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節課需要的生物課課本,肖薇把自己的臉埋進掌間

長時間的靜寂後,宗昊越終于悶哼一聲,抒發出來。

水玖月很成年人的伺候到底,又将弄髒的紙巾丢進紙簍,走開去洗手。

宗昊越從開始就一直沒擡起頭,等水玖月洗完手回來,還是原來的姿勢,水玖月仔細一看,原來臉都紅透了。

她又笑了。宗昊越聽見了,臉更紅了,好半晌,他才懊悔了一句。

“……不應該。”

水玖月怔了怔,随後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

宗昊越恍然回神,連忙搖頭。

“我不是說你……”

水玖月笑了起來。

“是我對不起你,我狀态有點不對——我覺得,我的身體似乎更像是成年人。”

宗昊越臉色一變,随後一跨步來到她身邊,伸手在她脖子後面撫了一下。

水玖月渾身一顫,腿有點軟——她脖子很敏感。

宗昊越察覺,整個人都冷了下來。

水玖月意識到不太對,連忙問他怎麽了。

好半晌,宗昊越才搖搖頭說沒事,又特意加了一句別擔心。

……這就是有事了。

水玖月還要開口問什麽,宗昊越卻開口道。

“我們回去吧。”

水玖月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頓時急了。

“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有征兆了?”

宗昊越起身去拿傘,聽到水玖月的問話,直着身子半晌沒動,又過了一會兒,他才擡手,把牆上挂着的傘取下,恩了一聲。

“別擔心——是好消息。”

宗昊越把門打開,一陣冷風鑽進來,水玖月全身一寒,她完全不覺得宗昊越現在的态度是表示有好消息。

宗昊越撐着傘等她出門,見她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笑了下。

“真的是好消息。”

他的目光越過水玖月,落在她身後的紙簍裏,心裏驀地一痛。

……至少,你的心願,很快都會實現了。

宗昊越又笑了笑。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說不清楚,你只要知道,真的是好消息。而且你不用在意什麽,順其自然就好了。”

水玖月認真地審視宗昊越半天,什麽都看不出來,心裏有點發悶。想了想,她拿出手機,給水淼淼發了一條消息。

水淼淼很快回複,還問她到家沒。

水玖月回答說就快到了,又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問道。

“你客觀覺得,霍儀麟,怎麽樣?”

水淼淼這次回複的消息有點慢,差不多過了兩分鐘,水玖月才收到她的信息。

“我已經和他在一起啦!”

水玖月心裏咯噔一聲。

好消息?

水淼淼又發過來一條信息。

“你們家宗昊越那麽帥,家裏親戚卻不怎麽樣啊!找來找去竟然只有霍儀麟一個合适的,所以以後你要管我叫舅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水玖月腦子裏彈出一條又一條的彈幕,每一條都是罵水淼淼二傻子。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算了。

什麽都不說了。

水玖月給水淼淼發了四個字。

“恭喜,舅媽。”

剛發完消息,宗昊越的聲音傳了過來。

“好像出了什麽事情。”

水玖月擡頭,就見前方燈火通明。

這時候什麽變故都會讓她緊張,水玖月略有些着急,宗昊越又開近了點,他們才終于看清楚,不是她家出事,而是童琴家。

水聿哲母親和水存金坐在大門口,水聿哲和宗小灣躲在水聿哲母親身後,旁邊一條寬板凳上還坐着幾個人,不過面容不是朝着他們家,而是隔壁。

水聿哲母親拉了水玖月一把,水玖月連忙收了傘,靠在牆角。

“發生什麽事情了?”

水聿哲母親臉色有些難看,她不知道怎麽說,可旁邊一個老婆子卻無所謂,大嘴巴一張就噼裏啪啦把事情說了個清楚。

……水童奶奶打牌途中回來拿錢,撞上了童琴和野男人上床,敲鑼打鼓把事情宣揚開了。

“小琴也是自個兒該,這陣子摳着她婆婆的錢,老人家早就不滿了,之前不就叭叭說兒子在外頭有個城裏相好?這會兒揪着她小辮子,可不就鬧騰開了!”

49、重生2003

周一和肖薇、文婷婷一起去上學,兩個人嘀嘀咕咕一直在說童琴的事情。

“我聽我奶奶說,琴嬸和那男的,沒真搞上床,是那個啥的。”

肖薇蹭在文婷婷身邊,兩個人并排騎車,聽到文婷婷意有所指的話,下意識又近了些,兩個人車頭差點撞一起。肖薇扶穩離遠了些才小心翼翼地好奇道。

“哪個啥?”

文婷婷蔑了水玖月一眼,洋洋得意道。

“就是用嘴,用嘴你知道吧?”

肖薇茫然地啊了一聲。文婷婷見她真不懂,急了,粗糙的話一下子全崩了出來。

“就那個男的不是戳的那裏,而是捅的嘴!”

肖薇腦子嗡了下,随後燒紅了臉。

“你你、你怎麽說這個話!”

文婷婷眉一皺,不高興了。

“你什麽意思?我什麽話都告訴你,你這什麽态度?”

肖薇立刻小聲地道歉,說自己只是太驚訝了。

水玖月沉默地掃了他們一眼,沒吭聲。

眼看着就要進校門了,文婷婷忽然炮筒對準水玖月開了起來。

“你是不是昨天也跟那個宗老師出去搞了?我奶奶說看見你半夜才回來!”

水玖月眼神一厲,雖然很快淡了下去,還是将文婷婷吓了一跳了。

文婷婷惱羞成怒,憤恨道。

“敢做不敢說,沒出息的孬種!”

水玖月實在不懂文婷婷的腦回路,本來懶得搭理,可看她那副理直氣壯的正義模樣,氣笑了。

“我真是不明白,你奶奶一邊跟別人說,我們家小婷從小不關心這些腌臜事兒,一邊又背地裏什麽亂七八糟都跟你瞎說。”

說完也不等肖薇,直接拎着書包上樓了。

文婷婷氣急敗壞,正要再罵水玖月兩句,就被肖薇拉了拉袖子。

“你幹什麽老拽我!”

肖薇紅着臉,用眼神示意文婷婷看旁邊。

……旁邊宗昊越拿着水杯靜靜地看着她們。

文婷婷眼一瞪,直剌剌道。

“看什麽看,沒看過美女!”

肖薇驚訝得張大了嘴,文婷婷怼完宗昊越,不敢看他眼若無物的眼神,心裏發着怵,也不敢多待,拽着肖薇的手腕就要上樓。

只不過在樓梯拐角處,她鬼使神差地低頭看了一眼。

宗昊越跟什麽都沒聽到一樣,轉身回了辦公室。

文婷婷忽然覺得心裏不是滋味,她嘴裏嘀咕了一聲“慫樣兒”,腳步慢了下來。

肖薇本來就嫌棄她走得快,這會兒慢了腳步也輕松些,她喘着氣兒問她怎麽了。

“你膽子怎麽那麽大,他可是老師,還教你數學呢!”

文婷婷心裏不知道為何有點不自在,可她嘴上卻呸了一聲。

“什麽老師,他也配?”

肖薇啊了一聲,不解文婷婷的意思,文婷婷像是想通了一樣,直直地看着肖薇,肯定道。

“對,他根本不配當老師!我要讓他當不成老師!”

