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節課需要的生物課課本，肖薇把自己的臉埋進掌間

水玖月覺得怪怪的，用胳膊肘捅她。

“怎麽了？”

肖薇轉過頭看她，把手放下，臉上竟然紅撲撲的。

“小月，宗老師好帥啊！”

水玖月心裏咯噔一下，她仔細觀察一番肖薇的模樣，只見肖薇眼中帶着幾分期盼、向往，頓時感覺別扭起來。

肖薇……該不是喜歡宗昊越了吧？

肖薇怔了一會兒，才兀自拍了拍臉頰，從遐想狀态清醒，賊笑着拍了拍水玖月的肩膀。

“小月，我之前說的話，你就當放屁吧！宗老師可真好，你跟他一起一輩子很好啊！”

水玖月随意地嗯了一聲。

“什麽一輩子不一輩子的，還早着呢。”

心裏卻發酵起一團又一團的醋來。

不過是當着她的面聊了幾句，怎麽就覺着宗昊越好了？哪裏好了？除了态度溫柔、嗓音好聽、長得帥、會照顧人……哪裏好了？

水玖月慢慢醋了一肚子，剛好宗昊越從教室門口經過去隔壁教室，水玖月見到一個側影，竟然被驚豔到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水玖月惱羞成怒，化花癡為自厭，狠狠瞪了宗昊越一眼。

……被宗昊越逮了個正着。

宗昊越原本只想偷偷用餘光掃一眼他的玖月，沒想到莫名其妙挨了一個眼刀，心中也是郁郁。走過窗戶被牆遮住身影時，宗昊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迅速給水玖月編了一個簡訊。

于是等水玖月調整好狀态，正常視線去看下一個窗戶露臉的宗昊越時，收到一個帶着顏文字的短消息。

“怎麽了？≥≤”

配合上那張正直的側臉，水玖月沒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怎麽回？說她在生氣，生他優秀的氣嗎？

搖搖頭，水玖月把手機收回去，視線躍過身側的窗戶看到一片江水。

有那個時間想東想西，不如變得更優秀。

足夠配得上宗昊越的優秀。

下午的課程很順利，很快就到了放學的時間，水玖月和肖薇繼續蹭宗昊越的車回家。

一路上，水玖月偷偷打量肖薇好幾眼，都看見她用餘光觑視宗昊越，心塞得要命。

終于挨到肖薇家，肖薇先下車，水玖月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宗昊越看了水玖月好幾眼，可惜從折射的鏡面上只能看到水玖月的後腦勺——水玖月捂着臉把自己困在膝蓋之間，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宗昊越想了想，還是直接開口問水玖月，她在惱什麽。

水玖月的眉頭都擰成結，很愁這個話要怎麽說。

別說肖薇目前只是有點朦朦胧胧的好感，就算肖薇真的看上宗昊越，她也不能說什麽。

可宗昊越的眼神那麽期盼，水玖月又不忍心直說沒事兒。

“就是，小說，有些鑽牛角尖。”

宗昊越微微皺了眉，他能感覺出水玖月煩惱的不是這個。

宗昊越把車停了下來，水玖月拿着書包下車，沖他再見，準備轉身回家。

宗昊越跨出車門，立直身子，微微揚了揚下巴。

“什麽牛角尖？”

水玖月撚住書包帶的動作一頓。

說什麽呢？

她四下一看。

文婷婷站在門口和她弟弟說着什麽；水童的奶奶正拿芭蕉扇替寫作業的水童扇風；水聿哲和宗小灣撅着屁股在宗昊越家的院子裏堆沙堡……

“靈氣，小說裏人物的靈氣。”

有了開頭，剩下的話便很容易說出口。水玖月微微一笑，繼續道。

“我想不通。以前一直認為，只要是活生生的角色，就是有靈氣，哪怕只是一個小人物，做了一件小事，只要活了，就是有靈氣。”

宗昊越嗯了一聲，動作微微放松。

不管水玖月隐瞞了什麽，至少她現在說的話不是随随便便找的理由，宗昊越很開心，他知道自己又往水玖月內心走近一步。

“可是，這樣的話就很奇怪啊。”

水玖月微微歪了歪腦袋，樣子很苦惱。

“既然活着就是有靈氣，那為什麽對于現實世界中的活人，還存在誰有靈氣誰沒有靈氣的說法呢？”

宗昊越愣了愣，随後勾起嘴角笑了。

“活着的角色就是有靈氣，但不是每一個活人都有資格作為角色。”

水玖月愣了愣，随後嗷嗚一聲別過臉。

“天啊，我竟然鑽這個牛角尖鑽了這麽久！”

宗昊越沒忍住，笑出了聲。

“很可愛。”

水玖月嗔怒地瞪了宗昊越一眼，覺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好後悔啊，寧願繼續鑽牛角尖，也不想在宗昊越面前丢人！

宗昊越被水玖月那一個眼神瞪得心裏發癢。只是現在兩個人站得很遠，文家那個丫頭又虎視眈眈地盯着這邊，宗昊越不能不管不顧水玖月的意願做出親昵的舉止。

他只好借風送去一句低沉的“喜歡”，又低笑着問水玖月，還有什麽問題。

水玖月糾結了半分鐘，還是把另外一個想法透露出來。

“唔，就是，主角和配角。平時在塑造主角人物或者推動情節的時候，會有很多的配角産生，他們存在的時間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長，可能是為了正面襯托，也可能是為了反面襯托……那我，怎麽把握那個度呢？你大概也遇見過，有些小說塑造人物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把配角寫上位，變成主角了，我該怎麽區分，或者說，時刻謹記主角是誰呢？”

宗昊越直到水玖月說完都沒吭聲。水玖月知道自己的思維表達的有些混亂，她嘆了一口氣。

“唉，我随便說說的——其實這個問題沒什麽意義，誰是主角誰是配角又有什麽區別呢？不過是一個人的一生罷了。”

可心裏還是會在意。

主角，有一種叫做“氣運”、叫做“光環”的東西加載在身上。當你的身份是一個配角，你的任務就是努力努力，然後把肩膀借給主角，助他一臂之力，然後你就功成身退時，那個感覺，真的真的很憋屈。

宗昊越雖然沒明白水玖月的意思，心中卻對水玖月的問題有了答案。

“這就是一部分人喜歡看小說的原因。”

水玖月疑惑不解。宗昊越慢慢道。

“生活中有不順心，或者不高興，将自己代入主角，過順遂的一生，不就是爽文的爽點嗎？”

水玖月擰着眉頭陷入沉思。

“比如說，升級文、複仇文？”

宗昊越點點頭。水玖月又皺着眉頭想了很久。

“所以，生活中，就算是配角也沒關系？我們可以自己找寄托，或者讓自己成為某一個方面的主角，或者讓自己代入小說，去體驗一場真正的人生贏家的人生，感受下生活中不存在的‘主角待遇’？這個說法真奇怪，好像在為失敗的人生找借口一樣。”

宗昊越又笑了起來。

“總體而言，每個人都有成功失敗、順心不順心，上帝沒有唯一的寵兒，不是嗎？寵兒一號總會遇到寵兒二號，寵兒二號總會遇到寵兒三號……而最後呢，寵兒N號或許哪天拐了一個彎兒就遇到了寵兒一號——誰也不是真正的贏家，當然，也沒有絕對的輸家。”

