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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哲歡呼着跑去照鏡子，在穿衣鏡前扭來扭去，臭美的不行，又拉着水玖月出門，要出去顯擺顯擺。

水玖月想了想，問水聿哲去不去學校。

水聿哲眨巴着大眼睛使勁兒點頭。

“去去去！跟姐姐一起去學校！”

水玖月心中一動，忍不住看向繼母。繼母正展開另一套衣服，水玖月掃了眼，正好瞥見袖口上的兔子，跟水聿哲的一模一樣。

水玖月想到那天同繼母的談心，心內一軟，原本打算九曲十八彎試探的話說不出來，她直接開口道。

“媽，讓聿哲讀幼兒園吧？”

繼母愣了愣，随後笑着問道。

“是不是又纏着你要去學校了？別看他說的多想去似的，真讓他坐上半個小時，你瞅他坐的住坐不住！”

又舉着衣服過來。

“快試試這件，我那天上街看到有個姑娘的衣服真好看，也不怎麽地，瞅着跟我做的衣服也差不多，就是多了幾個口袋，看上去就好看的不得了——我給你也做了幾個，你穿着試試。”

水玖月愣神的功夫，繼母已給她換上衣服了，水玖月反應過來，走到鏡子前，被鏡子裏的人震撼到了。

一件普普通通的自制布衣，愣是帶出點時尚感來，水玖月将手插在腰腹兩邊的口袋裏，微微轉了轉身子，打量一番鏡子裏的人，又看了眼肩頭兩個可愛的拉鎖小口袋，笑了笑。

水聿哲母親一下子就亮了眼。

“怎麽樣？還不錯吧？”

水玖月點了點頭，由衷贊了一句好看。

水聿哲母親的态度一下子悵然起來。

“我做姑娘的時候就喜歡做這些針線，到了這邊卻沒怎麽動過手，要不是你那天說我幹細致活兒，我都忘了以前還喜歡過這些個玩意兒了。”

水玖月抿了嘴。

水聿哲母親是發大水的時候逃難來到這邊的，原本家境不錯，也過得好日子，後來孤落落一個人，沒什麽大的盼頭，輾轉成了水玖月的繼母。

她很可憐，又很善良，所以水玖月的外公外婆、姨娘舅舅，才都把她當做一家人，可惜水玖月幼年時不懂事兒，白白辜負了這麽個好母親。

水聿哲母親還在感慨。

“我聽小薇媽媽說小薇這陣子都嚷嚷着要換口袋衣服呢，說是要背什麽單詞，要把單詞本放在口袋裏。我瞅着你買的套衣服也帶口袋，你是不是也喜歡帶口袋的衣服啊？”

水玖月頓了頓。

她的确喜歡帶口袋的衣服，原因跟“背單詞”差不多——水玖月有個“靈感本”，差不多一個巴掌大，附帶一只不過手指長的圓珠筆，靈感來了她就從口袋裏掏出來寫上關鍵字，前前後後寫了幾年，直到後來有錢買智能手機，才慢慢改成掏手機記靈感。

水玖月看向水聿哲，水聿哲抱着小兔子，跟小兔子顯擺自己的新衣服，時不時還擡頭看看，眼巴巴地催水玖月帶他出門。

水玖月又想到了水淼淼，想到了那些可以投稿的雜志，以及記憶深刻的某原創網站網址，她的手指在口袋裏蜷縮了下，感覺有點癢。

水玖月換上新衣服帶着水聿哲出門繞了一圈，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等吃過飯，水聿哲困頓午睡，她終于忍不住找出紙筆寫了個幾千字的童話故事。

說的是一個叫做小涵的姑娘，特別喜歡捏人偶，捏了很多很多又好看又可愛的人偶娃娃，最後人偶娃娃們變成人，同小涵一起長大，成為一輩子的好朋友。

水玖月寫完，又看了一遍，輕輕笑了笑，感覺寫得很幼稚，但看了很開心，正好水聿哲醒了，水玖月就将這個故事分享給他聽。

水聿哲聽完這個故事，整個人都亢奮起來，一個勁兒問“小涵”住在哪裏。

水玖月陷入沉思，好半天，才尴尬地跟水聿哲解釋，這只是個故事。

“就跟愛吃鳗魚飯的元太一樣，你能從電視裏看見他，但是不能跟他面對面交朋友。”

水聿哲十分失望，低着頭難過半天。水玖月正愁着怎麽安慰他，就聽見水聿哲又開心道。

“算啦算啦，一個小兔子拉的粑粑又多又臭，那麽多人偶娃娃的粑粑不得把房子都熏臭啦！”

水玖月哭笑不得，水聿哲已撅着屁股替小兔子收拾籠子去了。

晚上水淼淼又給水玖月打電話了，興奮的不得了，急切地同水玖月分享她的大發現。

“原創小說網站，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天啊天啊，我到底是浪費了多少美妙的時光！”

叽叽咕咕絮叨今天發現哪些網站，看了什麽小說。

水玖月心情有些微妙，她白天剛覺得有點手癢，想寫小說，好不容易寫了個小故事解解饞，晚上水淼淼又來撩她一下，讓她心裏也開始癢起來。

水淼淼說半天見水玖月沒回應，驚呼道。

“小月月，你該不是不想聽這些，把電話擱旁邊去了吧？”

水玖月無奈笑道。

“我可不會幹這樣的事兒。”

水淼淼在電話那頭嘿嘿嘿。

“那可不一定——哎？我剛說到哪兒了？哦對——可惜這些網站都是剛開沒多久，小說太少了，還好多都沒寫完，看的我難受死了！”

水玖月忍不住開口道。

“看別人寫得不過瘾，你自己寫啊。”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水玖月眼皮跳了跳，下一瞬，振聾發聩的嚎叫聲傳來，水玖月嗖一下把話筒拿老遠，還是沒能躲過水淼淼的雷霆一擊。

“嗷！小月你就是我真愛啊！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對！我要自己寫、小、說！”

水玖月吞了口口水，有意誘惑水淼淼把那三大坑給填了，又覺得這時候說，水淼淼心境什麽都跟不上，未必能寫得出來。正猶豫間，話筒那邊的水淼淼已嘻嘻嘻笑個不停。

水玖月生出不好的預感，水淼淼已道。

“我想好了，筆名就叫做‘七水’，第一個故事寫什麽呢？啊有了！我要寫個比《金瓶梅》還要火辣的！讓看小說的人欲罷不能醉生夢死，然後大結局的時候來個大轉彎，讓他們以後吃齋茹素清心寡欲哎嘿嘿嘿！”

水玖月愣了下，難道這才是水淼淼專好黃暴的原因？發人內省什麽的，太高大上了吧？難怪她後來能寫出三大坑來。

水淼淼還在電話那頭嘀嘀咕咕。

“月月，你也寫吧！我叫七水，你就叫九月，多好啊！我們一起寫小說，一起調戲天下哈哈哈！”

水玖月不知道怎麽接水淼淼這句話，水淼淼是大神，她是個連流都入不了的寫手，這種大話別提說，就是想，水玖月也不會去想的。

那邊水淼淼又叽叽喳喳，說了幾個想寫的點子，水玖月開始只當是打發時間的閑聊，慢慢才聽出來，水淼淼是真的很細致，她懂得人心的黑暗，卻偏偏能用黑暗的人心百變出各種單純搞笑的故事，聽起來不覺嘲諷，只覺好玩可樂。

