼睛中露出一絲驚慌,連忙站了起來。

“今晚的月色真美。”他指了指天空中的月亮,輕描淡寫說道,“漫漫長夜,無心睡眠,我就過來賞月,見你在這裏,我便過來了。”

子夫朝一邊站着,垂着頭不說話。

暴室丞一笑,坐在了子夫剛坐過的地方,他沒有去看月亮,兩眼一直在凝視着子夫。

子夫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奴婢明日還有很多活要幹,先回去了。”

“先別走。”暴室丞叫住她,“陪我看一會兒月亮,明天那活,我吩咐別人來做。過來,坐到我身邊來。”

暴室丞往一邊挪了挪。

子夫慢慢地走過去,走近了暴室丞。暴室丞是淨了身的宦官,他的臉上胡須稀疏,仿佛一碰就會掉下來,子夫看着暴室丞猶如女子一般光滑的臉龐,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子夫一步步地走過去,站在石頭邊兒上,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不由得更加緊張了。

子夫坐在石頭上,冰冷的石頭讓身上也突然感覺到了冷。

暴室丞的拳頭伸過來,在她的眼前打開,赫然是從她身上搜走的銅簪。暴室丞問道:“好幾天沒戴發飾了吧?”

子夫點點頭,手卻沒有去拿:“奴婢現在不需要了,請暴室丞替奴婢保管着吧!”

暴室丞說道:“我給你你就拿着。”

子夫偷偷瞧了一眼暴室丞,只見暴室丞仍在凝望着她。她伸出素手來,最終在他的手掌上觸碰到了那支銅簪,子夫的手有些顫抖。

暴室丞望了她一眼,雙手握住了她的手。

子夫掙紮:“我是來拿簪子的。”

暴室丞笑了笑,說道:“我就是來還給你簪子的。”可是,他沒有一點要放來她的手的意思。

子夫急的想死地心都有,她對暴室丞說道:“那麽就請請暴室丞拿開你的手,放開我!”

暴室丞說道:“你的手真涼,讓我給你暖暖手吧!”

子夫盡力擺脫他的手的鉗制,暴室丞卻把她往自己的懷裏拽。

“啪嗒”一聲,銅簪從手上掉落在了地上。

暴室丞像女人一樣伸出食指來,拈着蘭花指說道:“你怎麽不好好拿着?”

子夫眼睛裏淚花亂顫:“暴室丞,你要幹什麽?”

暴室丞的手伸進了子夫的衣領中,順着她滑膩的肩頭一直往下撫摸。軟軟的,柔柔的,還有……香香的,暴室丞在她的脖頸處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啊!”

自從十歲進宮做了宦官,做到現在的暴室丞,對于女子的經驗還未明白過,也僅限與其他的宮女。偏偏由于那些宮女也是未經人事的,未接觸過真正的男人,這使得他覺得和那些宮女一起一點也不正常,于是也從未體會過真正的歡愉是怎麽樣的。

這樣綿軟而豐實的觸感,莫非正是因為被男人撫摸過的?

如今這樣,也算是圓滿了吧……

“你在做什麽?”子夫朝後退了幾步。

“啊……你說你被陛下寵幸過。”暴室丞又欺近前了一步,用一種暧昧的眼神看着她,“陛下是怎麽寵幸你的?”

子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指着天上的月亮,說道:“天太晚了,再不休息,明天就真的起不來了。”她拂袖轉身,準備回去,“耽誤了浣衣,你我都吃罪不起。”

暴室丞攔住了她的去路,忍不住激動地問道:“別走啊,衛子夫,你還沒告訴我陛下是怎樣寵幸你呢?”

子夫盡力保持着鎮定,笑了笑,說道:“咱們改天再說。”

暴室丞卻攔腰再次抱住了她。

子夫一手捂着剛剛被他扯開的衣服,猛然推開了暴室丞,一手打了他一個耳光。

“衛子夫!”暴室丞怒目看着她,“你知道你是誰嗎?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子夫罵道:“你知道天高地厚?你身為暴室丞,一個淨了身的宦官卻在這裏□□後宮!你不怕被人看見,去禀報給陛下?”

暴室丞對着月亮,對着子夫說道:“淨了身又怎樣?我還是一個男人,衛子夫,從你進暴室那一天,我就很喜歡你了,我要你,你跟我好吧!”

他看着子夫的眼神越見瘋狂。

子夫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要忘了,這裏是漢宮。我拼了一死,也讓人知道掖庭裏的暴室丞在這裏幹什麽?”

暴室丞看了看四周,果然還是有點驚怕的:“你有膽子就叫啊!”

子夫料定了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便說道:“你要是再走前一步,我就叫人。”

暴室丞語帶威脅地說道:“我告訴你,衛子夫,往年也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可是你知道都去哪兒了嗎?”