水聿哲被宗小灣有意無意地擋着視線，插小棋的時候才看見水玖月，嗷嗷叫着撲了過來。

水玖月正細細品悟宗昊越的話，被水聿哲這麽一叫喚，忽然思路一歪。

如果她前世是女配，今生是不是就算女配上位成女主？

水聿哲就是她重生的執念，宗昊越就是她的男主。

水玖月被自己這個奇怪的腦洞雷翻了，她趕緊住腦，抱着沖進懷的水聿哲微微一笑。

“怎麽都不等小灣？”

43、重生2003

水聿哲拽着水玖月的手把她往院子裏拉，嘻嘻笑道。

“他幫我看着城堡呢，我帶你去看！”

結果兩個人才走一半路，就見宗小灣一臉嫌棄地把一座略有點傻的城堡推倒在地。

水聿哲整個人都愣住了，好半天才嗷地一聲尖叫。

“宗小灣你幹嘛把城堡毀掉！我姐姐還沒有看呢！”

他松開水玖月的手，撒開雙腳就往宗小灣那邊跑，左右兩只手來回做打人的動作，嘴裏也接二連三地喊着“不準跑”、“我一定要打你”……

宗小灣比水聿哲跑得還快，一邊跑一邊喊“那麽醜你也好意思”，“你打不到我”，“就打不到我”……

水玖月看他們鬧得厲害，忍不住笑了又笑，她轉頭，宗昊越站在她旁邊，水玖月輕聲說了兩次謝謝。

她畢竟和水聿哲有代溝，再怎麽努力陪着水聿哲，也沒見他這麽開心過。

宗昊越掃了玩鬧的兩個人一眼，随後示意水玖月上二樓。

“去看書，或者去寫點東西？”

水玖月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我就在院子裏寫作業吧。”

她其實更想用電腦，但是她發現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她對宗昊越，有些不合時宜的企望。

還是不要和他在一個密閉的環境罷。

宗昊越并不知道水玖月的想法，見她真的從書包裏拿出課本和作業，只是笑了笑，随後進屋給水玖月姐弟和宗小灣榨了三杯果汁。

這樣的日子一眨眼就過去了幾天。周六早上八點鐘，水玖月打着哈欠把車停在閱文坊外，有氣無力地拍了拍水淼淼家的大門。

……昨天晚上水淼淼在電話裏囑咐了她幾次一定要來，今天早上還追了一個電話問她出發沒，結果拍半天門沒人答應。

水玖月想了想，從口袋掏出手機，正要給水淼淼打電話，門卻呼啦一下打開了，穿着睡裙的水淼淼一個熊抱撲過來，整個人黏在水玖月身上。

“月月！你可終于來了，我好想你啊！”

水玖月被她的熱情弄得舉足無措，正考慮要不要回抱住她，水淼淼卻又松了手，還把她往旁邊推了推。

“你可答應了在我家住一天，我要把你的車搬回家去，免得你耍賴跑了。”

一邊說一邊走到水玖月的自行車旁，真把車子扛進後院。

水玖月哭笑不得地跟着她走。

“我就這麽不講信用啊？你還怕我跑了。”

水淼淼哈哈哈哈地笑了幾聲。

“我逗你玩呢，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回頭把你的車子淋壞了。”

水玖月擡頭一看，原來水淼淼家後院是有棚子的，更準确地說，水淼淼家後院實際上是個大花棚。

水淼淼見水玖月好像想看花，忙拉着她往外走。

“現在別看，等我做飯的時候看。你不知道，我爸那個變态變着法子折磨我，就剛那個院子的花，每一盆我都至少寫過六篇不一樣的作文，寫不出來就不給零花錢，現在看到它們都有點想吐——真難以想象達芬奇怎麽畫那麽多雞蛋的！”

水玖月驚訝水淼淼的父親竟然對她這麽嚴格，心裏忍不住想，真的沒有誰天生就很厲害，水淼淼文字功底這麽強，竟是這麽小就練出來的。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話，剛轉過樓梯轉角，忽然聽到叮鈴鈴的鬧鈴聲，水淼淼的步子一下子快了起來。

“我怕你來了聽不見你叫門，定了好幾個鬧鐘，現在響的都是第四個了！”

水玖月忍不住眯眼笑了笑。

水淼淼炮仗一樣沖進書房，按掉鬧鐘，又把其他鬧鐘取消了。

“早上有個好點子，寫得特別爽，不然我就直接在樓下等你了——吶吶，就這幾段，快看快看！”

水玖月被她拽着伸頭去看，剛瞄了一行字就紅了臉。

水淼淼彎着眼睛笑得賊兮兮。

“你快幫我看看我寫得怎麽樣！”

水玖月心裏有點別扭，可架不住水淼淼真的很坦誠，而且确實也寫得……不是不能看。

水玖月僵着臉看完了，輕聲咳了咳。

“額，感覺像是融合了《金梅瓶》和《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往西方的直白裏加了點東方的婉約——嘶，疼！”

水玖月的評論剛開個頭，就被水淼淼擰着胳膊狠狠掐了一頓，水玖月簡直疼死了，看水淼淼的眼神帶着點生氣，結果扭頭一看，水淼淼竟然也在生氣，還氣得特別理直氣壯。

“我巴巴盼着你來你就給我講這個啊！”

又撲着水玖月砸在沙發裏，手下不留情地往她身上四處撓。

“癢不癢？癢不癢？看我怎麽懲罰你裝模作樣！”

水玖月剛開始還特別生氣，後來被撓着癢得受不了，撐不住氣性，最終還是讨饒了。

水淼淼這才停止了動作，只不過還是居高臨下地壓制她，女王氣質十足地問她。

“你老夫子什麽啊，就告訴我爽不爽就行了！”

水玖月無語地看着她，想了想，回了一個“不”字。

畢竟她曾經看過水淼淼成熟時期的作品，這種剛開始寫的青澀小調調，有什麽好爽的？

本來以為說“不”水淼淼會不高興，沒想到水淼淼反而興奮起來，一把将人拉了起來。

“其實我也覺得味道不太對，但不知到底哪個點不對，裏面有個推和壓的動作……哎，你來來來，我們去床上試試！”

水玖月翻了一個白眼，腳下紋絲不動。

“身高比不對，有什麽好試的？”

水淼淼一愣，忽然哈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是這裏不對！小月你簡直就是天才！”

說過這句，水淼淼砰的一聲坐回椅子，手下噼裏啪啦打起字來。

水玖月還以為她這麽快就知道怎麽寫了，結果一看，竟然在寫注釋，說她身高160，要找個180的男生談個戀愛。

水玖月眼睛一瞪，嘴裏的話便問了出來。

“你說的談戀愛不會還包括那個……啥吧？”

難不成她寫得那些……真的是實踐出真知？

水淼淼加完注釋，又倒回去翻了幾個片段，将文字标了删除線，聞言輕聲哼了哼。

“你男朋友有身高180，年齡15到25的親戚嗎？如果年紀小點，身高可以放寬到170到175。”

水玖月茫然地啊了一聲，不知道水淼淼問這個話什麽意思。

水淼淼又啪啦啦打了幾個字，随後把鍵盤一收，站起來往書架走。

“我要談戀愛啊，你不得給我介紹對象啊？”

水玖月更無語了。

“不是……你談戀愛的條件為什麽這麽奇怪？”

水淼淼抱了幾本書回來，往書桌上一放，又彎着腰刮了刮水玖月的鼻子。

“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不是說好了我們嫁人要嫁到一處，以後死了墳壘隔壁嗎？這麽快就忘了？——哎，不對，好像有個男的就滿足條件，你等等，我有他照片，我給你拿一下啊！”