文婷婷說完就好像已經看到宗昊越被開除學校、趕出星水湖的模樣,而水玖月沒了靠山後又變成任打任罵的小可憐。

文婷婷眉開眼笑起來,甚至上最後一層樓時嘴裏哼着歌兒。

肖薇遲鈍了十幾分鐘,才終于反應過來文婷婷的意思,她震驚地啊了一聲,可惜在朗朗的早讀聲裏,絲毫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肖薇看了眼水玖月,後者并沒有在早讀,而是在一張紙上塗塗寫寫,她想開口跟水玖月說文婷婷的事情,可是嗓子跟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怎麽也開不了口。

好半天,肖薇想,她是水玖月的朋友,應該告訴水玖月這個事情。

可文婷婷不見得有那個能力真對宗老師怎麽樣,可能只是過過嘴瘾,她現在說了反而把小事鬧大了。

幹脆當做不知道吧……

心裏這麽念叨着,肖薇慢慢又拿起語文課本讀起來。

水玖月全程沒注意到肖薇的糾結,她正在設計宗字。

……她打算在送給宗昊越的紙巾盒上刻一個字,越和昊都顯得有些過于親昵,宗的話,稍顯正式點。

當晚放學的時候,水玖月去竹林找到幾根合适的竹子,她費力氣砍了幾節藏在書包,心裏輕輕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只要偷偷做好,等後天送給宗昊越就好了。

結果事情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麽順利,她一個手工渣渣,根本做不到用竹子制一個紙巾盒。

水玖月愁眉苦臉地坐在小板凳上,整個人都萎靡了。

竹子保存久點,所以她想用竹子做,可現在……難不成真用紙粘一個出來?

正愁着,水存金走了過來,他給自己接了一碗自來水,咕咚咕咚喝了,瞥見水玖月在做什麽,咳了咳,先開口引起水玖月注意道。

“還是小宗心細,給咱們家也裝了水,不然等我走了,你們娘仨在家不得辛苦死。”

水玖月回神,看見水存金又接了碗水,無語道。

“這個水不能直接喝,都跟你說過幾次了。”

水存金嘿嘿笑了兩聲,把碗收在碗櫥裏,蹲過來問水玖月在幹嘛。水玖月猶豫了下,還是告訴他,自己想做一個紙巾盒。

水存金剛開始沒理解紙巾盒是什麽,聽明白之後嗨了一聲。

“那你用這個肯定不行啊!”

水玖月茫然回顧,水存金笑她不懂行。

“你用來放紙的,新鮮竹子怎麽行?再說了,這小竹子,能幹啥?你要做耐用的,就用木板,多爽利!”

水玖月糾結了會兒,還是聽從了水存金的建議。水存金又道。

“不然我給你做個吧!”

水玖月這回不同意了。

“你給我……不然這樣,你做一個,我看着學做一個。”

水存金覺得沒毛病,他出了趟門,回頭拿了幾塊木板回來,又喊水玖月去院子裏。

水存金先把木板鋸好,這才給水玖月一把錘子和幾根小釘子,一步步教水玖月做紙巾盒。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水玖月自打懂事以來,從沒有和父親離得這麽近過。

而父親,竟然也一直沒有發火。

小錘子敲擊的聲音并不重,一下,一下,又一下,莫名地讓人心裏安穩。

水玖月靜靜地看他做完,有樣學樣地自己也釘了兩下,一不小心把釘子釘拐了。

水存金哎了一聲,從她手裏接過被釘子刺去一小塊的木板,可惜地啧了兩聲,重新給水玖月拿了兩塊。

“你把這塊板別凳子這兒,對,靠緊了,然後把這塊平放着,頭跟它身子齊平了,一根釘子敲下去,就釘死了。”

水玖月輕輕恩了一聲,就着水存金扶着板,狠狠錘了幾下。

果然就釘好了。

有水存金的幫助,一個紙巾盒很快就做好了,水玖月捧着幹淨利落的盒子,跟水存金道謝。

水存金愣了下,随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跟你爸還說啥謝。”

等水存金走了,水玖月忽然有些難受。

她又不想讓水存金出門了。

不過這也是想想,她心裏知道,水存金這副好樣子,維持不了多久。

九點多的時候,水玖月剛給宗字刻完最後一筆,水聿哲蹦蹦跶跶地跑了進來。

“姐,今天小兔子吃了半根胡蘿蔔,胃口可大了!”

水玖月恩了一聲,就着燈光仔細看了眼,長舒一口氣。

她也是蠢,非得做完再刻,要是稍微有了差池,這個盒子就毀了。

幸好沒出錯。

水聿哲湊過來看她在幹嘛,水玖月捧着紙巾盒給他看。水聿哲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奇地看了好幾圈,指着字問她。

“這是宗小灣的宗嗎?”

水玖月一囧。

這是宗昊越的宗。

她點了點頭,問他。

“吃過玫瑰花糖了嗎?”

水聿哲搖搖頭。

“沒吃呢,但是我刷過牙了。我和小灣一起刷的。”

又湊過來挽着水玖月的胳膊晃。

“姐,小灣識好多字啊,他今天給我看了他的名字。”

水玖月翹着嘴角笑了笑,把紙巾盒放在桌子最裏面,又拿張紙出來,寫水聿哲的名字。

水聿哲嘻嘻嘻高興起來,好奇地看了好幾眼,也抓着一支筆歪歪扭扭學。

可惜總是寫不好,水聿哲嘴巴一扁,有點想哭。

他剛跟小灣吹牛皮的時候就感覺自己不一定會抓筆,沒想到真不會。

水玖月看他難過的樣子,問他怎麽了。水聿哲扭扭捏捏把放大話的事情說了。

水玖月哭笑不得。

“小灣上過學的,你都沒上過……”

又一頓。

“聿哲,你想不想去上學?”

水聿哲自自然然地回答想。

水玖月想了想,給宗昊越發了一條短信,拜托他幫幫忙。

宗昊越秒回了一個恩字。

水玖月忽然就笑了。

真是……明明早就安排好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中午回來的時候,水玖月就聽見水聿哲母親說,宗家來了一個老師,聽說是私教,本是來教小灣一個人的,不過小灣說要跟哲哲一起學,就順帶着教哲哲了。

水玖月哭笑不得,當晚就眯着眼睛,用小刻刀摳着縫隙,在紙巾盒底部刻了一個小小的“玖”字。

又翻出一個本子,把今天的事情詳詳細細記錄下來,并訴說了一遍要與宗昊越在一起的決心。

50、重生2003

教師節這天,水玖月起了一個大早,洗漱後便拎着那個紙巾盒去了宗昊越家。

宗管家在給院子裏的花澆水,見她來了,笑着點了點頭。

水玖月微微紅了紅臉。

“早。”

然後鑽進屋子。

宗小灣在喝牛奶,見到水玖月眼前一亮,脆生生地打了一個招呼。

水玖月愣了下,沒想到宗小灣竟然這麽早就起床了,一個晃神的功夫,蘭姨端着一碗面走了出來。

水玖月只好跟蘭姨也打了一個招呼。

這才得以去看宗昊越。

宗昊越坐在椅子上看報紙,老氣橫秋的模樣,水玖月松了一口氣,走過去,把禮物托着送給了他。

“額,車載紙巾盒。”

宗昊越清了下嗓子,把報紙放在旁邊,接過她的禮物,說了句謝謝。水玖月便摸摸鼻子要告辭,臨走的時候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一扭頭,這才發現,剛剛宗昊越拿的報紙竟然是反的。

水玖月簡直崩潰了。

她起了一個大早,就想偷偷把禮物送給他,沒想到……竟然都等着在嗎?