水玖月聽着聽着，愈發覺得自己白天寫的童話故事幼稚淺顯無聊，最終忍不住伸手把那張紙捏成團塞進壁櫥角落。

水淼淼下了結論。

“我決定了，每個人都有夢想，我要寫個平凡的女人追求夢想的故事！”

水玖月有些詫異，她不記得水淼淼寫過什麽平凡勵志的小說啊，難道是私下裏寫寫實際沒發表的？

水玖月把耳朵豎了起來，結果被淋了一腦門的“淼淼雞湯”，恨不得失聰失憶。

……水淼淼原話不好說，水玖月言簡意赅總結她的噼裏啪啦，大意是一個相貌普通的青樓女子努力研習床技，最終戰勝一堆徒有外表、只懂得雕蟲小技的名角兒，成為青樓裏程碑的“勵志”故事。

水淼淼快速說完，便興奮不已地表示，不寫出個名堂絕對不給水玖月打電話，然後便啪嗒一聲挂掉電話磨刀霍霍打字去了。

水玖月好半晌才從震驚中緩過神，她有點恍惚地伸手，把剛才卷成團的童話故事展開來看了看，又看了看，深吸一口氣。

這才是十四五歲的孩子寫出來的東西好嗎？水淼淼……她到底為什麽要接這個瘋女人的電話啊！

電話又響了起來，水玖月猶豫了會兒，還是伸手接了電話——萬一是水淼淼，又胡說八道，讓水存金或繼母聽見就不好了。

“玖月玖月，你也要老老實實寫哦！你下周開學是吧？下下周的周末說好了來我家玩兒，你先寫在紙上，來了我教你打字，我們一起發到網上去，就這麽說定了！”

啪嗒，電話又挂了，水玖月有些慶幸，得虧是她接的電話。

25、重生2003

挂掉電話，水玖月去洗澡，洗着洗着，她開始忍不住想水淼淼的話。

……要不要寫？

水玖月曾經動過投稿的念頭，但最終放棄了。文字能極大的表露人的內心，她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暴露真實的想法，從而失去與宗昊越談判的籌碼。

可她現在已經得到宗昊越的保證，他答應，不會讓她“得到了再失去”。

水玖月想了又想，最後決定寫。

夏天的水溫本來兌的就低，等水玖月做下決定，水已經徹底涼了，她飛速拿過毛巾擦淨水，套上衣服走了出去。

……堂屋坐着好幾天沒見的宗昊越。

水玖月有點懵，下意識拉了拉衣服。

宗昊越本端坐着聽水存金說話，見她出現，看了她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又別過臉去。

水存金高興地喊水玖月。

“小月，快來喊人，這是宗伯伯，這是宗哥哥。”

水玖月這才注意到，宗昊越不遠處還坐着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他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臉上卻一派平易溫和。

宗昊越的私人管家。

這是水玖月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宗昊越以外的宗家人，她莫名心中一緊，下意識間溜出一句招呼。

“宗伯伯，宗哥哥。”

宗昊越沒想到水玖月真的會開口喊，詫異地看向她。水玖月自己也沒想到她喊出了口，一瞬間臉頰爆紅。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連忙奪路而逃，進了裏屋。

水存金的笑聲在水玖月背後響起。

“這丫頭別的都好，就是容易害臊，平常怎麽讓她喊人都不喊，沒想到今兒個這麽懂事。”

宗管家也眯着眼笑。

“小姑娘就這樣才可愛，哪像我們家小子，從小就臉皮厚。”

水存金把房門的玻璃打碎後還沒裝新的，這會兒完全透風不隔音，外面的聲音水玖月聽得一清二楚，她簡直想找塊豆腐撞死——宗哥哥這麽膩歪的稱呼她到底是怎麽喊出口的？

還有宗昊越和宗管家……來她家裏做什麽？

外頭給水玖月解了惑。

“我們這兒蓋房子都是要偏一點，沒個門對門窗對窗的說法，你們做到這點，其他都沒啥事，想哪天蓋房子就蓋房子——我們村裏還有不少瓦匠、木匠，你們随便喊喊，都能幫把手，也不咋貴，都是實誠價。”

水玖月慢慢皺了眉。

居委會後面的小矮房、學校附近的小別墅，還不夠？就算是虛假的世界，也不能胡亂折騰吧？

水玖月推開門，就要開口，水聿哲迎面撲了過來。水玖月接住，就見水聿哲蹦蹦跳跳，興奮得跟要飛起來似的，拽着她往外跑。

“車！好大、好多的車！”

水玖月忽地眼角疾跳，她跟着水聿哲的腳步往外走，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

好幾輛平板運輸車，運載着預制混凝土牆體、家具家電，十幾個人正一塊一塊地搬運一面又一面牆，當着水玖月的面，開始現場拼房子。

水聿哲激動地嗷嗷直叫，從喊“車”變成喊“房子”，街坊鄰居聚集而來，議論紛紛指點面前的奇景，而水玖月，茫然又無助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身邊有人靠近，水玖月下意識轉身，宗昊越的容顏出現在面前。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緊緊攥住他的手。

“宗昊越，這個世界……是真的嗎？”

宗昊越似乎沒想到水玖月會這麽問，神态有些詫異，水玖月一直盯着他看，很容易發現他的意外，頓時心如死灰。

當然是假的。

宗昊越家族的催眠那麽厲害，哪怕是做出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怕她逃離——更何況，她心甘情願留在這裏。

水玖月慢慢松開手，臉色灰敗。

這一瞬間，宗昊越的腦海裏猛然劃過很多場景，從水玖月江邊與他重逢直到七天前打給他的電話，他恍然驚覺，水玖月誤會了什麽。

宗昊越猛地伸手，反拽住水玖月的手腕，将她帶至裏屋背人處，緊緊盯着她。

外面一片哄鬧，這安靜的角落卻自成一個世界，宗昊越的聲音清晰無比一字不落地傳入水玖月的耳內。

“真的，都是真的，哪怕你想回到記憶裏的世界，也回不去。”

水玖月整個人都僵了，她死死盯着宗昊越，想從他的表情裏讀出隐瞞與哄騙。可是沒有，一絲一毫都沒有，宗昊越的神情無比認真，眼睛一眨不眨，就這麽坦誠而又堅定地回視她。

宗昊越說。

“玖月，你重生了。”

水玖月大腦一片空白，只遺留這句話。她本能地伸手，想抓住什麽，宗昊越連忙迎上，水玖月卻錯開他的雙手，緊緊揪着他的衣擺。

宗昊越眼底劃過一絲黯然，水玖月卻縛着雙手，仰頭看他，眼神執拗而又脆弱。宗昊越忽然間悟了，他又驚又喜地将人摟在懷裏，慢慢撫拍她的後背，在她發間不停地低聲重複。

“真的，都是真的。”

水玖月開始控制不住地哆嗦，然而不同于那次的恐懼，這次完全是因為驚喜。

外面忽然爆發一片歡呼聲。水玖月慢慢冷靜下來，她悄悄松開手，覺察宗昊越還摟着他，有點不自在地輕輕推了一把。

宗昊越松開臂膀，将人放開。

水玖月沒敢擡頭，扭身回到人群，找到水聿哲，同他一起看剛剛拼好通電的房子。

水聿哲蹦蹦跳跳，一雙大眼睛亮得發光。

“姐！姐你看到嗎？看到了嗎？”