又啪嗒啪嗒趿着拖鞋跑到一個雜物間裏翻箱倒櫃，好半天才跑了回來，手裏拿着一個已經拆封過的信封。

“就這個人”，水淼淼從信封裏掏出一張照片，“但是我之前算過，跟他在一塊最後成是能成，就是中間坎坷有點多，太麻煩，我懶得談，你有空就幫我問問你男朋友有沒有其他合适的，如果真沒有，我就勉為其難接受這個人吧！”

水玖月更茫然了，她接過水淼淼手裏的照片，随口問道。

“你還會算命啊？”

等看清照片裏人的模樣，她忽然愣住了。

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水玖月皺着眉仔細想了想，忽然渾身一冷——她想起是誰了。

那個使用催眠強迫過一個女人的、宗昊越的舅舅。

水玖月猛地擡頭，仔仔細細将水淼淼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作為被害人，被強迫的女人雖然也上了新聞，甚至還參與了采訪，但都是打碼未露面。

可此時此刻，水玖月卻忽然覺得那個女人的氣質和水淼淼很像。

水淼淼正給水玖月找打字入門的書，聽到她的問題，随口答道。

“那當然啊，我五行八卦學得可好了，尤其算姻緣，一算一個準兒——啊，可算是找到了，我就記着我前幾天就拿出來的，喏，給你！”

水玖月伸手将照片還給水淼淼，并沒有接她遞過來的書。

“我會打字——這照片上的人是誰？”

水淼淼眼睛一亮，又把鍵盤拽了出來。

“你會打字啊？太好了，你快把你的稿子拿出來，我們先發幾章上去！”

又撇撇嘴道。

“是你男朋友的舅舅啦！”

水玖月心裏沒來由得很慌，她又有種這個世界不太真實的感覺了——太巧了，真的是太巧合了。

她順着水淼淼的意坐在電腦前，手卻拉住了水淼淼的袖子。

“你怎麽知道……”

水淼淼嗨了一聲，鼠标輕輕點了幾下，點出一個聊天群來。

“是你男朋友把我們拉一個群裏我才知道的。”

辣眼睛的群名讓水玖月一下子紅了臉。

44、重生2003

水玖月忍不住脫口而出。

“‘一定要搞定很難追的老婆’是什麽鬼？”

水淼淼哈哈哈笑彎了腰。

“在他們眼裏你就是很難追啊，喏給你看這個！”

又翻了聊天記錄給她看，水玖月只掃了幾眼便炸了。

“這都胡說什麽啊！”

她什麽時候軟硬不吃，什麽時候陰晴不定，什麽時候明明很喜歡吃牛排卻因為想假裝生氣最後就再也不吃了？

……好像不太對？

水玖月冷靜下來，将名為“想喝汽水”的人發的幾段聊天記錄仔細看了看，越看越覺得，對方說的根本不是自己。

尤其是“想喝汽水”這個名字，更讓水玖月聯想到水淼淼前世如雷貫耳的外號——“最爽牌汽水”。

她有了一個猜測。

又翻了幾頁聊天記錄，水玖月終于确定了——這個群實際上是宗昊越他舅舅追水淼淼用的。

前期宗昊越說過幾次話，後期卻幾乎完全是“想喝汽水”和水淼淼在聊天了。

水玖月慢慢停了動作，有些心煩意亂地擡頭問水淼淼。

“你和那個‘想喝汽水’很熟？怎麽感覺什麽話都和他說？”

水淼淼疑惑地看着她。

“沒有啊，我很注意分寸，沒怎麽說你的事情呢。”

水玖月哽住了。

水淼淼是沒怎麽說她的事情，可水淼淼把她自己賣得幹幹淨淨了啊！

水玖月還想說什麽，可水淼淼似乎覺察出來她有點不高興，笑嘻嘻地轉移了話題。

“你的稿子呢？帶來了嗎？”

水玖月黙了黙，打算在水淼淼看她稿子的時候好好想想宗昊越舅舅的事情，就伸手把稿子調了出來。

“我存郵箱裏了，現在拿給你看。”

水淼淼興奮地探頭去看，剛看了個開頭就扁了扁嘴。

“你幹嘛呢，寫作文啊？”

水玖月囧了。

“我認真寫的，小說啊。”

水淼淼狐疑地看了她兩眼，确定水玖月真寫的小說，這才重新坐了回去，仔細地從頭看到尾。

“你這是在寫兩個人談戀愛？”

水玖月點了點頭。水淼淼也不是要她确認，自己說完就啧了兩聲。

“又沒誰逼着他們談戀愛，你那麽急幹嘛？”

水玖月啊了一聲，水淼淼嘿嘿笑着指着一段文字。

“你的女主開篇沒多久就搬到男主家住了，可她不是為了跟男主睡覺，甚至跟男主都沒有任何暧昧，只不過是你覺得讓他們住在一起，似乎就暧昧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水玖月湊過去看了看，更不理解了。

“可是很多電視不都這樣演嗎？觀衆很喜歡看。”

水淼淼翻了一個白眼。

“你要是像電視那樣也可以啊，但是你完全沒有——電視上男女主做事情，對方都會刷存在感好嗎？比如女主在看電視，男主會假裝倒個水，順便坐下來陪着看一會兒，再比如男主去洗澡，撿到了女主不小心沒收拾走的小內衣！可是你呢？你的男主和女主，除了被你困在同一個房子下面，根本就沒有交集啊！”

水淼淼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高，一副不能忍的樣子。

“你間間斷斷地花了總共不下八百字去形容女主的樣子，胸大腰細眼睛亮，可是！你男主瞎的麽？為什麽你只會借助鏡子、借助換衣服去畫女主啊？因為扣不上扣子所以胸大，因為褲子松所以腰細，我的媽，就這樣你還敢跟我說不是寫作文？”

水玖月被水淼淼說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尴尬地趕緊把頁面關掉，水淼淼還是有些氣不平。

“小月，你怎麽啦？”

水玖月把郵箱頁面關了，正好看到自己的企鵝頭像在閃，她伸手點了下，宗昊越發過來的消息，讓她別忘記吃飯。水玖月關掉聊天頁面的同時看了眼時間。

竟然已經十二點了！

水淼淼看着水玖月退掉企鵝號，又伸手推了她一把。

“你是怎麽啦？我感覺你寫東西的時候心情很緊張，就好像有誰逼着你非得要在固定的時間間隔做點什麽一樣，看起來特別不舒服！”

水玖月本打算用手機回宗昊越一句話，被水淼淼這麽一問，忽然覺察了什麽，微微一震。

她想了想，不自覺地便把手機塞回口袋。

“聽你這麽說……我好像是有點這樣。”

水淼淼和她一起擠在沙發裏，擔憂地看着她。

水玖月見她這副模樣反而哭笑不得。

“就是有個以前沒發現的習慣，你提出來，我多惦記着點兒就改了，你這麽樣态度是幹嘛，好像多嚴重一樣。”

水淼淼搖了搖頭，伸手拉住她的手，有點緊張。

“可是你剛開始寫啊！是不是我給你的壓力太大啦？”

水玖月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你能給我什麽壓力啊？”

水淼淼搖搖頭。

“因為我總是寫得很……急嘛，所以你受我的影響，就想寫那些，可是你又不太好意思，最後就這樣了呗！”