水玖月趕緊回去,給自己盛了一碗粥,扒拉扒拉吃完了。一看時間還早,她想了想,幹脆又鑽回被子睡了一覺。

躺了快一個小時,總算跟平時上學時間差不多了,水玖月重新起床,收拾過衣服和頭發,假裝之前的事情都沒發生,去找肖薇上學。

肖薇今天有點奇怪,總是時不時偷瞄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樣。

再次抓到肖薇偷瞄時,水玖月終于忍不住問她怎麽了。

肖薇吓了一跳,好半晌才道。

“那個,小月……你之前不是說跟宗老師,确定關系了?”

水玖月恩了一聲。

肖薇怔了下,下意識松手捂了下自己的口袋,水玖月順着她的手勢看過去,就見肖薇跟被燙到似的,慌裏慌張地把手放回車龍頭。

好半天,肖薇又問道。

“那你們是男女朋友了嗎?”

水玖月又恩了一聲,随後擡頭靜靜地看着她。

肖薇忽然就覺得被水玖月看穿了似的,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她連忙低了頭,蹬着車的腿腳都不自在起來。

水玖月過了好半晌,才淡漠地開口道。

“我跟宗昊越是男女朋友關系,怎麽了?”

肖薇緊張的同時又暗暗松了一口氣。

“沒,沒什麽。”

水玖月時不時看她兩眼,最終長嘆一口氣,換了一個話題。

“文婷婷呢?昨天也沒跟你一起走。”

刺啦一聲,肖薇猛地捏了把剎車。水玖月一頓,伸出一只腳也停了車,扭頭問她怎麽了。

肖薇吓得不輕,臉色還有點白。

“蛇,剛軋到一條蛇了!”

水玖月一驚,連忙低頭往地上看。

“往哪兒跑了?”

四處都沒見到蛇的影子,水玖月稍微松了一口氣,她掉頭回到肖薇身邊,又問。

“有沒有被咬到?”

肖薇煞白着臉搖了搖頭,水玖月安慰道。

“應該沒軋到,別擔心。”

肖薇哭喪着臉恩了一聲,兩個人繼續往學校騎,默契的沒有再說話。

到了學校,水玖月把英語書拿出來,肖薇已經恢複平靜了,見她拿英語書還嘻嘻笑她膽子大。

“今天教師節,一會兒單德治肯定要過來,你拿英語書,他鐵定要生氣!”

水玖月從英語書裏拿出一張紙,遞給肖薇,又把英語書塞回桌肚,換了語文書上來。

肖薇一邊接在手裏,一邊問她這是什麽。

水玖月咳了一聲,含糊道。

“記英語單詞的小技巧,有點像中文裏的偏旁部首。”

這幾天有點心煩,晚上睡不着,就想找點事情打發時間,後來想到肖薇每次背單詞都是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記,就給她整理了些詞根詞綴出來,應付初中英語應該差不多了。

水玖月給肖薇講了下詞根詞綴的理論,就舉着語文課本做幌子,開始想宗昊越的事情。

不知道他會不會把紙巾盒放在車子上……

第一節課就是數學課,因為是教師節,所以今天不喊老師好,而是喊老師節日快樂。

水玖月也跟着喊了一聲節日快樂,看着宗昊越心情不錯的樣子,自己心情也不錯。

但是這不錯的心情,持續到中午到家的時候,略微有點傻眼。

……她看到文婷婷趾高氣揚地從宗昊越家出來。

水玖月眨眨眼,疑心自己看錯了,不過她什麽話都沒說,只默默把車停在自己家門口,回家吃午飯。

剛盛了碗飯準備吃的時候,文婷婷奶奶端着碗過來了,水玖月擡頭,跟她打了句招呼,随後就低着頭默默吃飯。

文婷婷奶奶卻很高興似的,大嗓子門兒往水玖月跟前走。

“今天肉丸子做多了,來,給月丫頭吃兩個。”

兩個烏黑圓滾的肉丸子放在了水玖月碗裏,水玖月愣了下,她低頭,仔細嗅了嗅,發現這兩個丸子确實是馊的。

文婷婷奶奶已經又夾了三四個給水聿哲母親,嘴裏還嘀咕着,看你們瘦的,平時都吃不到肉……

水玖月忽地一下火了,她起身,笑着把自己碗裏和水聿哲母親碗裏的肉丸子夾回文婷婷奶奶的碗裏。

“奶奶,你們家文婷婷長得那麽瘦,讓她多吃點。”

水聿哲母親一臉尴尬——因為文婷婷胖乎乎的——文婷婷奶奶倒是沒覺得孫女胖,還以為水玖月在客氣,又把肉丸子往她碗裏夾。

“月丫頭懂事了啊,以前可不會跟我們客氣,這上了初中就是不一樣了!”

水玖月被哽噎住了,她也不笑了,冷哼一聲,把肉丸子再次夾回去。

“奶奶,其實是因為我們家不吃隔夜菜,這肉丸子還是你帶回去,讓文婷婷他們吃吧啊。”

她把隔夜兩個字咬得特別重,文婷婷奶奶總算是回過神了,她氣道。

“你這丫頭,怎麽這麽不識好歹?隔夜菜怎麽不能吃了?看你們平時窮沒肉吃,貼補貼補你們,你們還挑三揀四的!”

水玖月還要再說,卻被水聿哲母親擋住了,只見水聿哲母親給她夾了兩筷子馬齒苋燒肉,哄着文婷婷奶奶。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子她爸爸出遠門了,心情不好,火氣大着呢。”

又笑着從文婷婷奶奶碗裏夾了兩個肉丸子到自己碗裏。

“改明兒給你賠個不是。”

文婷婷奶奶嗨了一聲。

“是我不好,撞槍子兒上了——存金啥時候走的啊?”

水聿哲母親端着碗,并不吃,只笑着回答就昨晚兒,趕的夜間火車。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文婷婷奶奶終于心滿意足走了,水玖月心塞得難受,連飯都不想吃了。

水聿哲母親回來見她這副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你氣成這樣?”

水玖月戳了兩筷子飯,氣哼哼的。

“天天拿壞的東西做人情,當別人都是傻子!”

水聿哲母親把肉丸子丢外面給狗吃,正準備說話,就見水玖月更氣得不行的樣子。

“這狗還是她家的狗!”

水聿哲母親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什麽時候計較這些了?”

水玖月疑惑地啊了一聲,随後閉了嘴。

她反應過來了。

文婷婷奶奶做這種事情并不是一天兩天,但她以往都是懶得搭理,今天确實是反應過度了。

……還不是因為文婷婷從宗昊越家出來的模樣,刺激到她了。

水玖月又往碗裏戳了兩筷子,忍了忍,還是憋着氣把飯吃完了。

洗了把臉,水玖月依舊冷靜不下來,想了想,她翻出日記本,把這個事情客觀寫了出來,随後開始分析自己為什麽會生氣。

文婷婷的樣子确實讓人看着很不爽,但是宗昊越那邊又不是只有宗昊越一個人。

最起碼,她自己就知道,現在房子裏在吃飯的有宗管家、蘭姨,宗小灣、水聿哲,還有一位老師。

按照文婷婷的性格,別人對她态度稍微好一點,她就能作出一堆事情來,所以只是洋洋得意了一點,有什麽好生氣的呢?

水玖月又挨個想了一遍,每個人對文婷婷态度好,可能是因為什麽事情。

寫着寫着,水玖月頓了筆。

她知道為什麽了。

她氣的不是文婷婷現在的态度,而是文婷婷的态度是一個信號——文婷婷以後,還會多次出入宗昊越的家。

水玖月煩躁地丢了筆,心裏暗罵自己矯情,她把日記本鎖在櫃子裏,随後深吸兩口氣,去上學。

結果到了肖薇家,肖薇剛開始吃飯,肖薇媽媽還給水玖月盛了一碗湯。

水玖月拒絕了,只是有些疑惑。

看桌子上的飯菜,其他人早就吃過了,為什麽肖薇才開始吃?

