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紅顏真真是禍水(1)

更新時間:2016-10-25 17:00:03 字數:4923

長空碧洗,西斜暮色從林葉間篩染一地暈黃,不遠處怪石峥嵘,巨木盤根,浸淫在佛寺裏的香煙渺渺,帶着幾分仙境清寧。

當然,如果不要有人圍着她,那更是一點都挑剔不得了。

“瞧瞧,這是誰家的丫鬟,長得這般俏。”

“小丫頭,跟爺兒回家,爺兒管你吃住任你銷魂。”話落,一陣哄笑聲起。

似錦垂斂濃纖長睫,一張巴掌小臉垂得不能再垂,思忖着哪裏有縫就往哪裏鑽,可偏偏将她團團圍住的幾名男子一點縫隙都不給她,甚至還愈靠愈近,這已經不只是光天化日之下在佛門清淨之地遭調戲了,她懷疑再不想法子脫身,肯定會被直接打包架走!

“擡起臉嘛,丫頭。”男人動手挑起她尖細的下巴。

似錦粉拳緊握着,拍開了男人的手,趁隙要走,卻被拽個死緊,幹脆一搏——?“救命啊、救命啊!”她扯開喉嚨拚命喊,細軟嬌嗓彷似黃莺出谷。

“向誰救命?清竹寺後院一抹人影都沒有,誰來救你?”兩三個男人一起圍上,打量着她粉雕玉琢的美顏,不由驚為天人。

似錦皺着眉,心頭遽緊,小小身子不住地顫着。

紅顏禍水,就知道這張臉早晚會惹出事端!

如果可以,出門時她也想像小姐一樣戴着帷帽,可問題是她一進佛寺就忙着伺候主子,跟着小姐還有府裏的大奶奶二奶奶上香後,主子們一下要茶一下吩咐素齋,她跟如意還有奶奶們身邊的幾個大丫鬟忙得腳不沾地,戴帷帽多不方便。

在這非常時期,二奶奶身邊的大丫鬟素月居然還要她到後院撿二奶奶遺失的帕子,二奶奶掉了帕子關她什麽事?要撿也是素月去撿啊。她雖然覺得古怪,但還是乖乖地走上一趟,結果帕子沒找着,她卻被人給圍了起來。

她自持冷靜,心想時間一久,她一直沒回廂房,也該有人來找她。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少了她,似乎也沒人察覺,教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根本就是着了道。

想逃,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她一閉眼,假裝昏厥軟倒,如她所料,扣住她的力量随即放松,幾乎是同時,她已經從兩個男人間的縫隙鑽了出去。

“喂,站住,竟敢騙爺!”

似錦頭也不回地拔腿狂奔着。她腦殘了才站住!這時就不得不慶幸自己長得小,才能教她鑽出縫隙,換作旁人才沒這本事。

但相對的,長得小等于長得矮,步伐小能跑多快?

才想着,餘光瞥見右側小徑有人竄出,她要閃避已不及,被人給逮個正着,她只能不住地踢踹着,怎麽也不肯輕易就範……

“放下她,她是咱們的!”

一聲咆哮教似錦猛地擡眼,瞧見發聲的是剛才追逐她的男人,那現在單手抱住她的是——?她回頭望去,不禁微怔。

濃眉底下的黑眸深邃如星子,彷似會勾魂般閃動着,立體奪目的玉面噙着一股慵懶的氣息,眨也不眨地直瞅着她。

原來這世上真有這般俊美無俦的人,宜男宜女的精致五官,擁有女子的端凝秀麗和男人的銳拔英氣。

如果可以,真想畫畫看……

“喂,你到底是誰,還不把爺兒的丫頭放下!”

似錦回過神,就見幾個男人已經圍了上來,不禁暗惱。瞧瞧她這個呆子剛剛做了什麽,大難臨頭竟還想要畫人,壓根忘了逃難,要是這個人也是心懷惡意,她豈不是死定了?