“去哪兒了?”子夫問道。

暴室丞指了指地下:“她們在這兒,都進土了。你……”他說着,手伸向了子夫,眼看着要去撫摸她的臉。

“哼!”子夫不屑的扭過頭去,冷哼了一聲。

然後,暴室丞的脖子上架上了一支銅簪。

“你……”暴室丞睜大了眼睛,斜睨着那一支銅簪,銅簪在月光下閃着幽幽的光,正是他從她的身上搜走的那一支銅簪。

子夫沒有說話,銅簪卻逼近了暴室丞的脖子幾分。

暴室丞悻悻地說道:“我警告你,違逆了我,你是在自找苦吃!”說完了這一句話,他就轉身離開了。

孤單一人的子夫望着暴室丞遠去的背影,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她雙手握着那一支銅簪,全身瑟瑟發抖,然後像一只幽靈,一縷青煙一般回到房舍裏。

房舍中的女子們還在酣睡,她們如子夫一樣忙活了一天,明天還有一天新的忙碌,年年歲歲,不知道何時才會停止。

子夫在床榻上脫下外衣,貼着另外一名宮女的後背睡下。她仍心有餘悸,始終不敢完全地合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暴室丞猙獰的模樣,生怕暴室丞會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突然闖進來。她覺得自己現在成了一個被遺棄的奴隸,奴隸尚有主人做靠山,而自己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母親的死去讓她懂得了生存的艱辛,漢宮的生活讓她懂得了人心的險惡。陛下雖對她好過,雖對她做過承諾,但那也畢竟是逢場作戲,他怎會真心對待一個讴者呢?只是衛青,阿青,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衛青了,他還是一個未長成大人的孩子,遇到別人欺負了該怎麽辦?

天就快亮了。

那月亮漸漸地沉了下去。天便漸漸地現出魚肚白,接着魚肚白也消失了,完全變成了橙紅色,于是太陽慢慢地升上來了。

從暴室丞那裏逃也般地回來之後,子夫喘了口粗氣,聽着近鄰宮女的鼾聲,腦子竟一直安靜不下來,她已經得罪了暴室丞,若是再在這暴室待下去,不是死了,便是會瘋了的。她綢缪了好幾個逃跑的路線,可惜她自己還沒有學會熟悉漢宮中的環境。劉徹為什麽還沒有記得她,他可知道……可知道自己為了他受着怎樣的折磨?她想待到再見他時,她一定要埋怨他,縱然他是皇帝,她打定了主意,想着念着怨着……就這樣,居然睡着了。

子夫醒時,已是鳥鳴啾啾的早上了。

她睜開眼睛,卻看到了一雙黑色的眼睛正在緊盯着她看,像兩顆水盈盈的葡萄。她吓了一跳,在看清楚來人,才拍着胸口緩和過來心情。

“珍珠,你一聲不響地盯着我看什麽?”子夫起身,穿起衣服。

珍珠把鏡子遞給她:“你瞧。”

子夫借着鏡子一看,見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色。

珍珠問她:“昨晚上出去,見着誰去了?不愧是伺候過陛下的。”

珍珠說話陰陽怪氣的。

子夫沒理她,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只是夜裏睡不着覺,就去外面走走,看看月亮。這些若是違反了宮規,我以後不出去就是了。”

珍珠瞟了她一眼:“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自從子夫拒絕了暴室丞之後,暴室丞心中就不高興。他已經斷定要好好折磨子夫,好讓她知道不服從自己的下場,于是對子夫百般刁難。他給子夫定下了規矩:每天要洗三十件衣裳,每天晚上還去織室織出五匹布,稍微怠慢了就要動用宮規懲罰。

子夫自己無法選擇眼前的境況,只能小心翼翼地做一切事情。

一日,暴室丞在同僚間受了氣,就跑來尋子夫的錯處。他叫子夫給他捶腿,子夫慢慢地走過去,在他的身邊蹲下來,兩手小心地錘在暴室丞的腿上,暴室丞就突然站起來,一腳踹在子夫的小腹上,邊踹邊罵:“用那麽大勁兒,想打斷我的腿啊!”子夫跪在地上,嘴裏咳出一攤血來。暴室丞見子夫楚楚可憐的模樣,想到她拒絕自己時候的堅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宮人們見了,都吓得站在一邊圍觀,可是誰也沒上來勸。

暴室丞看着子夫說道:“我看你能倔強到幾時!”又轉頭吩咐宮人說道,“不許給她飯吃。”

子夫遍體鱗傷地去織室裏織布,第二天仍要餓着肚子去浣衣。

有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無論大小場合,暴室丞怒氣來,子夫幾乎成了一個出氣筒,只要是不順心,便會過來找茬尋釁,每次都少不了對子夫一頓毒打。

珍珠看着子夫遍體鱗傷的傷口憐惜地說道:“暴室丞竟然對你下這樣的狠手,萬一……可不是毀了你的前程,真是後果不堪設想。我明日就向掖庭令那裏告他去。”

子夫長嘆了一聲說道:“像我這樣的奴婢,命如草芥,哪裏有人看重?”她不是沒有向掖庭令訴過苦,只是說了一次,掖庭令也會管一次,但是暴室丞總會故技重施,漸漸地,掖庭令也就不大管了,只是嫌惡子夫多事。

珍珠拿來藥粉,為子夫的傷口抹了幾下,又撕下布條纏在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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