她開口直接問道。

“你今天有什麽事情嗎?怎麽吃飯這麽晚?”

肖薇低頭悶聲吃,嘴裏含糊說沒事兒。倒是肖薇媽媽氣不過似的,抱怨道。

“還不是那個小婷……”

又被肖薇倉促地打斷。

“媽!”

水玖月看了肖薇一眼,又看了一眼時間,慢慢道。

“不急,還能吃十分鐘。”

肖薇動作一頓,随後給自己的米飯舀了兩勺湯,拌了拌,幾口将其餘的飯劃進肚子。

51、重生2003

一路上,肖薇像是受到什麽刺激一樣,一直不停的在說話,一會兒說最近的電視劇,一會兒說這幾天班級發生的事情,幾乎把她能想到的事情都說了一個遍。

水玖月安靜地聽着,偶爾在她說完一句話的時候恩一聲以示在聽。

兩個人就這麽到了學校,差不多還有五六分鐘的時間打上課鈴。

坐在座位上,水玖月拿出歷史課本,最後一次扭頭問肖薇。

“你還有其他話要跟我說嗎?”

肖薇低着頭把歷史書拿出來,又翻出一個筆記本,搖搖頭說沒有。

水玖月便扭回頭,沒吭聲。

下午的時間過得很慢,水玖月一直等着事件的爆發,沒想到直到晚上放學,單德治才板着臉過來,招呼她去辦公室。

水玖月沒有收拾書包,直接站起身跟着人走了,她剛踏出教室門的時候,聽到背後一陣噓聲。

……辦公室氣氛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宗昊越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翻着一本雜志看,見她來了,只輕輕把雜志一合。

“坐這兒。”

水玖月的視線在幾個人身上掃過,随後坦然地坐在宗昊越身邊空着的凳子上。

副校長眉頭微微一皺,他和教導主任對視一眼,兩個人又把視線投擲在單德治身上。

單德治臉上的橫肉抖了抖,随後他重重地咳了兩聲,肅穆道。

“水玖月,今天班上有幾個同學聯名舉報你早戀,還提交了錄音——錄音裏你也承認了你和宗老師有戀愛關系——你看,你有沒有話解釋解釋?”

水玖月看了宗昊越一眼。

宗昊越靜靜地注視着她,眼中看不出情緒。

水玖月忽然就明白,單德治為什麽等到放學才叫她,又為什麽還能心平氣和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她心裏一陣感動,又一陣心酸。

水玖月微微垂下眼睛,平複完情緒後,才再次擡頭,微笑道。

“單老師,坦白說,按照早戀的定義看,我現在确實在早戀。不過,這個事情我的家長以及宗老師的長輩,都是知道的,額,我們是以結婚為目的在交往。”

水玖月說完這句,宗昊越才開口道。

“這件事情是我不好——明确說,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她。如果你們覺得不合适,我可以辭去教師一職,并協助處理好辭職引發的一系列事情。”

沒想到兩個人會這麽說,在場三個人都愣住了——他們都以為宗昊越說放學後一起談談,是要否認的意思。

教導主任先反應過來,他使勁兒咳了兩聲,不停地給副校長使眼色,副校長清了清嗓子,待吸引衆人的注意後,他才慢慢道。

“莫急莫急,我們好好說說,不要誤會都沒有解釋清楚,就随随便便定罪嘛。”

單德治本要吼一句“還有什麽誤會”,卻被副校長一個眼神制止了,他忍了忍,氣哼哼地重新坐了回去。

就聽副校長慢慢道。

“單老師,咱們呢,不能偏聽偏信,依我看啊,這兩個孩子都是明白人,估摸是因為家裏的要求,有那麽點訂了婚的意思,被班級的小孩子知道了,當個新鮮事兒宣傳開,也不見得就是什麽大事兒。”

教導主任附和道。

“可不是,我看宗老師上課認真着呢。水同學聽課也很認真——哈哈哈,不是今天單老師說,我真沒覺得他們倆之間有啥。”

單德治哎了一聲,後悔不已的樣子。

“我難道不是?但主任啊,你想想,我們看跟班上學生看能一樣嗎?宗老師一周有七節數學課,我們能看幾分鐘?”

教導主任被單德治說噎住了。

副校長擺擺手。

“那些個小孩子,平日裏不想聽課,腦袋瓜裏想什麽都有,德治啊,你太把他們的話當真了。”

單德治恍然明白,副校長是站在宗昊越這邊的,他氣得不得了。

這個宗昊越,也不知道他哪裏好,出了這種丢醜的大事,副校長竟然還護着他!

副校長的想法跟單德治完全不一樣,他沉吟了會兒,又問教導主任。

“我聽說宗老師來了沒多久,但是很受學生歡迎啊。”

教導主任順着笑了兩聲,略微誇張道。

“那可不!宗老師不僅課上得好,還特別會調動課堂氣氛,我可聽着了,好幾個排在宗老師後頭的老師誇得不得了,說跟着宗老師都不用操心課堂紀律,清淨講課就完了——都有幾個老師讓我下學期排課,把他們課排在宗老師後頭呢!”

單德治忍不住酸牙道。

“上課還不都是一個樣兒,我就不信他能上出個花兒來!”

教導主任嗤了一聲。

“可不就是上出花兒來了。”

副校長又點了一根煙,慢慢道。

“咱們這兒老師少,平日裏都忙,也騰不出時間去進修——宗老師城裏來的懂得多,倒也別藏拙,多帶帶我們老師。”

這就是先定個基調,不讓宗昊越辭職了。

宗昊越只恩了一聲。

單德治有些憤憤不平。

“這可不是小事!他們這麽鬧騰可把風氣都帶壞了,以後出了事情,怪誰?”

副校長瞥了他一眼,接話道。

“确實,他們一個老師,一個學生,影響不太好。”

水玖月知道,副校長是要下結論了。她看了單德治一眼,心裏有些幸災樂禍。

果然,副校長吐了兩個煙圈,淡淡道。

“總歸是要避避嫌,我看這樣吧,主任這幾天辛苦辛苦,給宗老師安排安排,讓他接個初三的班,換初三趙老師的課下來。”

單德治還沒明白過來,教導主任卻已經忍不住刺激他了。

“我要早知道宗老師這麽厲害,一開始就給排初三了,幸好現在還來得及——等明年多考些學生到市裏去,還指不定多少家長過來謝謝我呢,這點麻煩算什麽!”

單德治覺察出什麽不對勁了,副校長已經哈哈笑着拍着教導主任的肩膀把這個事情定下來。

“那就辛苦主任啦!”

又轉頭去問單德治。

“德治你還有什麽意見麽?”

單德治反射弧雖長,這會兒也徹底反應過來了。

——宗昊越如果還帶他的班,他這三年的班主任獎金都不知道能拿多少!

他心裏後悔不跌,可事已成定局,也只好憋着氣說沒意見,只是心裏暗恨起打小報告的人來。

水玖月靜靜看了單德治一會兒,忽然嘴角一勾,惡意道。

“單老師,這次的事情雖然不是我們故意造成,到底也給我們提了個醒——為了避免給同學們做了不好的榜樣,我決定辭去學習委員一職。”

單德治張了張嘴,正要開口,副校長卻好似明白什麽一般,似笑非笑道。

“這個事情确實是你們隐瞞不報,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害單老師擔心這麽久,依我看,辭就辭了吧,以後好好學習,我可還盯着你呢!”