“這丫頭是你府上的?”悅耳清潤的嗓音從她頭上落下,教她再次确定一手把她拎起的絕對是個男人,而且有意救她。

但就算如此,也并不代表他是個正人君子,因為這一年來她已經充分體驗天下烏鴉一般黑的道理,常常從一個坑再掉進另一個坑,哪怕來者長得再道骨仙風,體內流的還是野獸的血。

希望他不要糟蹋那張好皮相,希望他會是碩果僅存的那位君子,她由衷希望。

“她……她當然是!”男人有幾分心虛地應着。

“她叫什麽名字?”拎着似錦的男人狀似漫不經心地問着,黑曜般閃爍的眸子帶着盈盈笑意。

似錦猛地擡眼,又再次對上這好看的男人,這般近距離的注視教她臉上有點發燙,但還是忍不住地盯着他看。

真是張棱角分明的臉,只要給她一枝筆,絕對能将他的神韻刻進紙裏。

男人似笑卻又無溫的眸緩緩移開,落在幾個張口無言的男子身上,笑意深了些。“看來幾位是在佛門境地打诳語了,不過笑鬧倒是無傷大雅,這丫頭就讓在下送回去吧。”他嗓音帶笑,字裏行間給了對方臺階下,眉眼慵懶,卻噙着不容置喙的霸氣。

帶頭的男人哪裏肯放掉無意間瞧見的極品,正欲理論時,身後的同夥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話,教他臉色微變,滾到舌尖上的話只能用力咽下,悻悻然地轉身離去。

“公子……”似錦仍是渾身戒備。

不能怪她多疑,實在是人都走光了,他還不将她放下來……她真的很怕會被直接打包帶走。

她看着他的腳邊,思索着是要撿起地上的石塊敲他一記,抑或是要精準地踢中他的胫骨,但不管是哪一種法子,似乎都行不通吶。

正忖着,她感覺扣在腰上的力道松了,腳一踩到地面,她二話不說連退兩步,擡眼直瞅着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

“……多謝公子。”她慢吞吞地說着。

“我帶你回廂房。”他微眯起眼,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

“不勞公子,我知道該怎麽走。”地方不大,路線不繞,也不是第一次來,她知道怎麽回廂房。

不管怎樣還是防着點較妥,天曉得他會不會帶她繞到哪個角落還是什麽的。畢竟她對自己這張禍水容貌還是相當有自知之明的,走到哪都能吸引狂蜂浪蝶,一旦落單時,那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男子正要開口再說什麽時,不遠處傳來叫喚聲。

“似錦!”

似錦喜笑顏開地喊着,“如意!”她朝如意的方向走了兩步,又趕忙回頭朝男子福了福身。“多謝公子。”

男子笑而未語,只是目送她像只蝶兒般朝另一個丫鬟奔去。

一會,人影已經隐沒在林木間,他尚未收回目光,身旁的怪石後頭閃出一個笑得賊模賊樣的男人。

“英雄救美呢,若凡。”李叔昂一身群青色繡銀邊錦袍,站在李若凡身邊,身形一般,疏眉朗目,笑時帶着幾分桃花樣。

“不難,有空就教教你。”李若凡似笑非笑地道。

“得了,要不是這丫頭合你胃口,你會動手?”李叔昂笑啐着。“要不要哥哥去幫你打聽打聽是誰家的丫鬟?”

“江家的。”

“哪個江家?”他更疑惑的是他怎麽知道。

“米商江家。”

“喔,那個江家啊。”李叔昂本是興趣缺缺,但像是想到什麽,不禁又摩挲着下巴。“要是那個江家,那小丫頭便兇多吉少了。”

常盤的米商江家可是出了名的荒唐家族,手上握着通州和徽州上千畝的良田,那春秋兩期的莊子收入可是高得教人咋舌,更別提其他林林總總的鋪子了。又也許是幾代都吃不空的家産,才會教江家人愈發荒唐,經牙人挑進府的丫鬟全都是上選之姿,各房各自挑完,最遲三天內擡為通房。

這倒也沒什麽稀奇,了得的是江家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父搶兒子的通房,庶子搶嫡子的妾室,甚至兒子搶老父的小妾都時有所聞。

甚至,在無月的夜裏,偶爾也會有人撞見江家的後邊角門裏擡出了丫鬟的屍體,随意地埋到城外的亂葬崗。

方才那小丫頭看起來也不過才十二、三歲,小美人胚子一個,巴掌小臉都快長開了,很快就會落進江家那票男人手裏,至于下場……那就難說了。

“你該在意的是江家會落進誰的手裏。”李若凡漫不經心地提點着。

“不管是江道還是江逸,都會是咱們的老主顧,沒什麽差別。”這幾日江老爺子病重,否則女眷們也不會一道進寺祈福,至于江家僅存沒被鬥死在內院裏的兄弟都是同樣的貨色。

他只能說,一代不如一代,算了算,江家該是差不多要敗在這一代了。

“我倒是希望江道可以主事。”

“為什麽?”那個眼裏只有女人的淫亂家夥能主什麽事?