水玖月愣了愣，随後驚訝不已——水淼淼雖然說的不太準确，但确實……邏輯上差不多。

大三那年，繼母病情複發，她急急買票，硬生生站了十幾個小時回到家，卻發現那些拿着她錢答應替她照顧繼母的人根本言而無信。

水玖月怒極攻心，當時就給繼母請了一個保姆，辛辛苦苦攢了很久的小金庫瞬息清了零，後頭還要一個月一個月地給保姆打錢，水玖月迫不得已，回到學校便又接了一個家教，過了一段時間發現錢還是不夠，便開始熬夜寫網文。

那會兒什麽都不懂，只一門心思想錢，根本不在意到底寫的什麽。

好像是看到一些攻略，就硬着頭皮生搬硬造，卡着三五原則制造矛盾沖突、撒狗血。

過了幾年馬甲被宗昊越扒出來打賞到黑紅時，還專門有人給她做過情節分析，統計出她正兒八經三章一小鬧，五章一大鬧，三章一暧昧，再五章一床戲，節奏穩定走完全文……特別神經病。

水玖月搖了搖頭。

“跟你沒關系，不過也确實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

看來她還是得想辦法，改掉舊習慣，之前好像也看過類似練節奏感的方法，比如聽聽莫紮特什麽的。

正在水玖月冥思苦想，要不要搜下古典音樂時，水淼淼忽然哈了一聲，把她吓了一跳。

水玖月擡頭，就見水淼淼驚悚地尖叫一聲。

“竟然十二點半了！”

趿着拖鞋往外走。

“我去做飯，你再看會兒書，或者去院子裏看花！”

水玖月被她這麽一鬧，什麽想法都沒有了。她也不想看書，想了想還是下樓往院子裏走。

水淼淼家養了特別多的花，水玖月不太喜歡姹紫嫣紅的熱鬧，便打定主意只看角落架子裏擺了好幾層的多肉。

沒一會兒，水淼淼過來她旁邊掐了一把小香蔥，看她盯着一盆星美人，便說要送她，又跑到她另一邊，掐了兩只朝天椒。

“我這裏還養了一些側頸龜，你要不要撿兩只回去？我聽說小孩子都喜歡這個，它有個別名叫忍者龜，就日本動漫裏忍者神龜那個忍者。”

水玖月将眼神移到水淼淼身上，人也跟着她往廚房走。

“不用送……花和小烏龜都不用……”

“幹嘛不用？”水淼淼把香蔥和朝天椒都洗幹淨切成末，又随手往鍋裏倒了油，在一片噼裏啪啦中随口道。

“不用也成，你多挑點，我回頭找霍儀麟報銷——他之前說要送你見面禮來着。”

水玖月剛習慣性避着油，聽完她的話下意識問了句誰。水淼淼嗤了一聲，利落地把朝天椒和香蔥丢進鍋裏，炒了一下又舀了三大碗飯進去。

“就你男朋友的親舅舅——說起來也是巧，那天不是讓宗昊越買了幾本書嗎？他說沒現金，要給我轉賬，我看轉賬備注裏有個企鵝號就想加個好友，結果一看，嘿，我本來就加了這個號，這是我們店裏書的一個供應商。”

水淼淼把事先攪拌好的雞蛋鋪在米飯上，奮力炒均勻，一面扭頭沖水玖月一笑。

“是不是很巧？”

水玖月這才恍然想起，她應該弄清楚這個舅舅的事情。她連忙開口問道。

“是很巧。後來呢？”

水淼淼哈哈笑了起來。

“本來都沒後來了！這個供應商給我感覺特別老古董，我一看是他，啥聊天的想法都沒了，就假裝沒看見，結果晚上宗昊越拉了一個群，說讓我和他舅舅一起參謀着怎麽追你，我才知道，這個舅舅跟宗昊越一樣大，也沒那麽古板，後來多聊了兩句，他聽我說覺得他是個老古董，還巴巴寄了張照片給我——現在想想，這臉長得其實挺合我眼緣的，我看幹脆我就不挑了，跟他在一起得了——啊，炒好了，咱們吃吧，你要什麽味道的老幹媽？”

45、重生2003

水玖月和水淼淼兩個人都選了油辣椒味，趴在廚房的小方桌上一起吃飯。

水淼淼吃得很快，沒一會兒功夫就吃掉了兩碗，随後她給水玖月續了熱茶，自己則揣着一瓶雪碧上了二樓。

水玖月一邊慢慢吃，一邊想霍儀麟的事情。

霍儀麟顯然是有之前的記憶，他強迫過水淼淼，如今卻正兒八經地追起人來了，水玖月本能地覺得有些惡心。

可宗昊越，宗昊越顯然在這中間扮演了支持的角色。

他為什麽要支持？難道傷害過一個人，對方不知道就可以假裝沒有發生過嗎？

還是說，霍儀麟也參與了這次的……重生？

想到這裏，水玖月心裏一團亂。

剛開始她以為自己在做夢，後來她又堅信自己被催眠了，再後來，宗昊越說她重生了，永遠不會回到記憶裏的世界，她深信不疑。

可這些……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宗昊越是怎麽做到的。

或許，是她潛意識裏知道，她不能想。

世界上哪有那麽好的事情，說重生就能重生，好像宗家背地裏擁有一個時間機器一樣。

都是有代價的，而她卻不是那個承擔代價的人。

之前不敢問，做縮頭烏龜，這會兒有征兆不是宗昊越一個人做下的事情，水玖月又鼓起勇氣來了。

正在此時，手機響了起來，水玖月接過來一看，是宗昊越的電話。

她連忙把筷子放下。深吸一口氣，水玖月接起了電話。

“姐？我是水聿哲，你聽見我說話嗎？”

水玖月愣了愣，随後肩膀一松，哭笑不得。

“你怎麽偷偷拿宗……哥哥電話？”

水聿哲聲音還是很小，賊兮兮的，可咬字清楚。

“不是偷偷拿的，是宗哥哥給我用的。”

水玖月無奈了，既然這樣，幹嘛聲音這麽偷偷摸摸的。

她正想開口問，那邊卻換了一個人的聲音，是宗小灣。

“你讓我來——水姐姐，我們沒有偷拿哥哥電話，但是說的事情要——”

“保密！”水聿哲插了進來，水玖月明顯聽到兩個人在搶手機的聲音，最後大概兩個人知道浪費時間不好，終于達成和解，一個人一個字地湊在手機邊和水玖月說話。

“過幾天是教師節，你別忘了給哥哥準備禮物！”

水玖月又是一愣。

她……真的忘了。

那邊小聲說完這句，似乎地下黨接頭成功，剩下的就是故意鬧點動靜，讓其他人不懷疑他們——宗小灣和水聿哲吵吵鬧鬧地問水玖月吃了什麽，又叽叽喳喳地說自己午飯吃了什麽、上午玩了什麽……竟然聊了半個小時才挂電話。

好在知道不是宗昊越的時候，水玖月就拿起筷子繼續吃飯，不然等講完這個電話，飯都涼了。

水玖月收拾完，上了二樓，水淼淼手裏拿着一沓稿紙，正晃悠着腳趴在床上看，見她來了，招手兒叫她。

“快來，我把你的稿子打印出來了。”

水玖月臉一黑，連忙快走幾步湊過去一看——正是她剛剛給水淼淼看的，總字數不過兩萬字的校園戀愛文，她一下子炸了。

“你……打印出來幹嘛？”

水淼淼轉着筆，嫌棄道。

“你不覺得坐在電腦前看很累嗎？我是不想一直坐在那裏……來來來，趴這兒！”