水玖月禮貌性笑了笑,又和宗昊越道。

“我回去收拾下書包,你在樓下等我。”

這是要一起回去的意思了。

宗昊越點點頭,被這場談話造成的不快迅速消散開來。

“不急,我也要留會兒商量下換課的事情。”

水玖月從辦公室出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擡頭,入目盡是藍天白雲,學校大門頂上豎着的棋子肆意飄揚。

和記憶裏,發生類似的事情時,心情完全不一樣。

她笑了笑,随後輕輕晃了晃腿腳,讓自己更輕松點,再慢慢往四樓走。

拐角處是方真,小姑娘一臉的怨毒,狠狠地盯着她,似乎恨不得咬她一口肉。

“水玖月,你真了不起!我們找了四五十個人簽字,聯名寫信給班主任,都不頂你一個人說話管用!”

水玖月靜靜地看着她,等她說完,才淡淡問道。

“你到底圖什麽呢?”

方真愣了愣,随後眉頭一皺,呸了一聲。

“你不配做學習委員!不配做我們的同學!”

水玖月怔了怔,随後哈哈哈笑了起來。

她笑得聲音不大,但是全身震顫的幅度卻很大,持續的時間也很長。

很久很久,她才停了笑,低聲道。

“我不配?”

竟然這個時候就覺得她不配了。

水玖月漠然地轉身離開。

到了教室,人幾乎走光了。水玖月随便瞄了瞄,掃到後排和石磊坐在一起說話的肖薇,她默默看着,直到石磊推了肖薇一把,示意她自己在看,肖薇才擡起頭。

随後肖薇有些不自在地喊了她一聲,一邊起身走過來。

“啊,你回來了啊。”

水玖月恩了一聲,轉身開始收拾書包。

肖薇懦懦地站了會兒,支支吾吾問道。

“那個,老師叫你什麽事情啊?”

水玖月擡頭,看到方渺寫字的筆停了,笑了起來。

“你猜。”

52、重生2003

肖薇愣神間,水玖月已經收拾好。她把書包搭在背上,認真對肖薇道。

“你還記得你選上文藝委員第二天的事情嗎?”

肖薇想了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臉色一白。

水玖月微微笑了一下,随後淡淡道。

“我對你的态度不變,我聽你解釋——晚上我會去你家,你想好再告訴我。”

水玖月說完,轉身離開,肖薇疾跨一步拽住她的袖子。

“我現在就可以——”

水玖月擡手,打斷了她的話。

“不要試圖像那天早上一樣,說我不想聽的借口。你這回只有一次機會,好好想想吧,別急。”

說完,水玖月拂開肖薇的手,徹底走了。

經過教師辦公室,水玖月往裏瞄了一眼,宗昊越已經走了,倒是教導主任看見她,哈哈笑了兩聲。

“問了我幾個排課的問題,剛剛走——還說讓我別操心,明天帶個什麽系統來,一會兒就弄完了,又叫我千萬不要難為你……哎喲,我不跟你多聊了,你趕緊找他去吧,免得人着急!”

水玖月不好的心情一下就晴了,她沖着教導主任鞠了一個躬,誠懇地道了歉。

和教導主任再見,水玖月四下望了望,看到宗昊越開着車子從教學樓拐角處出來,她帶着點兒小跑走過去,打開副駕駛的門,坐在宗昊越旁邊。

水玖月将肩帶摘下,又把書包扔在後座,随後長長舒了一口氣,看上去心情還不錯。

宗昊越臉色可沒水玖月那麽好,他閉口不言,出了校園門,方向盤開始往右打。水玖月輕快地笑了一聲。

“不用,直接回家吧。”

她看出宗昊越打算先帶她去學校附近的那個別墅裏,調節下心情。

宗昊越看了水玖月一眼,見她真的心情很好的樣子,心裏更憋悶。不過他尊重水玖月的意見,方向盤打向了左邊。

好半晌,水玖月才開口道。

“今天謝謝你,沒讓事情變得難堪。”

宗昊越餘光看了她一眼,終究開口道。

“……明明,是我的錯。”

水玖月扭過頭,看着宗昊越一副愧疚的模樣,笑了。

“我不怪你,因為我不覺得這個事情需要刻意隐瞞。随緣就好了,我們并沒有做錯什麽事情,對嗎?”

過了會兒,宗昊越才恩了一聲。

水玖月又輕聲道。

“再說,被集體反對,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一次好歹他們有證據,我不冤,上一次……可比現在慘多了。”

說着說着,水玖月收了笑容。

……那會兒是什麽時候呢?

那時候,她不懂得保護水聿哲,甚至覺得被童琴害到那個地方的水聿哲,哪有那麽嚴重,就是會裝模作樣。

那時候,她嫉妒水聿哲住在醫院,水存金為了他的醫療費、住院費,馬不停蹄地掙錢,最後累到重病。

那時候,她自以為是地認為,水聿哲活着,還不如死了……

後來,水聿哲被人騙到河邊,溺水而亡。

從那以後,水存金一直念叨的,只剩下為什麽他沒有掙到錢。

如果他掙到了錢,水聿哲就會一直住院,如果水聿哲住院,他就不會溺水、不會死。

水存金一直後悔自己害死了兒子,悔到病情加重,最終抑郁而亡。

而水聿哲母親,更是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下,瘋了。

水玖月對那時候的自己,一直記憶猶新。

水聿哲病了,她覺得丢人。水聿哲早逝,她傷心中卻偷偷松了口氣。直到水存金也走了,她才有些後悔,心心念希望水聿哲和水存金重新活過來。

自然是,癡心妄想。

那段時間她渾渾噩噩,不想看到徹底毀了的家,不想面對時而清醒時而發瘋的繼母,她逃避地以上學為借口,一直躲在學校裏。

就到了那一天。

很一般的日子,她如往常一樣到了學校,卻被方真特意告知,中午發生了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晚上送給她一個驚喜。

她不知道是什麽,也不期待,但真正“驚喜”降臨的時候,還是打破了她那段時間的麻木。

放學時,單德治拿着一份名單站在教室門口,等授課老師走了後,跨步到了講臺,拍得桌子啪啪響,問他們平時不上課忙什麽幺蛾子。

那個幺蛾子,就是班級聯名投票,反對水玖月當班長。

當時單德治怎麽說的來着?

“水玖月家裏剛剛發生了重大病故,弟弟和爸爸都沒了,媽媽也瘋了,學習狀态不好很正常,你們揪着這個就讓人家不當班長,有沒有同情心?你們這是要逼死她!

再說了,投票選舉的時候給你們選,是民主!反對是什麽玩意兒?你們以為你們有這個權利?

告訴你們,我有一票否決權,都歇了心思,這個班長的位置一直是水玖月的,聽清楚沒有?

一個個的,心思都不在學習上,天天就知道搞幺蛾子,下回考試再考不過隔壁班,我把你們家長一個個叫過來罵一頓!”