李若凡懶懶地睨他一眼。“當然是因為江道主事,才能讓我一箭雙雕。”他要利用江家替他辦事,最後再将江家給吞了,這絕佳的機會,當然得要江道拉他一把。

李叔昂緩緩地眯起桃花眼,笑得賊賊的。“你這家夥好壞的心腸,在佛門淨土裏滿肚子壞水,不怕菩薩罰你?”

“罪過罪過,我剛造了七級浮屠,菩薩不會罰我的。”李若凡煞有其事地雙手合十,随即大步朝前走去。

“對了,剛才那個丫鬟你真不打算要?你不是最喜歡那種面貌姣好的小丫頭?”李叔昂快步跟上。

李若凡瞧也不瞧他一眼。“說錯了,喜歡讓小丫鬟扮成少年郎的是你。”

“好說好說,咱們兄弟的興趣總是相近,你若真不要,我可要把她弄到手。”光是想像那小丫頭扮成少年郎的模樣,他就覺得興奮,腦袋裏已經翻飛出數種可以讓江道把她交出來的好法子。

“讓我考慮考慮。”

“啐,別說哥哥不讓你,就等三天,三天過後你要是不吭聲,哥哥就要出手了。”少年郎般的小丫鬟啊,教他愈想心愈癢。

李若凡懶懶睨了他一眼。“變态。”

李叔昂收起心花怒放的笑。“誰變态?你再說一次,再說一次!你又哪裏比我好了,挑的丫鬟一個比一個年幼,我都不想說你了!”

李若凡掏掏耳朵,懶得理他。

江家主屋的後院裏,女眷聲勢浩大,哭聲震耳欲聾。

似錦一身素衣,垂斂如扇長睫,跪在主子身旁。餘光瞥見主子纖弱的肩不斷抖顫着,任誰都會以為主子哭得柔腸寸斷,悲不可抑,就連如意都噙着淚低聲安慰。但依她對主子的了解,主子抖得這麽厲害,應該是——

江麗瑤像是察覺她的注視,噙着快忍遏不住的笑不住地朝她搖頭。

似錦無聲點頭,順便拍拍她的肩,看起來就很像她在安慰哭到快斷氣的主子。

這一年來,她算是将主子的性子摸得差不多,說穿了,簡直就是一個不懂悲傷與挫折為何物的小姑娘。

江麗瑤行九,江家唯一的嫡女。千萬別以為主子是江家嫡女,所以江老爺子将她教養成養尊處優,不知何為愁滋味,這純粹是因為她天性如此。要知道江家可不是什麽尋常人家,這一屋子裏的爺兒一個比一個還不正常,成天鬥自己人、互扯後腿,就好比江老爺子剛去世的那個晚上,江家二爺江逸就莫名其妙地在照雲樓被人給打破了頭,又莫名其妙的,這家産全都落進了大爺江道手中。

雖說按規矩繼承者自然是嫡長子,但江逸好歹也是嫡子,總能分得一份家業的,可惜,江老爺子的棺停在偏廳裏幾天,他就昏了幾天,沒能替自己争取什麽,所以她懷疑後院另一邊,二奶奶哭得那麽賣力又自然,是在哭富貴夢一夜崩坍。

至于她的主子為何哭得這般假?說真的,這一年來她不曾見過老爺子走進主子的院落,要說兩人有多少父女情份,她是不信的,因此要主子掉幾把淚确實是為難,尤其是左手邊上大奶奶哭得恁地眉開眼笑,害她看得都想跟着笑,遑論她這個天生愛笑的主子。

是說,幾天前武平侯宋家托了保山上門提親,大爺和病榻上的老爺子都一口允了,如今老爺子病逝,主子的婚事恐怕得趕在百日內完婚,就不知道主子到時候還笑不笑得出來……她想,主子恐怕是把自個兒的婚事都忘了吧。

這婚事究竟會如何,誰都沒個底,眼前比較重要的是這場哭戲到底要怎麽熬過去……她的腿麻了。

可惡!為什麽連哭也要這般講究,入殓後就要人每天早晚各哭一場,時間不長不短,一個時辰恰恰好……問題是這一個時辰一直哭,有淚也哭到沒淚,小姐奶奶們還得拿出洋蔥辣椒救急,就怕沒淚等于不孝。

其實,她覺得哭嚎大聲一點就很夠用了,反正吊唁的親朋好友又不可能進後院突襲檢查,吼大聲一點,外頭聽得清楚,想搏個孝字在頭,難嗎?

慶幸的是,明天要移靈了,哭完今天就只剩明天最後一班哭戲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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