硬拉着水玖月和自己并排趴在床上，又把自己看過的部分遞給水玖月。

“我做了不同的标記，下劃線的部分是我覺得可以留，需要改的，删除線部分是覺得沒必要留的，你看看吧。”

水玖月接過來一看，水淼淼打印的字體不太大，每頁差不多一千字，她掃了眼，發現第一頁全是删除線，就留了一小段，是形容女主樣貌的，旁邊綴着一行小字——“改成男主視角”。

水玖月尴尬不已。

她覺得這部分，女主從火車站出來，故意避開男主，打算打個車先偷偷看一眼大學校園，結果遇到黑車司機，被男主英雄救美的場景寫的還行，可竟然全被删了。

“你……覺得這哪寫的有問題？”

水淼淼頭都不擡，刷拉拉又畫了一片删除線。

“沒必要啊，老老實實去男主家就完了！”

水玖月掙紮着反駁。

“但是她不想去啊，她剛高中畢業，特別叛逆，不想聽父母的話去男主家借住，只想一個人去學校看看。”

水淼淼哎一聲。

“這有什麽好糾結的，你讓女主晚上吃完飯，和男主說一聲，自己一個人去逛逛學校不就完了？”

水玖月傻眼了。

“這哪裏能體現她的叛逆啊？”

水淼淼啧啧搖頭。

“她都老老實實應了人家接火車的時間，把人騙過來又故意不讓人接到，這個不是叛逆，是作呀！”

水玖月無言以對，水淼淼又嘻嘻笑道。

“前面寫得不太好，不過後面看着挺有意思的。”

她往水玖月身邊湊了湊，用肩膀輕輕撞了撞水玖月。

“後面一部分故事是真的吧？嘿嘿，散發着戀愛的酸臭味兒！”

水玖月一下子臉紅了，眼神也左右搖擺，不敢看水淼淼。

“胡說什麽呢？”

……确實是因為和宗昊越确認了戀愛關系，特別想告訴別人，才寫的。

如果不是這些滿得快要溢出來的幸福感，她怕不是還在設計“李十娘”的主線。

水淼淼看着她揶揄地笑。

“你在企鵝號上天天跟我秀恩愛的時候，不會也紅着臉吧？”

水玖月顧左右而言他。

“你的稿子呢？也打印出來了嗎？我給你校對錯別字什麽的吧。”

水淼淼擺擺手。

“真害羞啊？好嘛好嘛，我不說了，先看你的稿子，我的明天再一起看好啦！”

水玖月用手背貼着臉，聲音有點小。

“明天我想逛街……教師節快到了。”

水淼淼有些不明所以。

“那不是生活委員的事情嗎？難不成還是你去買教師節禮物啊？”

水玖月看着她，見她不是開玩笑，而是真忘了，小聲解釋道。

“是單獨給宗昊越買。”

水淼淼噗嗤一聲就裝不下去了。

“哎喲喲，有什麽好買的，你半夜翻牆去他家，保管別什麽禮物都好！”

水玖月這才意識到她之前竟然都是裝的，頓時又羞又氣。

“你這個人，怎麽一點都不像十五歲的小姑娘！”

說着話上手去撓水淼淼，水淼淼一開始邊笑邊嚎“我不怕癢”，後來眼淚都出來了，又喊“我錯了，我是十五歲小姑娘”，讓水玖月瞬間沒了脾氣。

好半天，水玖月松開手，卻被水淼淼一把撲倒在床上，水淼淼對她上下其手，一邊還故作猙獰。

“你才是如花似玉小姑娘，哼，我是活了三世、前後加起來兩百多歲的大魔女！”

水玖月躲避的身影忽然一下子僵住了。

“你……”，她一下子反撲過去，一個壓肘、囚腿的動作把人禁锢住，随後疑惑又心慌地瞪着水淼淼，“你說什麽？”

水淼淼先是困惑地問水玖月怎麽還練過，随後才嘿嘿笑得又得意又賤。

“我開了天眼，有前兩世記憶，怎麽樣，是不是特別厲害？”

水玖月整個人都愣住了。

“前……為什麽是前兩世？”

水淼淼也愣了下，随後整個人都茫然起來。

“我……我也不知道……”

水玖月覺得心裏更慌了，她忍不住伸手，給宗昊越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通了，宗昊越在對面輕輕喊了一聲玖月。水玖月攥緊了電話，好半天不知道說什麽，最後還是先問他有沒有時間。

宗昊越以為她是來打探自己想要什麽禮物的，剛要開口說不用特意買禮物，就聽電話那頭人聲音發緊的說。

“……如果你有空，能不能來找我們一趟？你知道地方，就在閱文坊。”

宗昊越瞬間擔憂起來。

“出什麽事了？”

水玖月看了水淼淼一眼，水淼淼已經恢複正常，但還是皺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水玖月嘆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有空的話，就過來一趟吧，我……我們，有點事情想問你。”

說完，水玖月就把電話挂了。她重新靠在水淼淼身邊，伸手握住了水淼淼的手。

“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麽？”

水淼淼瞬間意會了水玖月的意思。

“我應該想起來什麽？”

水玖月看着她，心裏惴惴不安，不知道要不要開口告訴她。可誰知水淼淼忽然笑起來。

“小月，你還記得咱們第一天見面嗎？當時你看着我的表情，就好像認識我一樣，我對你卻沒有印象，但是我卻本能的喜歡你，我就想，我們上輩子一定是好朋友，所以這輩子，我也要跟你做好朋友。可是前幾天，我做了一個夢，那個夢特別長，長得好像過了一輩子，可是夢裏完全沒有你。”

水玖月不知道怎麽回答，水淼淼卻輕輕松松道。

“那我就想，那估計上輩子咱倆因為什麽事情錯過了，我肯定是上上輩子認識你的！”

46、重生2003

水玖月的笑容有點勉強，她安靜地看着水淼淼，就聽水淼淼嚴肅認真地對她說。

“可是小月，誰都會做這樣的夢，誰都會這樣随便想想，甚至開玩笑。但是沒有人會聽到別人這麽說，就問對方想起來什麽。”

水玖月愣住了，水淼淼伸出胳膊摟了她一下。

“我知道你也想和我生生世世做好朋友，說不定你還夢到過我，比如我以後的樣子啊，我小時候的樣子啊，但是別太陷進去——唉，之前宗昊越跟我說你，有點那個啥，我還沒當真，沒想到真的是……算了算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我相信宗昊越會一直陪着你的！”

水玖月已經懵逼了。

“哪個啥？”

水淼淼同情地看着她，一副你知我知，不要非得逼我說出來的樣子。

……所以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宗昊越到底說了她什麽？

水淼淼又沒心沒肺地看稿子去了，水玖月看了她兩眼，沒忍住把手機掏了出來。

她很想質問宗昊越到底幹了什麽。

可是也許……不是宗昊越，而是霍儀麟呢？

水玖月攥緊手機，掙紮了半天，還是把手機放了回去。

宗昊越已經在路上，她可以等等，等他來了當面問。

水淼淼又翻了一頁稿子，說話的聲音賤賤的。

“你也太離不開他了，這才多久沒見，就巴巴地把人喊過來。”

水玖月憋屈不已。

她都是因為誰！

熬了不知道多久，手機忽然響了，水玖月急忙往窗戶那裏走，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宗昊越站在樓下。

水淼淼哈哈哈地笑話水玖月。

“看把你急的！”

又說。

“你下去待着吧，我就不下去了——看着你們膩歪難受。”