水玖月簡直想哭，她的視線一遍又一遍地描繪水聿哲的五官，不停地重複“看見了看見了”。

一整夜就在熱鬧中度過，水玖月借着哄鬧掩飾自己的亢奮，同着衆人的歡呼而歡呼，同着衆人的驚叫而驚叫，痛痛快快地發洩自己內心無法形容的欣喜。

宗昊越這一房子帶來的影響實在太大，接下來幾天，水玖月家家門口都是人滿為患，全是村裏人的親戚朋友以及他們親戚朋友的親戚朋友。

宗昊越只那晚露了一個面，随後又消失不見，還把房子鎖得嚴嚴實實，讓那些看熱鬧的人什麽也看不着，只得更加誇張興奮地用言語描述。

水玖月過了幾天如夢如幻的生活，直到開學報名這一天，才緩緩落了實地。

一大早，肖薇和文婷婷就背着書包騎着自行車來到水玖月家門口，沖着她家窗戶喊水玖月一起去報名。

水玖月正跟水聿哲說話，千叮咛萬囑咐，讓他不要去玩水，水聿哲直點頭，水玖月見他根本沒放在心上，着急道。

“要不然姐姐帶你一起去學校吧？你之前不是說想去學校玩嗎？”

水聿哲這會兒別說學校，連兔子和姐姐都不想要了。

“我不去不去，我要在家等大哥哥——大哥哥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呀？我好想玩賽車呀！”

說話間還巴巴地透過窗戶看對面，好似宗昊越會忽然從天而降。

水玖月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瞧把你惦記的！”

水聿哲見姐姐不高興，連忙收回目光看着水玖月，又嘻嘻笑着去抱水玖月的腰，仰頭撒嬌道。

“我老早就想玩賽車了！大哥哥說了，只要他回來的時候我在家等着，他就讓我玩，還說有賽車道呢！姐姐姐姐，要是我去學校的時候，剛好大哥哥回來怎麽辦！”

水玖月愣了愣，忽然心安了。她摸了摸水聿哲的頭發，笑了笑。

“那你乖乖在家等着，別到處亂跑，要不然錯過你的賽車，又不跟姐姐去學校，姐姐會生氣的。”

水聿哲直點頭，連連保證肯定不亂跑。

水玖月這才推車出門，同肖薇和文婷婷打招呼。

這幾日她們為近距離看宗昊越的房子，總是往水玖月家裏跑，早就單方面同水玖月和好。水聿哲也因水玖月沒有再忽視他，大方地表示不計前嫌，允許水玖月同她們在一起玩。

而水玖月則心情十分複雜，一方面她知道她們都是真實的人，沒辦法再按照以前“老死不相往來”的态度對待，另一方面，她也并沒有忘記，她是讨人厭的別人家的孩子。

她們發自內心的讨厭她。

想了想，水玖月忽然道。

“你們還記得嗎？二年級六一兒童節那天，校長給一個五年級的女同學頒獎，班級考試總分第一名、語文數學單科第一名、跑步、跳遠、跳高第一名、詩歌朗誦第一名……拿了很多很多的獎品，一個人搬不回去，還是校長跟一個老師一起騎車給她送回去的。我們回來的路上一直在說她很厲害，長得也很漂亮……”

肖薇迫不及待道。

“我記得我記得！”

文婷婷也說記得。

水玖月扭頭，看了兩個人一眼，随後問道。

“你們嫉妒她嗎？”

肖薇毫不猶豫地回答不嫉妒。文婷婷沒回答，只是反問水玖月，幹嘛這麽問。

水玖月看了文婷婷一眼，沒有解釋。她又看向肖薇。

“肖薇，我一直很喜歡你畫的畫，尤其是小小月那一套，畫的特別特別好。那回你送我的畫，我沒收好，被聿哲不小心弄壞了，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

肖薇愣了愣，随後展開笑顏，露出一對小酒窩。

“沒事兒沒事兒，回頭我再給你畫一套，不過這回你可得收好了！”

水玖月說了句謝謝，随後拒絕道。

“不用了，那次是對不起，但是以後，我的東西聿哲都可以随便碰、随便玩兒，所以你還是不要送我了。”

這下肖薇徹底愣住。

文婷婷氣憤不已地瞪視水玖月。

“你以為小薇願意送你？哼！還不是你自己非找她要的！”

水玖月笑了笑，沒有接話。

“人太多了，我們把車推進去吧。”

文婷婷頓時更生氣了，可她看了眼四周，發覺已經到了學校，四處都是家長學生，偶爾還有老師，只好将滿肚子火氣又憋了回去。

水玖月将自行車停在車棚，熟門熟路直奔三樓初一教師辦公室，瞄了眼門口貼的班級分配表，很是自然地拉着肖薇走到單德治面前。

“老師，我們是二班的水玖月和肖薇，過來報名。”

單德治剛送走一批幫忙整理教材的人，心情正不錯，見到三個小姑娘過來，态度更好，又聽見其中一個叫做水玖月，立馬放下手中的東西擡頭看去。

居中的小丫頭臉上帶笑，眼睛透亮，看上去就是個聰明機靈會來事兒的，單德治笑道。

“你就是水玖月啊！”

水玖月笑了笑，慢慢松開肖薇的手，從書包裏掏出小學畢業證、戶口本，遞給單德治。

“嗯，我就是水玖月。”

又示意肖薇。肖薇連忙取出她的東西遞給水玖月，水玖月轉手遞給單德治。文婷婷不甘落後，趕緊将自己的證件掏出來，水玖月沒給她遞，她只好自己踮着腳尖放到單德治面前。

單德治看了眼水玖月的戶口本便将畢業證和戶口本都還給她，又從桌子上拿過一張紙，一個個往下找。

“肖薇……46號，哦，也是我們班的。文婷婷……文婷婷……你不是我們班的，去那邊問問張老師吧。”

文婷婷愣了愣，随後着急道。

“為什麽我跟她們不是一個班的？”

單德治瞄了她一眼，有點不耐煩。

“分班都是随機排的，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把證件還給肖薇和文婷婷，又給水玖月和肖薇一人一套書。

“你們先去班上——就是四樓靠樓梯右邊的那個102教室——先随便找個座位坐着，看看書，一會兒一起收學費。”

水玖月說了句謝謝，肖薇趕緊跟着喊了聲“謝謝老師”，單德治心情好了一些，擺擺手讓她們快去教室。

水玖月牽着肖薇的手往外走，走了兩步卻發現身後人沒動靜，她回頭，就見文婷婷拉着肖薇另一只手不讓肖薇走，瞪看水玖月的眼珠子都快爆出來。

水玖月哭笑不得，松手沖着肖薇點頭道。

“我先過去。”

剛好她也需要點時間，去感受這個她原本以為虛假的真實世界。

26、重生2003

水玖月背着書包一個人上樓，四周還是很嘈雜，但沒有人拉着她問東問西，她的內心很安寧。

水玖月踩在樓梯上，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她想，這樓梯是真實的，真是太好了。

水玖月進了教室，找了個靠窗戶的座位坐下，拉開書包拉鏈，将課本都搬出來，一本本翻看。她想，這桌子、椅子、書本都是真實的，真是太好了。

這幾天在水聿哲身邊，水玖月澎湃的感情全部放在水聿哲身上，比真實感更強烈的慶幸壓制着她，讓她來不及細想真實的意義。

可即便這樣，水玖月還是如入雲端，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叫嚣着欣喜，她會在看見周圍随便什麽人、物都偷偷樂呵——都是真實的！