……真是,一句句,把她砸得暈頭轉向。

以至于方真站到水玖月面前,沖她臉吐了一口唾沫,罵她惡心,仗着家裏死了人搏同情,死得明明應該是她時,她覺得方真說的對。

她背着書包來到江堤,打算跳江去死。

可是水很溫暖,就像喜歡黏着她的水聿哲。

她忽然就清醒了。

她不能死,她還要照顧水聿哲的母親,還要贖罪……

接下來,她就變了。

除了水聿哲母親她誰也不關心,除了錢她什麽都不在意。

結果弄巧成拙,在幫幾個同學抄了幾回有薪水的作業,在打工的時候幫過一次架後,她班長的名聲反而好了起來。

以至于,她多次提出辭去班長一職,單德治發起投票,竟然大部分人都反對她辭職。

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們還以為她想着辭職是方真的錯,逼着方真給她道歉。

方真洋洋灑灑寫了一封,歷數她的罪狀,說她之前不配當班長,不配當同學,現在配了,她已經不反對了,讓她也不要把過去的事情放在心上。

水玖月笑了笑,從回憶裏掙出,靜靜地看着宗昊越,心平氣和。

“我一直以為,我糟糕,我活該,所以你怎麽會喜歡我?無非是想耍我玩罷了——可如今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很多人讨厭你,是沒有理由的,也有人喜歡你,是沒有理由的,我很謝謝你,謝謝你的喜歡。”

而現在,她只剩下一件事情要确認了。

水玖月從宗昊越家裏離開,慢慢往肖薇家走,她在想,是時候決定,要怎麽對待肖薇了。

到了肖薇家,肖薇在晾衣服,剛好是最後一件。

她看見水玖月來了,很慌的模樣,可偏偏這件衣服領口很小,衣架不好弄。

肖薇急得眼睛都紅了。

水玖月看了她一眼,輕聲道。

“你可以把衣架從衣擺那端塞進去,把鈎子從衣領那裏拽出來。”

肖薇瞪視她一眼,随後把衣服一甩,拿衣架頂着水玖月。

“你知道什麽?你從來沒洗過衣服沒晾過衣服!你也就會把你媽晾好的衣服晚上收回家!你知道什麽你就來教我!”

水玖月被推得往後退了一步,她垂頭,看見地上髒了的衣服。

肖薇吼完又哭着蹲下去撿衣服,她嗚嗚地低頭罵。

“你很得意嗎?是,你了不起,你什麽都會!我什麽都比不過你,嗚嗚嗚什麽都比不過你……好不容易你不檢點,還、還什麽事情都沒有,他們都不覺得你丢人,還說你找的人好!”

水玖月從來沒見過肖薇這副模樣。想了想,她問道。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肖薇哭着打了個嗝,沒有直接回答水玖月的話,但是哭聲小了些,只剩下抽抽噎噎。

水玖月又确認一遍。

“如果是,就點個頭。”

好半晌,肖薇才慢慢點了點頭。水玖月靜靜地站了會兒,肖薇看着看着,眼淚又啪嗒嗒往下掉。

“小月……”

她想說,我錯了,對不起。

可水玖月卻輕輕唱起了歌兒。

“小冤家,你幹嘛,像個傻瓜?我問話,為什麽,你不回答?”

肖薇噎住了,她也不哭了,一雙眼氣圓了。

“你還唱歌!”

水玖月認真地看着肖薇,又換了一首歌,都是肖薇平常唱的。

“給我一杯忘情水……”

肖薇開始很氣,後來被水玖月難聽的調子唱煩了,低聲罵道。

“你別唱了別唱了,沒一個調子在位置上!”

水玖月笑了起來。

“是啊,沒一個調子唱對。”

肖薇好像反應過來水玖月的意思了。

水玖月點了點頭,上前用手拍着肖薇的後背。

“肖薇,你是個有靈氣的人,跟我不一樣的,永遠不要妄自菲薄。你慢慢學,總會在學業上趕上來,可是我,不管怎麽學,也畫不出那麽好看的畫,唱不出那麽好聽的歌,知道了嗎?”

肖薇悶悶地嗯了一聲。

水玖月接着說道。

“因為我們曾經是朋友,所以我最後一次和你交心的談話,希望能解開你的心結。”

肖薇懵了一下,随後呆呆地看向水玖月。

水玖月對着她哭腫了的眼睛輕聲道。

“以後我們就不再是朋友了。”

53、重生2003

和肖薇談清楚後,水玖月終于又放下一個心結,她腳步略快的往家走,想看見宗昊越。

可剛出肖薇家門沒多遠,就看到一大幫子人簇擁在大伯家門口,她瞳孔緊縮,忽然心裏撲通撲通直跳。

水玖月緊握着拳頭,順着人流的方向往裏走。

有人扣住了她的肩膀,叫她的名字。

“月丫頭,你剛剛去哪兒了!”

水玖月微微回頭,看到是文婷婷的奶奶,她随意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撥開人群,往深處走。

“小月!你怎麽在這裏!”

水玖月又扭了下頭,這回叫她的人是肖薇的媽媽。

肖薇媽媽的聲音很大,幾乎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過來。

有人說,小月在這兒,在這兒。

又有人說,她沒事,她還活着。

水玖月腦子裏嗡嗡作響,她難以忍受地呵斥了一句“都閉嘴”,随口目光在人群中急速穿梭,然後她拔起腿跑起來。

“水聿哲!”

水玖月使勁兒推開攔着自己的人,硬塞着自己往前走。

終于,又有人喊了一句。

“孩子她媽來了!”

人群中又是一松,水玖月顧不上水聿哲母親了,只自己趁機從縫隙裏鑽過。

她看到了湖裏的場景。

宗小灣板着一張臉,雙手托着水聿哲的腋下,腳下穩穩地踩着水保持平衡。

……可他對面,站着一個瘋女人。

童琴拿着鋼叉惡狠狠盯着他們,時不時戳他們一下,又時不時往四周戳,不讓人接近。

水太淺了,童琴定着身子站在湖心,沒有人能藏在水裏游過去。

可水又太深了,眼看着宗小灣力氣就要衰竭,托不住水聿哲,任由他沉下去了!

水聿哲母親緊跟着水玖月而來,看到水裏的一幕頓時撕心裂肺喊了一聲“哲哲”,水玖月心痛如絞,但她盡量讓自己冷靜,迅速在心裏想着對策。

忽然,衆人集體倒抽一口氣,水玖月眼神聚焦,就見宗小灣再次将水聿哲托了起來。

水玖月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昏,她趕緊咬了一口舌尖,讓自己恢複清醒。

耳邊迅速湧進許多人的聲音。

“不能這樣下去,再嗆一次水就救不回來了。”

“不能再嗆水了。”

“水童呢,水童去哪裏了?”

“低聲點,剛就是因為他,她才發病!”

太亂了,周圍都是聲音,好像句句都有用,又好像句句都沒用。

水玖月又伸手撥了兩下,自己站在最前面,奮力喊了一聲“童琴”。

童琴餘光掃到她,竟然特意換了個姿勢。

她雖然還是把水聿哲和宗小灣困在湖心,可身子卻側了過來,正面對上了水玖月,桀桀笑了起來。

水玖月這才注意到,她眼睛又紅又腫,臉頰也鼓得很高,像是被人狠狠扇過幾十巴掌。

可水玖月來不及想什麽了,她又喊了一聲童琴,然後人往前跨了一步。

童琴立刻拿鋼叉叉了一下宗小灣的方向,宗小灣微微一偏身子,鋼叉蹭着他的皮膚而過。

又是一陣陣倒抽氣聲,水玖月恨不得和童琴同歸于盡——可惜她現在做不到!

水玖月往後退了一步,同時舉起雙手做了一個無害的投降姿勢。

“你冷靜點!”