水玖月無語地看着她，想開口又不知道怎麽說，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跑下樓給宗昊越開門。

不過請宗昊越進來之後，她就沒有關門了。

宗昊越在水玖月的示意下坐在雜志架前面的沙發上。水玖月坐在他對面，兩個人中間隔着一個圓桌。

宗昊越看了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心裏有點不太舒服。

路上他就反應過來了，水玖月現在雖然有點喜歡他，可并沒有達到視他為唯一的程度，如果真的是出了什麽事情，她肯定會是打電話給家裏人，而不是自己。

聯想到水淼淼這不着調的性子，宗昊越便大膽猜測，水玖月一定是知道了舅舅在追水淼淼，而叫自己過來問些話。

果不其然，水玖月開口就是舅舅的名字。

宗昊越心裏很難受，可面上絲毫看不出來，他只是冷靜地聽完水玖月的問話，咬字清晰地告訴她。

“我舅舅和水淼淼的事情，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樣，一個完全不樂意，另外一個用下流的強迫手段。玖月，你……信我。”

水玖月聲音有些諷刺。

“不是表面那麽簡單，而是他們糾葛過一世，第二世水淼淼不記得他了，他迫不得已用強嗎？”

宗昊越一瞬間有點控制不住表情，他直直地看着水玖月，眼神讓水玖月很想逃避。

宗昊越感覺出來水玖月的躲閃，內心荒涼一片，他勉強挪開視線，聲音平直地發寒。

“你這麽認為，也不算錯。”

水玖月微微動了動身子。

剛剛宗昊越看她的時候，她太緊張了，根本不敢動，以至于只不過那麽一會兒，她就渾身酸痛。

水玖月想了想，還是緩和了聲音，鼓足勇氣繼續問道。

“不算錯，就是說，也不算對。那對的呢？”

宗昊越的視線從雜志架上收回，落在圓桌上搭着的手。

他自己的手。

剛剛那一剎那，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把她拉進懷裏，禁锢住，好讓她不要用那種藏着幾分厭惡的眼神看他。

宗昊越沒有回答水玖月的話，而是握了握拳頭，随後他擡頭看着水玖月反問道。

“這個事情重要嗎？”

水玖月下意識點了點頭，随後又搖頭道。

“也不是……”

宗昊越笑了起來。

“我知道，很重要，不管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強迫人總是不對的。”

水玖月不太敢點頭，就聽宗昊越自己繼續道。

“也不是不能告訴你……我舅舅，他沒有。”

霍儀麟根本沒有強迫水淼淼。

水淼淼自稱對他一見鐘情，又說雖然看中了他的臉，卻也要檢查下他的身子，不然處了一陣子發現兩個人那方面不和諧再吹了浪費時間。

是水淼淼提出的約炮。

霍儀麟花費很大的代價，去扭轉她最痛苦的記憶，根本沒想到水淼淼會騙他，欣喜若狂直接答應了。

結果，當天晚上，兩個人剛入港，水淼淼卻猛地踹開他，裹着被子跑了出去。

第二天，霍儀麟被水淼淼以強姦罪告了。

霍儀麟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事情已經鬧大了。他千方百計找到水淼淼，問她為什麽，最終得到結果的時候，整個人都崩潰了。

水淼淼的記憶發生了紊亂，她覺得自己是重生的。

這沒什麽。

可她記憶裏，那個強迫她的惡心人變成了霍儀麟，而她自己則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一邊惡心一邊依賴地跟着霍儀麟過了一輩子。

她假裝要和霍儀麟睡覺，又把霍儀麟告了，只是為了報複。

水玖月聽完難以置信。

“淼淼她怎麽會……就算真的記錯了，以她的個性也不至于這麽做。”

宗昊越神色有些落寞。

“我舅舅他，堅信水淼淼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愛他——即便記憶發生了錯亂，還是愛他，所以，想和他發生點什麽。”

水玖月不知說什麽好，宗昊越也沒再吭聲。

那段時間整個霍家都很混亂。

宗昊越的外公外婆，想讓水淼淼撤訴，可水淼淼咬定了不松口。

他們便給水淼淼做了喚醒記憶的催眠。

……結果沒想到，催眠成功了，水淼淼的記憶更混亂了。

她把自己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又記成了被催眠。

于是更加毫無心理障礙的，要将霍儀麟告到底，她甚至親自聯系采訪，将這件事情擴散開。

這一下，直接将兩個老人氣病了。

而霍儀麟卻跪在他們的病床前，求他們算了。

他覺得這樣挺好，水淼淼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活着，很好。

霍儀麟老老實實去坐牢了，甚至出獄後也不敢打擾水淼淼，生怕惹她不開心。

……可到底，心有不甘。

于是霍儀麟選擇在水玖月出事後，慫恿宗昊越……再試一次。

深吸一口氣，宗昊越的口吻勉強輕松一點。

“所以你不要擔心，我舅舅他永遠不會傷害水淼淼。”

水玖月輕輕點了點頭。

宗昊越并沒有和她說太深，可她依舊能從他簡略的概述中，體會到霍儀麟的付出。

水玖月忽然想起宗昊越之前的話。

宗昊越家裏人也知道。

他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舅舅，都知道。

水玖月有些慌了。

“你上次說，你家裏人知道我，是知道什麽？”

她當時只是以為，宗昊越和家裏人說了他們在談戀愛，或者他在追求她。

畢竟，如果不說清楚一些事情，他們怎麽會允許他這麽胡作非為。

宗昊越嘆了一口氣。

“為了防止出現舅舅那樣的意外，我來之前同家裏人都說清楚了。不過你不要擔心，我只是讓他們什麽都不作為。”

水玖月簡直氣笑了。

不作為，什麽都不作為？

水玖月傾身握住了宗昊越的手。

“所以，你的代價是什麽？我的記憶沒有出問題，我身邊人看起來都……沒問題，你呢？”

宗昊越這一剎那竟然首先想的是，原來這個圓桌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大。

半晌，他才回神，輕輕看了水玖月一眼，慢慢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水玖月心裏很慌，可她知道這個時候要冷靜，她理解地點了點頭。

“對，是應該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們這個代價，是自己選的嗎？”

宗昊越恩了一聲，水玖月的手，下意識用了些力，她的聲音有些飄。

“那我能不能問一句，舅舅他之前……主動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宗昊越看着兩個人緊握的手，聲音低低的。

“你叫他舅舅。”

水玖月怔了下，随後紅了臉。

宗昊越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随後擲地有聲地回答道。

“記憶。他用自己最美好的記憶，換水淼淼最痛苦的記憶。”

水玖月緊皺了眉，随後她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

“……那你呢？”

47、重生2003

宗昊越抽回手，整個人往沙發上一靠，閉了眼沒再出聲。

水玖月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宗昊越開口，她心裏急，卻愈發控制自己的情緒，抽絲剝繭羅列出自己已經獲知的消息，試圖理出一個頭緒來。

霍儀麟用自己最美好的記憶去換掉水淼淼最痛苦的記憶。

可霍儀麟并沒有失去他“最美好的記憶”，而是帶着那些曾經的美好，苦着一世的不可得。

水淼淼也是，她也還是有那些不好的回憶，只不過是被弱化了，弱化到可以不在意的程度。

水玖月慢慢坐直了身體，拳頭握得越來越緊。

她心裏一團亂麻，糾結纏繞着幾乎喘不過氣。

有代價，代價也确實由人任選，可不到答案真正揭曉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代價究竟是什麽。