今時今日離開水聿哲，來到學校，這種感覺更強烈。大量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湧現在她面前，水玖月幾乎是滿懷感恩地看待整個世界，原本抵觸排斥的心理盡數消失。水玖月想，她的龌龊肮髒終于有了對應的清潔劑，她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滌淨過去的污穢。

肖薇從門口走了進來，看見水玖月靜靜地坐在那裏，忽然覺得這一幕很好看。她笑了笑走過去，坐在水玖月旁邊的位置上。

水玖月轉頭，看見是她回了一個笑容。

“文婷婷那邊都好了？”

肖薇恩了一聲，又道。

“他們班直接交報名費，她沒事幹上街玩兒去了。”

水玖月有些詫異，文婷婷不像是願意一個人逛街的人。

肖薇悄悄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注意她們這邊，便湊近水玖月的耳朵小聲道。

“她男朋友來了，她去陪他呢。”

水玖月略囧。

她記得她們确實很小的時候就讨論誰誰誰學習好，誰誰誰長得好，誰誰誰上課老看着誰誰誰，可這些都是口頭上說說，她真的沒想到文婷婷竟然談戀愛了，她才多大啊。

不過想到這裏，水玖月忽然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宗昊越……她被宗昊越強吻過！原本以為只是假的，也沒當回事，這會兒猛然想起，竟然讓她面紅耳赤。

肖薇見水玖月一副羞窘的模樣樂不可支，笑嘻嘻地推着水玖月的肩膀。

“哎呀你害羞什麽啊！對了，我剛又看了一遍班級表，你猜我看到了誰？”

水玖月用手背蹭着臉，覺得臉頰是有點燙，她有點無語，順着肖薇的話轉移話題。

“誰啊？”

肖薇笑得滿是暧昧。

“孫天啊～”

水玖月啊了一聲，就聽見肖薇悄咪咪道。

“還跟你在一個班，多有緣分，沒準兒這回就能把他拿下了！”

水玖月終于從記憶角落裏扒出這個人名來——說起來有些羞恥，但這人地位确實不一般。

小學的時候同座位提醒她，說孫天上課老看她，水玖月好幾次扭頭正好對上孫天的視線，搞得她也想多了。

後來一次放學，肖薇和文婷婷正好在玩“算姻緣”的游戲，她随口報了五個姓氏，最終算出來她未來的丈夫姓孫，水玖月忍不住把孫天上課看她的事情說了。

然後沒幾周，孫天崩潰地給她投了個紙團，大概說的是他不喜歡她，讓她的朋友別再煩了。

水玖月才知道，肖薇和文婷婷要“撮合”他們，天天放學追着孫天，讓他跟水玖月表白。

水玖月氣瘋了，她想也沒想，團了個紙條回去，讓他以後上課別看她。

之後呢？

如今的水玖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記憶裏的小男孩不記得具體模樣，但紅漲着臉氣勢洶洶地吼她。

“我只是看看老師問的這題你會不會啊！”

噗，換了個想法，換了個角度，水玖月覺得那會兒單純的小學霸真的蠻可愛的。

肖薇見水玖月笑得開心，忍不住拿胳膊肘碰了碰她。

“你之前怎麽啦？看起來好可怕哦！”

水玖月回神，認真看着肖薇，誠懇道。

“對不起。”

肖薇沒想到水玖月會忽然來了這麽一句，一下子慌了，連忙擺手。

“沒事沒事啦，唉，咱們聊點別的吧！我剛剛在樓下聽說，學校來了一個新的數學老師、一個新的政史老師，都特別特別年輕、特別特別帥！”

水玖月默默聽着，慢慢露出一個笑容。

抛開心理包袱，水玖月覺得幸福極了。

年少、青春、肆無忌憚，都是她夢寐以求的，而她的未來，也不會黯淡無光……

水玖月同肖薇又等了半個小時，單德治才從屋外走進來，手裏拿着張紙，往講臺上一站，掃了一圈，指着水玖月道。

“水玖月，過來把學費收一下。”

水玖月頓了頓，無語地起身，走到講臺接過單德治手裏的紙——班級表，打了勾的是上午過來報名的人，差不多三十來個。

水玖月把報名表平放在桌子上，拿着筆，沖着靠門的一排道。

“從這邊開始，四個人一組過來交學費，一百和五十塊上用鉛筆寫上名字，沒筆互相借一借。”

水玖月說完大家都愣了，單德治也愣了下，随後笑道。

“玖月在小學是班長吧？”

水玖月笑笑沒回答。

底下人懵了會兒，才開始嘈雜地借筆、議論水玖月。水玖月假裝什麽都沒聽見，只站在講臺上等着收錢。

四個人一組，基本上不會出現都帶整鈔需要找零的情況，百元和五十元寫好名字，水玖月也不用看真假，直接全部收上來，沒一會兒就收完了。

水玖月把報名表和學費給單德治，走下講臺回到肖薇身邊。

肖薇眼睛都在放光，看着水玖月小聲歡呼。

“玖月玖月！你好厲害！”

水玖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厲害什麽，都是吃虧吃出來的教訓。她看了一眼單德治，又嘆了一口氣。

交完學費，水玖月和肖薇一起騎車回家，路上聊了會兒熱播的《還珠格格》，肖薇抱怨第三部沒有前兩部好看，又同水玖月說《天國的階梯》。

“啊啊啊！我媽都看哭了！”

水玖月笑了沒答，她看了太多“反梗”的小說，大多逆襲吐槽的，很難心平氣和地對原著做評價了。

想到這裏，水玖月心念一動。

她想到要寫什麽了。

肖薇已經說到《金粉世家》，水玖月默默聽着，腦子裏卻飛速勾畫着小說大綱，她幾乎迫不及待地踩着腳踏車，恨不得下一瞬就到家。

終于到了肖薇家，水玖月同她說再見，約好周一一起去學校，水玖月趕緊回家。

到了家門口，水玖月停好自行車，從門後拿出鑰匙開門，口裏喊着水聿哲。

結果水聿哲從背後撲了過來。

水玖月回頭，就見水聿哲小臉紅撲撲地咧着嘴笑，把賽車舉給水玖月看，他身後三步遠，宗昊越沖着她微微颔首。

水玖月回了一個笑容，開門、轉身抱着水聿哲，想将他手中的賽車拿下來還給宗昊越。

結果怎麽拽都拽不下來。

水聿哲頭搖的像個撥浪鼓。

“不嘛不嘛，再玩一會兒嘛！”

水玖月無奈至極，只好硬着頭皮看向宗昊越。

宗昊越當然願意，結果水聿哲不願意，不僅僅要玩賽車，還一定要去宗昊越家裏玩——他舍不得酷炫的賽車道。

水玖月莫名覺得有些古怪，她狐疑地看了宗昊越一眼，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你該不是故意引誘他玩的吧？”

宗昊越直直地回視她，嗯了一聲。

水玖月囧了囧，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宗昊越這陣子不在，也是為了躲開她，怕她趕他走？所以趁着她不在家，先拿下水聿哲？

水玖月被自己的想法雷到，趕緊對水聿哲道。

“姐姐回來了，你不想跟姐姐玩兒嗎？”

水聿哲的視線在水玖月和賽車中間轉來轉去，最後還是掙紮着把賽車放回宗昊越手裏。水玖月正要笑，就聽水聿哲道。

“宗哥哥，我先陪我姐姐玩會兒，等下再陪你玩兒。”