童琴扯起嘴角笑,哪怕臉動一動就疼,她也誇張地大笑了幾聲。

周圍人都說童琴瘋了,水玖月也懷疑童琴瘋了。

她繃緊神經盯着童琴,一面嘴裏試探着說些勸解的話。

“殺人犯法,你冷靜點。”

童琴冷笑了起來,水玖月心裏咯噔下,連忙換了一個思路。

“你旁邊的是宗家人,你要是害死了他,不僅你要坐牢,你兒子也得去半條命!”

童琴只頓了一下,立刻又不在意地往宗小灣方向戳了下。

這一次擦破了宗小灣的皮。

身邊人的吵鬧聲已經炸翻了天,更有不少人讓水玖月不要再刺激童琴了,水玖月心裏一團亂麻,她艱難地從衆多的線索中抽出最後一句話,孤注一擲地吼了出去。

“你難為他們心裏痛快嗎?難道你不想找我報仇?你不想弄死我嗎?”

童琴終于變臉了。水玖月注意到,心裏緊張地幾乎停止了跳動,她冷靜道。

“你別動,我下去換他們。”

水玖月說着話,試探地往前踏了一步。

童琴面上閃過掙紮,水玖月趕緊又往前走了兩步,童琴卻舉着鋼叉把逼近她的其他人叉了回去。

童琴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其他人都上岸!都離得遠點!”

水玖月心裏一喜,趕緊配合地喊其他人上岸。

已經在水裏圍成一圈的男人們猶豫了猶豫,還是慢慢往後退去。

童琴咧開嘴巴,鋼叉揮得獵獵生風。

“再走開,再走開點!”

水玖月卻沒再吭聲,而是快速走到岸邊,試探着往水裏走了兩步。

童琴盯着她,可餘光和手裏的鋼叉也絲毫不離宗小灣。

水玖月趕緊又往湖心走了十來步,寒意順着她的膝蓋往上爬,迅速襲滿全身,她心裏一陣陣發寒,害怕宗小灣就要扛不住了,更害怕水聿哲已經……

她趕緊往童琴身邊又走近些,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句低喝。

“別再走了!”

水玖月身形一僵,她定定神,并沒有回頭,而是集中注意力觀察了番水聿哲。

……他幾乎都不動了。

水玖月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方才那聲音徹底被她忽略了去,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身後又傳來一道聲音。

“你再走,就沒命了!”

水玖月精神恍惚了下,随後意識到,這是宗管家。

……沒命了?

什麽意思?

水玖月隐約明白,宗管家說的沒命,可能就是真的,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就會丢掉性命。

可那又怎麽樣呢?

水玖月擡腳,預備再往前走一步,耳邊卻又傳來一句細弱的聲音。

“你就這麽,想死?”

水玖月茫然地擡頭,就見宗小灣定定地看着她。

水玖月覺得荒謬極了,她竟然覺得宗小灣看她的眼神像看穿了一切。

可是,怎麽會呢?

水玖月微微甩了甩腦袋,扭頭看向童琴,開口道。

“我過來了。”

童琴哈哈笑了兩聲,随後示意水玖月和宗小灣他們站一起。

水玖月沖着一個離宗小灣最近的人笑了笑,随後微微偏了偏身子,往童琴的方向游去,而宗小灣,也突兀地一個踢水,帶着水聿哲往反方向劃去。

水玖月本以為自己這一個突然的動作會讓童琴下意識回避,可沒想到童琴反而似如了意一般,舉着鋼叉就沖她迎了上來。

水玖月在一陣絞痛下,忽然就明白過來。

……童琴,一開始就是想要她的命。

疼,像是被人捅穿了,渾身都疼,嘴巴還很幹,想喝水。

唇前一濕,水玖月下意識抿了抿,随後耳邊傳來幾道驚喜的聲音。

“有反應了,可算是有反應了!”

“醒了嗎?是不是醒了?”

“老天保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小月,小月你聽得見嗎?”

“姐,姐!我是水聿哲啊!”

水玖月想恩一聲,可一點力氣都沒有,恍惚間,她覺得有點不對,感覺身邊缺了什麽。

又過了幾天,水玖月清醒一些,她能睜開眼,能看見周圍人關心的目光,也慢慢能開口說幾個字了。

于是她開口問出一個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宗昊越呢?”

替她削着水果的水淼淼疑惑地擡頭看她。

“你說誰?”

水玖月心裏咯噔一聲,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哪裏不對了。

這幾天宗昊越一直沒有來,她覺得有點不對,但心裏猜測,可能只是生氣了,又或者自責沒有保護好她,還有可能是因為在忙……

可她一直刻意忽略一點,宗昊越不在就算了,奇怪的是身邊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開口跟她解釋,他為什麽不在。

水玖月啞着嗓子慌亂道。

“宗昊越……他為什麽沒有來?”

水淼淼見她急了,連忙上前安撫她,又道。

“別急別急,我幫你打電話問問啊!”

水玖月松了一口氣,卻見水淼淼掏出手機——那是她的手機,宗昊越送給她的那部——撥了一串號碼。

“阿姨……小月沒事,她問我宗昊越在哪兒……啊?你不認識啊?……哦,什麽?肖薇也不認識?啊,你等等,小月說不用了。”

水淼淼挂斷電話,有些擔憂地看着水玖月。

“怎麽了?”

水玖月直直地看着水淼淼手裏的手機,水淼淼想了想,把手機湊了過去。

“你要自己打電話嗎?”

水玖月恩了一聲,艱難地動了動,想伸手去拿。水淼淼慌忙道。

“我幫你舉着!你說號碼是多少?”

水玖月搖了搖頭,目光依舊凝視着手機,水淼淼試探地将手機轉了轉,只見水玖月瞳孔一縮。

……樣子,是她的那部,甚至有道劃痕,是水聿哲玩的時候不小心磕到的。

水玖月輕聲咳了咳。

“能讓我,看看嗎?”

水淼淼終于意會到水玖月的意思,她伸手在手機上按了按,又随便翻了翻東西,讓水玖月看個仔細。

果然,手機裏的東西,都不是她的,充斥着水淼淼的痕跡。

她心裏已經有了一種預感,可還是抱着最後一絲僥幸問道。

“這是你的手機……嗎?”

水淼淼啊了一聲,随後不好意思地道。

“是我男朋友送給我的,他從京都寄過來的,是不是很好看?”

水玖月眼神一亮,她開口,聲音激動地有些發抖。

“你男朋友,他,他是不是有一個外甥……叫宗昊越?”

水淼淼又茫然了。

“這個,我不知道哎……要不我幫你問問?”

對上水玖月期待的眼神,水淼淼換了個說法,直接道。

“你等着,我這就幫你問!”

水玖月默默等着,沒一會兒,水淼淼愁眉苦臉地給她看短信內容。

……是有幾個外甥。

可是沒有姓宗的。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

水玖月默默流了淚,水淼淼急了,慌忙把手機往兜裏一放,過去拽了兩張紙巾幫她擦。

“怎麽了?是哪裏疼嗎?你別哭啊!”

水玖月也不想這麽懦弱,可她實在忍不住。

好消息,這就是宗昊越說的好消息?

她沒有忘記他,可身邊,沒有這個人了,也許整個世界都沒有這個人了。

又過了幾天,肖薇來看她了,水玖月吃着她喂過來的粥,默默不吭聲。

肖薇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喂完小半碗粥,見水玖月不想吃了,才收了碗,又搖下她的床,支支吾吾道。

“小月,你不生我氣了吧?”

水玖月看着她,輕輕問道。

“我有點頭疼,不太記得你說的什麽事情了。不過你跟我講清楚,我或許就不生氣了。”

肖薇先是問她疼得厲害不厲害,後面才尴尬地開口道。

“就是石磊啊,我真的挺喜歡他的,他對我也好,你別說他壞話了,我也不會再因為他發你火了——不不不,你就算說他壞話,我也不會再發你火了!……你別生氣了,原諒我吧!我給你畫兩套水兵月的圖!”