但是，一定是有規律的，一定有的……

好半晌，她忽然想到一個被她忽略的細節，她瞪大眼，掩蓋不住驚恐地看着宗昊越。

“他出獄後去了哪裏？”

宗昊越眸子顫了顫，但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聲音鎮定得不像真的。

“療養院。”

水玖月恍然大悟。

……這就說得通了。

水淼淼淡化痛苦的記憶時，霍儀麟也一點一點地浸沒在水淼淼給予的真相裏。

幾年的牢獄生活，慢慢讓霍儀麟的記憶發生了紊亂，他開始認為，自己就是那樣一個禽獸，強姦水淼淼，被告發後試圖借父母的勢抹平這件事情，最後卻被水淼淼鬧大，只能老老實實坐牢。

霍儀麟丢失的不僅僅是愛情，還包括所有的驕傲、自尊……

忽然，水玖月靈光一現，她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麽。

水淼淼為什麽痛苦？

水玖月對她的了解并沒有那麽多，可她也知道，水淼淼并不是一個沉迷過去的人。

她很少真的在意什麽。

而很有可能，她痛苦，是因為她和霍儀麟在一起一輩子，因為愛他，所以在意，所以痛苦。

水玖月一想到，水淼淼後來活得那麽肆意，僅僅是因為沒有遇到霍儀麟這樣一個讓她在意的人，她就心如刀割。

水玖月趕緊斷了猜想，她看着宗昊越，态度冷硬得不可理喻。

“你換的究竟是什麽？”

宗昊越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抿抿唇睜開眼睛，在水玖月的逼視下坐直了，好半晌，才有點狼狽地開口。

“我所求的是你，只能拿……和你相關的來換。”

水玖月愣了，好半晌才呆呆地開口問道。

“是壽命嗎？”

宗昊越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羞憤來。

“不是！”

水玖月疑惑地看着宗昊越。

“可是除了壽命，我們也沒有別的……”

這就是宗昊越之前一直不願意開口的原因。

在水玖月眼裏，他們就一直沒有關系。

水玖月也終于在宗昊越怨念的眼神中住了嘴，她腦子拐了個彎，隐約猜到宗昊越的代價是什麽了。

“……未來。”

水淼淼打着哈欠下樓的時候，就看見水玖月和宗昊越兩個人苦大仇深的相對而坐，頓時笑了。

“怎麽了這是？”

她也不去廚房拿飲料了，而是腳步一拐，來到水玖月身邊坐下。

水玖月看着水淼淼的眼神格外複雜。

水淼淼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人離水玖月遠了些。

“幹嘛這麽看我，我得絕症要死了？”

水玖月一點都沒有因為這個玩笑而變得輕松，她沉默了好久，才輕輕問了一個問題。

水淼淼被她問笑了。

“這有什麽好糾結的？我早就跟你說過，我這個人啊，特別懶，太麻煩的戀愛肯定不去談的——這世上那麽多的小說等待我去看，我哪有功夫折騰這些有的沒的？”

水玖月嘆了一口氣。

水淼淼見自己再怎麽插科打诨，都驅除不了水玖月的低落，頓時不樂意了。她伸出腳踢了踢宗昊越坐着的沙發，滿臉不虞地質問他。

“你怎麽讓她不高興了？”

宗昊越沒回答，水淼淼蹭一下站了起來。

“怎麽，你以為吃到嘴就可以不在乎了？我告訴你，這世上能欺負我們家小月的人還沒出世呢！”

水玖月這會兒終于被水淼淼喊回神了，她哭笑不得地起身，把要動手揍人的水淼淼拉了回來。

“你胡說什麽呢？他…… 沒有欺負我。”

水淼淼翻了一個大白眼。

“你可拉倒吧？就你之前那恨不得跟他黏在一起的樣子——他不欺負你你能見到人後坐這麽遠？”

宗昊越猛地一擡頭。

“你說她……”

水玖月爆紅了臉，使勁兒拉水淼淼。

“別說了！你別說了！”

宗昊越整個人都精神了，他直直地看着水玖月，終于在她躲閃回避的目光中看到了星點羞澀，整個人如醍醐灌頂。

“……是我錯了。”

他以為她是來責問他的。

假裝開明的問問實際情況，随後擺出自己一貫有的态度——不管你怎麽解釋，錯了就是錯了，沒有借口，請不要試圖狡辯，請停止錯誤的行為。

……竟然不是。

水玖月看宗昊越忽地高興起來了，簡直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水淼淼看了兩個人一眼，估計這個事情不是她想得那麽簡單，便歇了攙和的意思，起身去拿傘。

“你倆聊了半天，還越聊越不開心，不如先把這些個事情放放，我們出去吃晚飯。”

水玖月訝異地扭頭，看到牆上的挂鐘顯示時間是六點，外面也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又黑又冷。

三個人一起出去吃了頓麻辣燙，又一起回來，只是宗昊越沒有再進門，直接開車走了。

水淼淼拉着水玖月洗漱，洗漱完兩個人躺在床上，她這才擔憂地問她發生了什麽事情。

水玖月有心想找她讨個主意，便含含糊糊地問她，如果兩個人注定沒有未來，要怎麽辦。

水淼淼只覺得這個問題莫名其妙。

“什麽叫做注定沒有未來？如果都百分百注定了，還怎麽辦個屁，得過且過一天呗！”

水玖月一噎，她愣道。

“你的意思是，不作為？”

水淼淼看了她一眼，怪異道。

“你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你想寫這樣的小說，還是什麽？”

水玖月眼睛一亮，随後使勁兒點了兩下頭。

“對對對，淼淼你怎麽這麽聰明！”

水淼淼無語地看着她，懶得提醒這二傻子，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那你說具體點吧。”

水玖月恩了一聲，随後詳細地把前因後果說清楚了。

水淼淼震驚不已，水玖月一臉期待地看着她，以為她有什麽好主意，結果水淼淼說。

“你有這麽好的點子，為什麽不寫啊？哎喲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改你那個校園戀愛文，改得姨媽都痛了！”

水玖月囧了囧，催促道。

“你就說怎麽辦？”

水淼淼沉思道。

“雖然有點瞎扯淡，設定假，但是也有看點，命中注定沒有未來什麽的，再找天機不可洩露的那一點生機什麽的，挺有意思的。”

她皺了皺好看的眉，随後一咕嚕爬起來，跑去書房拿了紙筆又回來，順手擰開了床頭的一個小壁燈。

“按照你的說法，女主本來就對男主沒什麽意思……”

水淼淼在紙上畫了一個愛心，又打了個叉，水玖月心中咯噔一下，搶道。

“不是。”

水淼淼一愣，水玖月看着她，咽了一口口水，嚴肅認真道。

“女主喜歡男主，可是因為條件限制，綜合考慮了實際情況，沒有答應。”

水淼淼哎了一聲，随口嘟囔“真的呀”，然後重新畫了一個愛心，打了一個勾。

水玖月沒來由松了一口氣。

水淼淼晃悠了下腿。

“女主喜歡男主，那是家族有仇嗎？”

水玖月想到宗家和水家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又想了想水存金的德性，摸了摸鼻子。

“……沒仇。”

水淼淼無語地轉了轉筆。

“你不會打算讓男主女主早死一個吧？”

水玖月哽了一下，弱弱道。

“應該不會吧？”

宗昊越說了，和壽命無關，所以應該不是……吧？

水淼淼啪一聲把筆拍在稿紙上，無奈地看着她。

“那還有什麽好寫的？女主喜歡男主，家族又沒仇，又不是生死兩隔，兩個人多處處不就在一起了？你總不能設定兩個人總是見不到面吧？”