水玖月半開的笑容變成哭笑不得，她只好推着水聿哲去宗昊越身邊，說自己還有事，你還是跟你宗哥哥玩去吧。

宗昊越眼神微暗，他盯着水玖月，忽然開口道。

“我家裏有洗衣機。”

水玖月愣了愣，随後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搖搖頭。

“不是洗衣服。”

宗昊越眉頭皺了皺，又道。

“也有電腦。”

水玖月猶豫起來。

那天之後，宗昊越走得忽然，給了水玖月緩沖的空間。但周邊人時時刻刻念叨着宗昊越的名字，水聿哲更是将“大哥哥”三個字挂在嘴邊，水玖月想忘記他很難。

水玖月知道，宗昊越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就不一樣了。她看了眼水聿哲，又看了眼宗昊越，最終決定順從本心，她沖着宗昊越點了點頭。

水玖月又把門鎖了起來，跟着水聿哲一起去宗昊越家。

這拼裝的房子看起來簡潔大方，雖然是個兩層樓，還有一個大院子，卻總散發着單身公寓的味道。

宗昊越帶着水聿哲在院子裏玩賽車，水玖月透過窗戶看了看，陽光下，宗昊越看起來特別的溫柔，與她記憶裏霸道陰沉的模樣相去甚遠，有那麽一瞬間，水玖月甚至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她收回目光，又打量了一番書房，壁式書架上分門別類的擺放着各種各樣的書，有水玖月看過的國內外經典名著，還有經管計算機類經典教材，右邊最頂層還有一套看起來特別……

水玖月驀然想到水淼淼說過的“精包裝”，臉嗖一下紅了。她定定神，收回目光，專注地坐在電腦桌前，XP系統經典的開機聲從音響裏冒了出來。

27、重生2003

水玖月打開記事本和畫圖，開始做大綱。

她先是畫了一個客棧，客棧名為“招天下客”，作為可視化的故事環境，又在圖片界面的左上角寫上“客棧主人，李十娘”。

随後，水玖月把路上想好的人物設定編寫在記事本裏。

李十娘是個戴着面紗、坐着輪椅的盲啞人，她有一雙溫柔的手，手腕上系着一串引人注目的鈴铛手鏈，随着她的舉手投足會發出悅耳的鈴聲。

“招天下客”熱鬧無比，白日裏看上去就像是個溫馨的港灣，然而夜晚到來的時候，“招天下客”卻完全換了一個風格，變成鬧鬼的客棧。

水玖月興致勃勃地繼續寫道。

李十娘有特殊能力，她可以“借住”在其他人身上，用他們的眼睛、他們的嘴巴、他們的身體，去看、去說、去生活，一般而言，李十娘并不主動去使用這個能力，但如果有人同她哭訴，內心又真的沒有生存的意志，李十娘就會……

敲門聲打斷了水玖月的思路，水玖月回頭，書房門打開，水聿哲雙手抱着一杯飲料撲過來，大大的笑容渲染開，屋內的氣氛陡然生動活潑起來。

水玖月忍不住轉了身子張開雙臂去迎，水聿哲卻穩穩停在她面前，讓了讓路，讓宗昊越先。

水玖月這才注意到，宗昊越手裏還有兩杯飲料，顯然一杯是送給她的。

水玖月接過，說了句謝謝，

水聿哲咋咋呼呼的聲音響徹耳畔。

“姐！是榨的橙汁喲！”

水玖月微微愣了愣，水聿哲還知道橙汁？

心裏的想法剛落地，就聽水聿哲顯擺開了，從什麽是橙子開始講起，最終說到橙子怎麽榨成汁。

“那麽大那麽多的橙子，就榨了這麽小小的三杯，姐，你一定要小口小口地喝，就像我這樣，咕——咚——咕——咚——小口喝！”

水聿哲雙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還要故意做出喝了很大一口的模樣，小嘴巴鼓起來，像只小松鼠，喉嚨也做出大口大口吞咽的樣子，看上去可愛無比。

水玖月忍不住笑了起來。

水聿哲瞪眼看她，對水玖月這樣的态度不滿極了，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書桌上，親自手把手教水玖月怎麽“不浪費”地喝橙汁。

水玖月無奈地随他折騰，最終學着他的樣子喝了兩口，水聿哲開心地嗷嗷叫，随後轉移火力去教宗昊越。

水玖月連忙制止他——她陪着玩就罷了，可不能再讓宗昊越跟着折騰。

宗昊越卻笑了起來。

“是這樣喝？”

說話間，宗昊越緊緊地盯着水玖月，水玖月被他的眼神懾住，一時竟沒回避。

就見宗昊越拿着玻璃杯慢慢傾了一小口橙汁，他的視線在水玖月的眼睛和嘴唇間打着轉，神态卻意外地惬意，他慢慢品味、隔了很久才緩緩吞咽。

水玖月莫名覺得頭皮發緊，她防備地退後一步，尴尬地笑了笑。

“聿哲年紀小，有些話是孩子氣，你不必太當真。”

宗昊越垂下視線，手指慢慢摩挲着杯身，随後也笑了。

“我覺得他說的很對，人生苦短，要珍惜，要享受，你覺得呢？”

水玖月懵了懵，水聿哲哪有這個意思？宗昊越也太會發散思維了吧？

她勉強笑了笑，避開這個問題，又看了眼書房裏的挂鐘，注意到時間不早，連忙哄水聿哲快喝。

宗昊越有點失望。

“你要回去了？”

水聿哲正抱着杯子不舍得大口喝，水玖月聽見宗昊越的問話，連忙擡頭，一是回他，一是催水聿哲。

“恩，時間不早，我爸媽要回來了，見我和聿哲不在家會擔心。”

宗昊越皺了皺眉。

“他們回來的時候會喊你們名字，對門也不遠，不如等他們回來再回去。聿哲剛說昨天人太吵，動畫片都沒看好，你們看完再走——你畫的是什麽？客棧？”

水玖月順着宗昊越的視線望去，看到她剛剛的成果，頓時囧得無以複加。

她本來自我感覺良好，現在離遠些看了眼卻覺得醜爆了，線條比例畫的都不對，只能勉強看出來是個房子，宗昊越只怕是看着她的注釋才猜出來那房子是個客棧。

“随便畫的，那個，稍等一下，我把它們存到郵箱去。”

水玖月略帶幾分急促地重新坐回電腦旁，打開企鵝正輸完賬號準備輸入密碼，宗昊越卻忽然笑了。

“你确定這個號碼能用？”

水玖月沒反應過來，本能地輸入密碼敲了個回車，看到企鵝軟件提示輸入正确的賬號，這才明白——她的企鵝號已經不能用了。

水玖月臉上閃過一絲悵然，她定定神，拿起鼠标，點了一下申請賬號，重新注冊一個企鵝號，只是昵稱和密碼都同以前的一樣。

很快，企鵝號登錄上來，頁面幹幹淨淨，水玖月還來不及感慨失去的幾百個好友，就被宗昊越接下來的動作驚住。

宗昊越微微彎腰，将水玖月整個人圈住，飛速地登錄了他的企鵝號，并同水玖月互加了好友。

做完這些，宗昊越還很坦然地繼續用半抱着她的姿勢，淡定地問她。

“要不要給聿哲也申請一個賬號？”

水玖月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一聲不吭地将圖片和文檔儲存在郵箱裏，随後退了賬號，悠悠嘆了一口氣。