……沒有宗昊越,談戀愛的就成了肖薇嗎?

水玖月暈乎乎地躺在床上,心裏凄涼一片。

這記憶,多完美啊。

在醫院住了三個月,水玖月終于能出院了。

她第一時間回到了家,看到了對面那棟房子。

還在!

水玖月心裏撲通撲通直跳,她忽然想,也許他還在,只是換了個名字?

水玖月沖過去敲了敲門,很快有人過來給她開了門。

水玖月欣喜地看着面前的人,是宗管家。

宗管家看起來和她不太熟,只點了點頭,和藹道。

“出院了呀?身體好些了嗎?”

水玖月恩了兩聲,視線往裏面看。

裏面什麽人都沒有,宗管家也沒有要請她進來的意思。

“那你好好休息啊,現在天冷着呢。”

水玖月失望地回了家。

水聿哲母親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水玖月試探着問道。

“聿哲呢?”

水聿哲母親随口回答她在上學。

水玖月于是思量着,也許宗小灣還在。

終于熬到了晚上,水聿哲放學了,水玖月急急地出去一看,宗小灣果然在,可是宗小灣跟她不熟悉,兩個人說話驢頭不對馬嘴。水玖月只好放宗小灣回家。

到了晚上,水玖月才知道,宗管家和宗小灣是怎麽回事。

宗叔是誰家的遠親,聽說這邊要搞建設,建個房子準備用來換錢的,他和宗小灣只打算在這邊住兩年,等小灣夠上小學的年紀就走。

……太搞笑了吧,水玖月覺得,這個記憶造得太假太敷衍了。

可周圍人都相信。

因為宗叔已經不是宗管家了,這筆錢對他來說還很多。

水玖月不服輸的同時,又只能信了。

她又開始打聽童琴的事情,至少,童琴拿着鋼叉把她刺了個對穿,是真的。

這次花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打聽到,因為周圍所有人都回避這個話題,最後水玖月還是從文婷婷那裏聽到真相。

童琴的事情被水童奶奶宣揚開,水童從此就受到了排擠,好幾個大男孩圍堵他,要他嘗嘗香腸的味道,還嘲諷他有沒有繼承他母親的口技。

水童恨極了他的母親和奶奶,最終破罐子破摔,竟然真的跟男人搞在了一起。

那天下午,童琴回家早些,看到了水童和一個男人躲在房間角落,水童正在給他做深喉,頓時瘋了。她又是打又是鬧,結果反而被男人甩了幾個耳光。水童也狠狠地推搡她,說不是很好嗎?這樣的結果。又說她早該在水玖月警告她的時候就該想到這個結果。

水童說完就走了,童琴則恨起了水玖月,她覺得一切都是水玖月的錯,她要水玖月的命。

可水玖月不在家,童琴就打起了水聿哲的主意。

這個事情清楚了,可前前後後都和宗昊越不相幹。

水玖月想,沒關系,學校那邊應該會有宗昊越的痕跡。

又熬了一個月,水玖月争取到了去學校參加期末考試的機會。

水聿哲母親送她去的學校,囑咐了肖薇照顧她中午的一頓飯,又說好了晚上來接她。

水玖月支開了肖薇,悄悄觀察了下。

沒有宗昊越的痕跡,自始至終數學老師都姓趙。

她不信邪,又去了那棟別墅。

別墅院子裏,有一只漂亮的白兔,脖子上紮着一朵好看的蝴蝶結。旁邊坐着夫妻二人,正鼓勵一個蹒跚學步的小孩走路。

水玖月凄慘地一笑,默默隐藏了身影。

她确定了,其他地方不知道,但是她身邊,關于宗昊越的一切痕跡,都沒有了。

水玖月給自己打氣,沒關系,哪怕所有人都不記得,也沒關系,只要她自己記得,就不怕,只要宗昊越還在這個世界,她不怕找不到他。

可一年的時間,三年的時間,七年的時間,十五年的時間……當她怎麽也找不到宗昊越,聽不到哪怕關于他的一絲一毫消息時,她終于開始懷疑。

是不是宗昊越,根本不曾存在過?

☆、番外1

豪華酒店裏,新娘滿面笑容地給最後一桌客人敬了酒,随後吻了吻新郎的臉頰,又親昵地耳語一句“我去換身禮服”,離開了大堂。

噠噠的高跟鞋聲音由遠及近,水玖月慢慢站了起來,她剛轉身,身後便傳來咔噠一聲,随後門打開,水淼淼提着禮服裙子,風一般跑了過來。

“小月我可想死你了!”

人湊到水玖月跟前,将将要親到她臉頰時,又猛然一頓,賤兮兮的停了下來。

“剛剛碰了下我家的老古董,嘴巴都臭了,不能玷污了你!”

水玖月戲谑道。

“怎麽還這麽叫他?上一次不是還跟我說,老古董可浪漫了,以後要管人家叫‘小甜心’?”

水淼淼伸手指了指水玖月,嘟囔道。

“你呀你,越來越不乖了!當年哦,是誰一把屎一把尿的……”

水玖月頭疼道。

“我錯了我錯了!”

又轉身,在一衆禮服裏給她挑了一件紅色短裙。

“罰我給你賠罪,伺候你換衣服。”

水淼淼眯着眼笑得慵懶。

“哼,你就是觊觎我的身體,我會讓你得逞嗎?啊哈,小月子伺候着嘞!”

水玖月哭笑不得地給水淼淼換衣服,水淼淼一面照着鏡子,一面輕笑着埋怨。

“這也就是你,要是其他人,敢在我婚禮快散場的時候才來,我早就生氣了!”

水玖月恍惚了下,才輕聲恩了一聲。

水淼淼意識到什麽,往鏡子裏一看,果不其然,又看到水玖月一副低落的模樣。

雖然在她回頭的一剎那,水玖月已經露出一個習慣性笑容。

水淼淼嘆了一口氣,她拉着水玖月的手,坐在了床上。

“找到了嗎?”

水玖月黯然地搖了搖頭,強撐着笑意道。

“哪有那麽容易,而且我……我覺得我根本不是丢失了記憶,而是産生了幻覺,這個人,根本是不存在的,否則怎麽會……沒人記得他?”

水淼淼好半晌沒有吭聲。

十五年前,水玖月被鄰居童琴刺穿了胸膛,九死一生從醫院裏搶救回來,就開始打聽一個人——水淼淼已經忘記叫什麽名字了——那會兒水玖月恍恍惚惚,走到一個地方就告訴她,他們在這裏做過什麽,那樣子太真實,水淼淼差點就信了真的有過那麽一個人。

可那人,确實不存在。

早幾年,大家都擔心她是妄想症,一個個不停地糾正她,後來水玖月學乖了,當着人的面再也不提這個事情,只是水淼淼知道她還在找,一直沒有放棄。

如今,到底是,清醒了嗎?

水淼淼想了想,又笑着問道。

“對了,我聽說,你跟狐王在一起了?”

水玖月擡起頭,順着她的話也笑着答道。

“沒有,在一起了肯定第一個告訴你——怎麽給你解釋那麽多次你也不信?”

水淼淼哼了一聲。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呀,那個人太不要臉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搞到我的電話,死皮賴臉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把最新的那本小說的廣播劇權送給他!”

水玖月愣了愣,随後嚴肅道。

“別說我沒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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