水玖月怔了怔，随後看着水淼淼，心裏有些發寒。

“如果……如果是男主讨厭女主呢？”

水淼淼噗嗤一聲笑了，暧昧道。

“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幹嘛，你打算塑造一個好男怕纏女啦？”

水玖月勉強笑了，又替水淼淼收拾了筆和稿紙，放在床頭櫃子上。

“睡吧。”

她剛剛想岔了，如果宗昊越真讨厭她，反而是小事了。

所以到底，代價會是什麽呢？

這一晚，水玖月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

一會兒是聿哲水腫着身子躺着地上，繼母撕心裂肺地質問她，為什麽要害死弟弟。

一會兒是宗昊越蒼白着臉跪在地上，捂着胸口看着她，他胸膛上插着一個匕首，血流了滿滿一地。背景有個旁白的聲音，陰嗖嗖地重複着“一命換一命”。

水玖月呢喃着“我自己償命”，慢慢醒了過來。

水淼淼擔憂地停止晃動，伸手拿過一旁的涼白開，扶着她起身，喂了她一口水。

水玖月安靜地喝了一口，随後低聲道。

“我知道該怎麽辦了。”

48、重生2003

次日一早，水玖月正在看書，看到水淼淼打着哈欠經過她去拿水壺澆花，不好意思地揮了揮手。

“真對不起，昨晚辛苦你了。”

水淼淼有氣無力地翻了一個白眼。

水玖月放下書，跟着水淼淼走來走去。

“等會兒出去逛逛？”

水淼淼“得了吧”一聲，用看透一切的目光盯着她。

“想都別想，你自己去逛街，我不會幫你挑禮物的！”

水玖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解釋。

“真不是……送給他的禮物，我打算手工做，去逛街只是想和你去逛街。”

水淼淼停下手裏的動作，狐疑地看着她。

“我怎麽感覺，你一夜之間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水玖月的笑容略略一頓，随後誇張地感慨道。

“受淼淼大人照顧半夜，忽然頓悟，打算從此以後不拜如來不拜王母，只向七水大大看齊~”

水淼淼哈哈哈哈大笑起來，她拍了拍水玖月的腦袋，連誇幾聲真乖，又道。

“乖乖看書去吧，下午陪我改稿子。”

水玖月點點頭，縮回沙發看書，等水淼淼收拾完家裏，和水淼淼一起看她寫的稿子。

水玖月能力有限，但畢竟研究過一陣子水淼淼的作品，這次也勉強能給水淼淼提幾個意見，兩個人終于度過了開心的一天，晚上水淼淼給宗昊越打電話，讓他來接人。

水玖月有些無語。

“我自己能回去。”

水淼淼看着外面的雨，沖她嘻嘻笑。

“都故意沒提醒你帶傘——你幹嘛不要人接，還生氣呢？”

水玖月黯然一瞬，才笑着搖頭。

“沒有，沒生過氣。”

水淼淼笑她嘴硬，到底是把宗昊越叫了過來。

等兩個人吃完一個果盤的時候，宗昊越到了，他看上去也沒睡好，不過還算精神，水玖月同水淼淼告別，宗昊越幫她把自行車折進後備箱。

車子緩緩開着，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忽然，水玖月喊“停車”，宗昊越趕緊踩了一下剎車，就見他們停在了他特意改造成錄音室的小矮房附近。

水玖月沉默片刻，才扭頭看着宗昊越，輕聲問是否方便進去。

宗昊越求之不得——他真的怕了水玖月什麽都不願說的模樣。

宗昊越撐着傘下車，繞到水玖月那邊，替她開車門。

雨很大，水玖月從副駕駛位置出來後，順其自然地挽着宗昊越的胳膊，整個人往他身邊湊了湊。

宗昊越又松了一口氣。兩個人一起鑽進了小矮房。

小矮房和上一次進來看時，有了一些變化，單人床換成了空吊的網床，衣櫃也被搬走了。

宗昊越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水玖月，水玖月接了，腳步卻慢慢往錄音設備挪。

竟然有幾個劇本。

水玖月心裏癢起來，她伸手翻了翻，忽然頓住了。

宗昊越喝了兩口水，也邁着步子走過來，看清楚她在翻什麽，耳根一紅。宗昊越連忙解釋道。

“我真的覺得你寫得很好。”

這些劇本都是水玖月寫的小說改編的。

水玖月忍不住心裏一軟，她調笑道。

“你到底戴了多少層濾鏡看我？”

宗昊越擡眼看了看她，随後嘗試着将人摟在懷裏。水玖月沒有掙紮，宗昊越便将人抱牢了。

水玖月提議兩個人配上一段，宗昊越答應了，水玖月便找了一段翻給宗昊越看。

宗昊越醞釀了下情感，慢慢開口讀臺詞。

“我不會放棄你，我活着一天，便尋找你一天，天涯海角，我總會找到你。”

水玖月一下子落了淚，宗昊越微微一愣，就聽水玖月道。

“我不怕你找不到我，可我卻害怕，你找到我之後，反而放棄了我。”

水玖月轉過身來，将腦袋搭在宗昊越胸前，聲音通過他的胸膛傳遞過去。

“如果有一天，我的記憶發生了混亂，我厭惡你，憎恨你，辱罵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放棄？”

宗昊越的胸襟潮濕一片，他終于明白，水玖月是在幹嘛了。

“玖月……”

他想保證，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他都不會放棄。可水玖月卻揪着他的衣擺，輕輕抽噎道。

“如果，記憶發生混亂的是你，如果是你厭惡我，憎恨我，辱罵我……”

宗昊越身子一繃，聲音狠道。

“不會！”

水玖月輕輕松開手，宗昊越急道。

“不……”

一聲輕笑傳來，水玖月擦去眼淚，緩緩擡起頭來，一字一句認真對宗昊越道。

“我不會放棄。”

水淼淼記憶混亂了，可她內心深處一定為霍儀麟留了一個位置，所以肆意一聲，卻終究錯過。

這是一個賭局，堅持下去，就一定會贏。

“宗昊越，你向我保證，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放棄。”

宗昊越簡直欣喜若狂，他控制不住低下頭，噙住水玖月吻了又吻。

良久，兩個人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水玖月感覺自己的身體有點不太對，她推了宗昊越一把，宗昊越反而把她摟得更緊，水玖月被迫貼在宗昊越身上，忽然察覺到，宗昊越也有點不對。

她愣了愣，随後直言道。

“你是不是……有點難受？”

宗昊越疑惑地“恩？”了一聲，水玖月伸手碰了碰他，宗昊越瞬間一彈——松開水玖月的同時，自己還退到一步開外。

他耳根紅成一片，眼神也躲躲閃閃。

“……我不是故意的。”

水玖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要幫忙嗎？”

宗昊越純情的樣子，真的讓人好想欺負。

宗昊越茫然地看着她，明白過來她說的幫忙是什麽意思，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不，不用！”

又迅速掃了水玖月一眼，看出來她只是在開玩笑，有點委屈。他憋着氣，強撐着霸氣改口。

“……你，要麽，真來，啊。”

水玖月嗤的一聲又漏了笑音，然後認真地上前，真的動了手。

宗昊越全身都繃直了，水玖月推着他，讓他靠在桌子上，聲音低低的。

“怕你麽？”

雨很大，淅瀝瀝的聲音掩蓋了室內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