“宗昊越，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宗昊越對上水玖月調侃的視線，耳根慢慢紅了，良久，他輕聲咳了咳，小聲問道。

“像什麽？”

水玖月被他這副模樣逗樂了——剛才還像個老流氓，這會兒又純情成這樣，真是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實的宗昊越。

水玖月沒有給他答案。

“你自己想去吧，我們要回去了。”

水聿哲正極力降低存在感，恨不得姐姐把他給忘了，他好慢慢喝橙汁，猛然又聽水玖月說要回去，小臉立刻垮了。

“姐，我還沒喝完呢……”

說話間還瞪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水玖月，水玖月被他看得心都軟了，總覺得不答應他就是十惡不赦。

水玖月扶着額頭嘆了一口氣。

水聿哲見有戲，立刻去看宗昊越，希望他有辦法把姐姐留下。

宗昊越幾乎瞬間接收到他的信號，飛速搜索出水聿哲之前看的動畫片名，定位到水聿哲漏看的那一集。

電腦上開始播放片頭曲，水聿哲驚訝極了，一雙大眼睛裏滿是好奇，抱着杯子眼巴巴看着電腦。

宗昊越将他抱到椅子上，讓他坐着看動畫片。

水聿哲扭頭看水玖月，樂呵呵傻笑。

“姐，宗哥哥家電視跟咱們家不一樣！”

水玖月只好給他解釋，這個是電腦。

水聿哲又扭回頭看電腦，上下看了半天，忽然又問水玖月。

“那電腦休息嗎？”

水玖月愣住了，水聿哲眼巴巴看着她。

“每次到禮拜二，電視就要休息，我就沒得玩兒啦！電腦也是禮拜二休息嗎？要是能跟電視錯開一天就好了……”

水玖月整個人如遭雷擊。

她惶恐地上前抱住水聿哲，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宗昊越敏銳覺察，心中猜測水聿哲只怕是在一個周二出意外的，他站到水玖月背後，聲音放緩。

“電腦不休息，就算休息，聿哲也不會沒人陪。宗叔回去接小灣了，小灣今年也四歲，同聿哲差不多大，兩個人可以做個伴，你……別擔心。”

水玖月緊貼着水聿哲，能感受到他心髒的跳動，她慢慢冷靜下來，又聽宗昊越提起“小灣”，勉強笑了笑。

“宗昊越，別強人所難，小灣在北京好好的，你把他叫過來幹什麽？還有宗叔……”

宗昊越猝然按住水玖月的肩膀，水玖月被他的動作一吓，忘了言語。

宗昊越眼神幽暗幾分，嘴唇抿住。他忍耐會兒，才慢慢放開擎住水玖月的手。

“玖月，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水玖月張了張嘴，內心有些後悔——她意識到剛才的話有多過分了。

“宗叔和小灣，都是我的家人，我尊重他們的選擇，不會強迫他們一分一毫。玖月，我也尊重你。”

水玖月撇開視線，嗯了一聲。

水聿哲已歡快地看着動畫片，手舞足蹈扭來扭去，把橙汁忘得一幹二淨。水玖月有些哭笑不得，端着杯子哄他再喝兩口。

宗昊越默默看着他們互動，想了想，問水玖月道。

“你打算寫小說？”

水玖月讪讪道。

“比較閑，随便寫寫吧……”

宗昊越嗯了一聲，随後将水玖月剛才寫過的設定念了一遍，笑道。

“你設定李十娘是盲啞人，有什麽意義呢？”

水玖月感覺跟宗昊越讨論這個有些奇怪，不過她現在也沒事幹，和宗昊越大眼瞪小眼更奇怪，便老老實實回答。

“這樣的話更容易讓人信任。”

宗昊越笑了，目光裏帶着幾分無奈。

“玖月，寫小說的時候要跳出個人的思維局限——覺得盲啞女子值得信任，所以願意同她傾訴，那是你的想法。”

水玖月有些茫然，宗昊越又道。

“你設定裏有一段，同李十娘哭訴，且沒有求生意志的人，李十娘就會征用他們的身體——什麽樣的人會沒有求生意志？一個沒有求生意志的人，又怎麽會巴巴地去一個做生意的客棧，還偏偏同一個坐着輪椅的盲啞女子講述自己的故事？”

水玖月無言以對，宗昊越卻非要她給一個回答，水玖月只好悶悶不樂解釋。

“我是覺得，李十娘是個很心軟的女人，她有這樣的能力，卻不想用，那麽，就設定她是盲啞人，想去看、去說，然後又有人不想要這個世界……”

宗昊越在水玖月努力掙紮的時候來到水玖月的身邊，深邃的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這個時候的水玖月，剝開尖銳的刺、褪去理智的弦，露出感性溫順可愛的一面……最可口，他忍不住微微傾身，用食指蹭了蹭她的嘴唇。

28、重生2003

水玖月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想出來的故事被批判的體無完膚，難受極了，忽然遭受宗昊越的“襲擊”，整個人怔住，半晌，她擡頭，瞪着宗昊越，眼神裏全是羞憤。

宗昊越耳根通紅，眼裏卻洩着愉悅，他一本正經地往書架走，從書架上拿出幾本書。

“還記得我們以前聊過嗎？你需要看幾本書，找點感覺。”

水玖月伸手接過宗昊越遞過來的書，腦中驀地劃過一個詞——純情的老流氓。

她看了眼宗昊越，又低頭翻了翻手中的書籍，《如何閱讀一本書》、《茶花女》、《少年維特之煩惱》、《情人》、《洛麗塔》……

宗昊越聲音淡淡的，在嘈雜誇張的動畫片背景音裏，顯得更加溫和。

“先看第一本，提升閱讀技巧，然後順次往下看，記得寫感想。”

水玖月将第一本書打開，随手翻了幾頁，表情有些古怪。

“這本書我看過……老實說，看得不大懂。”

宗昊越笑了出來。

“哪裏看不懂呢？”

水玖月擡頭，略有些詫異。

“你看過？”

宗昊越對上她的視線，真摯的眼神讓水玖月有些心虛，他說。

“嗯，都看過，等你看完這些，我們一起讨論。”

水玖月張嘴，正要說些什麽，水聿哲忽然哎了一聲，水玖月吓了一跳，扭頭，就見水聿哲蹭一下從椅子上滑下來，踮着腳扒着窗戶應聲。

“哎哎哎！媽！我在宗哥哥家看動畫片！”

水玖月這才意識到，她和宗昊越聊得太入神，根本沒注意到水聿哲母親喊他們名字。

水聿哲正在回他母親。

“姐姐在！我們在喝橙汁！”

水玖月放下書本走過去，打開窗戶，抱起水聿哲，兩個人一起通過窗戶和水聿哲母親說話。

“嗯，馬上就回去……啊？……行，我問問。”

水玖月将水聿哲抱回椅子上，将動畫片往前倒了幾分鐘，在水聿哲驚嘆不已的眼神中淡定地看了眼時間，這一集還有六分鐘。

水玖月轉身，看向宗昊越，宗昊越定定地回視她。水玖月忽然就有些惱。

“你都聽見了……”

宗昊越假裝沒聽見。

“什麽？”

水玖月無語地看着他。

“我媽讓我請你，去我家吃飯。”

宗昊越笑着答應。水玖月有些發悶，她覺得宗昊越一定是算計好的。

可看了眼桌子上的一摞書，水玖月又心軟了。

宗昊越并不是一個喜歡閱讀小說，尤其是愛情小說的人，他不需要，也沒興致，可他偏偏讀了，還找出這樣提升閱讀技巧的書推薦給她。

水玖月語氣緩和，帶着幾分無奈，隐藏着一絲退讓。

“那就去我家吃吧——不過，你推薦的這幾本書我都看過，唔，我不知道你推薦這些書是什麽意思，但是，我覺得我不需要再看了。”

宗昊越看着她，有些疑惑她為什麽這樣說。

“這些不都是經典嗎？”

水玖月有些尴尬。

“我知道。事實上，這些書我都讀過很多遍了。但是……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沒辦法理解這些小說。”

水玖月不能再繼續說了，她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會過分地暴露自己的想法，可宗昊越仍舊那麽淡淡地看着她，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驚詫，水玖月忽然就有了傾訴的欲望。

“比如說，《茶花女》這本書，我欣賞不來瑪格麗特的愛情。我第一次看完這本小說，就有種濃重的悲哀，別人看到美好的、讓人遺憾的愛情，或是看到愛情裏為了對方的幸福而自我犧牲的偉大，我看到的卻是自作自受——瑪格麗特太感性了，從她選擇阿爾芒的原因就能看到她未來的悲劇，她喜歡敏感的、感性而又濃烈的阿爾芒，這樣的結局不是注定了嗎？這哪是什麽愛情故事，分明就是個性格決定命運的案例。”

宗昊越笑了。

水玖月說完就有些後悔，看見宗昊越的笑容，更是悔死了。她不該放任自己的嘴巴，讓它胡說八道。

動畫片響起片尾曲，水聿哲哼哼唧唧地跟着唱，水玖月站在他旁邊，将果汁遞給他，讓他喝完最後幾口。

她想找點事情做，緩解此時的尴尬。

宗昊越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

“挺好。”

水玖月驚訝地扭頭看他，宗昊越剛剛說了什麽？好？哪裏好？簡直蠢透了好嗎！

她就是個沒有靈氣而又世故的人，竟然還癡想着寫好的故事給別人欣賞，她根本沒有資格。

大概是水聿哲陪在她身邊，水玖月願意敞開心扉，去思考別的事情，願意坦誠相待表明自己的想法，這會兒的水玖月看上去十分懊惱，卻更加真實。

宗昊越看着看着，目光又移到她的唇上。

但是他忍住了親吻的沖動，淡定地一點頭，笑了起來。

“你能将這整本書、整個愛情悲劇看作是瑪格麗特的自作自受，看作是一個性格決定命運的案例，說明你把這個角色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嗯，比我好太多了，你知道我看完想的是什麽嗎？”

水玖月看他，用眼神無聲地詢問，他想的是什麽。

宗昊越笑了笑。

“商業價值。”

水玖月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不信。”

正好水聿哲喝完橙汁，意猶未盡地盯着水玖月那杯，見她笑了，也傻乎乎地樂。

“姐，橙汁甜！還想喝！”

水玖月嗯了一聲，眉眼彎彎，她将自己那杯倒了些到水聿哲的杯子裏。

“不能再多喝了。”

水聿哲傻兮兮地抱着杯子兩口喝幹淨，舔了舔嘴唇，又舔了舔，眼神扒在水玖月那杯橙汁上挪不開。

宗昊越上前，将那杯橙汁收起來。水聿哲看不見，只好收回垂涎的目光，眼神轉悠悠，又轉到宗昊越的杯子上。

宗昊越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幾口把橙汁喝完了，還沖着水聿哲笑了笑。水聿哲有點懵，嘴巴扁了扁，有些想哭。

他忽然覺得宗哥哥有點壞。

宗昊越看着水聿哲，挑了挑眉。

誰讓水聿哲打水玖月那一杯的主意。

水聿哲真的要哭了，他滑下椅子，站到水玖月身邊，拉了拉她的手，聲音悶悶的。

“姐，咱們回家吧。”

水玖月在想宗昊越扮演CV男神“絕色狐王”時的事情，那會兒的網評清一色說他情感豐富真摯，水玖月不敢相信，宗昊越實際上是個只會看“商業價值”的人。

——被水聿哲這麽一拉，水玖月猛然回神。她嗯了一聲，目光掃在書桌那摞書上，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準備先選兩本帶回家。

宗昊越在她之前拿起書。

“我來拿吧，你牽好聿哲。”

水玖月頓了頓，心頭驀地覺得有些不舒服。幹嘛一次性都借給她？看一本換一本，不是更……

更什麽？猛然覺察潛意識的想法，水玖月一驚，她看了眼宗昊越，覺得他應該沒發覺自己的異樣，連忙點點頭，嗯了一聲，又故作鎮定地拉起水聿哲的手往外走。

宗昊越走在他們身後，手裏拿着書，笑了笑。

到了水玖月家，水聿哲母親已經做好兩個菜了，她聽見他們的聲音，連忙從竈房出來。

“小宗來了？快坐快坐！”

又沖水玖月和水聿哲道。

“去喊你爸回來！讓他買兩瓶啤酒，買半天！”

宗昊越順着水聿哲母親的招呼坐在方桌旁的長凳上，聽見她說買酒又站起來。

“我家裏有酒，家裏也沒人喝，我去拿吧。”

水聿哲母親怎麽可能同意。

“哎呀，月月和哲哲在你家鬧了半天，我心裏都過意不去，哪能還讓你拿酒，你就坐着等飯啊！”

水玖月剛将書送到裏屋，聽見宗昊越和繼母的對話，連忙道。

“你讓他去拿吧，咱們這兒的酒人不一定喝得慣。”

水聿哲母親嗨了一聲。

“這有什麽喝不慣的？啤酒還不都是一個樣兒？”

水玖月頓了頓，剛好水存金回來了，手裏搬着一打青島啤酒。

水玖月看向宗昊越，青島啤酒應該能喝吧？

宗昊越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幫水存金拿啤酒。

水存金到底是幹農活的，一打啤酒搬起來毫不費力，見宗昊越這麽客氣，哈哈大笑。

“你坐你坐，小月和小哲煩你半天了吧？小孩子就是鬧騰，哈哈，不過有時候看着他們也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宗昊越點頭說是，水存金又道。

“老宗啥時候回來啊？唉，我再半個月就要走了，他要是還不回來只怕見不着面了！”

宗昊越早知道水存金要出去找工作，此時卻配合地作出吃驚的模樣，問他去哪兒。

水存金拉着宗昊越在桌子旁坐下，開了兩瓶啤酒，遞給宗昊越一瓶，自己先悶了小半瓶，一抹嘴巴，有些得意。

“我們家玖月跟別人家的孩子不一樣，她呀，特別會讀書，以後肯定要讀大學的，就是那個什麽清華北大，你知道吧？北京那邊的，老牛老牛的，我們家玖月以後就要讀那個！”

水玖月被雷翻了。她手裏拿着玻璃杯，站在那裏表情尴尬。水玖月硬着頭皮上前，将玻璃杯分別放在宗昊越和水存金面前，又強撐着給他倆一人倒了一杯啤酒。

“我爸不太懂，那個，你就當聽個笑話，呵呵，呵呵呵……”

水存金眼睛一瞪。

“我怎麽不懂了？你這孩子，說話就是不耐聽——不過小宗啊，我們家玖月雖然說話不耐聽，心地卻是好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水玖月越聽水存金的話越覺得不對，就聽水存金繼續道。

“這孩子投身在我們家也是苦，我啥也不能給她，以後等她嫁人也陪不起嫁妝，我也只能趁着還沒老，讓她和小哲多讀書，多長點見識，以後憑借自己的本事，能走多遠走多遠！”

“我本來擔心，我走了家裏怎麽辦，這農忙的時候，家裏沒個男人，她媽一個人可怎麽過得去，倆孩子會不會耽誤學習，別跟其他孩子學壞了……不過好在你們搬過來了，真是老天爺給的巧事兒，你這麽個會教人的，以後小月和小哲，就托着你了！”

29、重生2003

水玖月怔了怔，心裏閃過一絲異樣，水存金已繼續道。

“我也知道，我不是個好榜樣，我呢，唯一的用處也就是多掙兩個錢，讓倆孩子吃得更好點！家裏錢不好掙，外頭也難，不過好在是奔着小舅子去，不是沒個沖頭。”

宗昊越只是淺淺地笑，時不時應個聲勸個酒。

水玖月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想了想，大概是宗昊越與自己父親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她才一直不習慣吧。

菜上齊了，水玖月喊水聿哲母親一起吃飯，一頓飯竟然吃到傍晚，兩個人把一整箱啤酒都喝完了。

水存金醉得厲害，一個勁兒喊小宗，等宗昊越走了還拉着水玖月的手喊小宗，說一定要照顧好玖月。

水聿哲母親看着直好笑，跟水玖月一起将人扶到裏屋，眼看着已經到了床邊上，水存金卻一不小心磕到床邊的小板凳，趔趄一下，砰一聲摔在地上。

那動靜實在太大，把水玖月她們吓得夠嗆，水聿哲母親連忙去扶，卻怎麽也拽不起來。

水聿哲母親着急不已。

“怎麽就喝這麽多了，這麽大個人，自己辦事兒心裏都不惦着點兒底。”

水存金酒品不好，之前丢了“鐵飯碗”也是敗在酒上，沒想到如今還是這樣，水玖月本來有八分的感動，被這一場酒折沒了四分，又廢了一番力氣才将水存金弄上床，累一身汗沾染一身酒氣，四分又減了兩分。

水玖月甩甩手腕，說話還有點喘氣兒。

“我先去洗個澡，媽你帶聿哲先坐會兒。”

水聿哲母親看着水存金也是頭疼。

“行，你先去，我把涼床打開來，你一會兒洗完也別進裏屋了，就在堂屋睡吧。”

水玖月就去洗澡，水存金還在鬧，抓着水聿哲母親的手喊小宗，水聿哲母親正要笑，水存金卻忽然流了淚。

“我知道你們來幹嘛……我話放在這裏，我們水家沒有錢，卻從來不賣兒賣女，我敬你們是個好的，你們別……”

水存金說着哭着，脖子一歪竟然扭頭睡了，把聽了一半不明所以的水聿哲母親吓得魂不附體。

賣兒賣女？什麽意思？

水聿哲不喜歡酒味，覺得味道臭、難聞，一直遠遠躲着，見自己媽站在臭爸爸旁邊發愣，急得直喊。

水聿哲母親這才回神，雖然還是驚疑不定，到底冷靜幾分，她打開風扇，将風速調到最低檔，給水存金“除臭清醒”，随後又魂不守舍去堂屋，把大門關上，把靠牆的涼床放下，撐上蚊帳。

水玖月洗完澡，換好衣服，瞥見小盆還幹着，知道繼母還沒來得及擦涼席，便順手打了一盆水出來，把床擦了一遍。

水聿哲母親看着她動作，忍不住道。

“月月，你覺得小宗人怎麽樣啊？”

水玖月愣了愣，随後有些不自在地反問道。

“怎麽了？”

水聿哲母親沒覺察水玖月的回避，順其自然地回答道。

“我覺得小宗他們家人吧，古裏古怪的，給人感覺不大好。”

水玖月笑了起來。

水聿哲母親見她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着急了。

“唉，真是不對勁吶，你說他們家幹什麽的？看起來有錢得不得了，可偏偏往咱們這兒來住，那房子也是說搭就搭起來，只怕搬走也方便得很！幹什麽的，有錢還要躲窮疙瘩地兒，怕不是違法犯罪的吧？”

水玖月本沒把繼母的話當回事，結果見她越說越當真，愣了，開口想解釋，又不知道怎麽解釋，只好道。

“您別多想，沒事兒跟爸學學，放寬心——他還指着人照顧我們呢。”

水聿哲母親愣了愣，随後笑了。

是啊，雖然不知道他最後那句話什麽意思，但他可一直表現的很信任小宗，那，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興許是說錯了？

一宿無話。

第二天是周日，水聿哲早忘了前一天的不快，一大早就哼哼唧唧往宗昊越家裏跑，玩賽車看動畫片逗兩只小兔子，樂不思蜀。

水玖月陪着玩了會兒，實在是跟不上水聿哲那鬧騰勁兒，只好放棄，拿了本書坐他附近看，慢慢竟看出點感覺，隐約琢磨出幾分愛情的味道來。

只是，腦海裏揮之不去的身影，讓水玖月心裏發澀發脹又發酸。

水玖月又擡頭看了眼宗昊越，對方正陪着水聿哲打彈珠，一副大男孩的模樣，陽光帥氣還帶着幾分率真，她竟然不覺得違和了。

水玖月隐約有種感覺，宗昊越在溫水煮青蛙，慢慢洗去她對他的偏見。

霸道、陰沉、獨占欲強、不尊重人……好像這些品質真的跟他無關，好像真的都是水玖月自己不公正的評價。

水玖月深深吸了一口氣，沒事兒，要淡定，興許只是因為宗昊越一直在怒刷存在感，所以她才這麽、這麽把他放在心上，等開了學，接觸更多的人和事，她就能更客觀地看待宗昊越了。

……周一開學，宗昊越站在講臺上，冰山面癱地自我介紹“宗昊越，你們以後的數學老師”。

肖薇抓着水玖月的手，小聲地驚叫。

“玖月玖月！這不是你家新搬來的鄰居嗎？”

水玖月、水玖月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腦海中的記憶串了起來，水玖月看着講臺上帥氣逼人的宗昊越，哭笑不得。

學校附近的房子、水聿哲說過也要當老師的話、肖薇報名那天說學校新來了帥氣的數學老師以及最近一次，水存金說，會教人……

她怎麽就無視得這麽徹底啊！

宗昊越站在講臺上，收了私下裏的溫柔模樣，看上去多了點疏離，倒是與水玖月記憶裏的影像重合起來。

二十三歲的宗昊越，作為校方請來的校友代表，站在新生軍訓致辭臺上，憑着上臺前主持人介紹的一連串吓人的經歷成就，以及超高的顏值，瞬間抓住在場所有人的視線，卻輕飄飄、甚至帶着幾分淡漠地道。

“第三排正中間的女生，水玖月，自我介紹下，我是你的男朋友，宗昊越。”

思緒回籠，講臺上，宗昊越年輕了好幾歲，線條柔和些，即便依舊漫不經心，但給人的感覺卻少了幾分惡意。

宗昊越晃了晃手裏的盒子，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裏卻隐含着幾分笑意。

“為了你們更深地了解，宗昊越三個字代表什麽意思，開學第一節課，我們做個随堂測驗。

一張卷子，滿分一百分，附加分二十分，當堂評分，第一名獎勵一部手機。

好了，入學考試第二名的同學上臺領試卷。”

肖薇随着宗昊越的話一個勁兒興奮。

“好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