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壓制與反壓制

話音剛落，在場的人全都面色一變，連被告都錯愕地看向紀琛。而那些偷混進來的記者們，紛紛低頭發信息。

“就是不可能！”安簡明站起來，不緊不慢地從包裏拿出屍檢報告，“死者身上的傷痕形态顯示，不可能是死者自己造成的！不是自虐！”

紀琛目光微凜，反唇相譏道，“既然不是死者自己造成的，那麽就是他人。但你們定義的他人的範圍只局限在我的當事人身上嗎？”

公訴人有些抓狂，“死者親口說過，被告曾多次對其進行家暴，再加上證人的證詞，施暴工具上的指紋。這些還不夠嗎？”

“請問有家暴現場的目擊證人嗎？”

“沒……有。”

“死者有嘗試過報警嗎？”

“沒……”

“死者為什麽沒有報警意圖？”

“反對，辯護人一直在問無關問題。”

“反對有效。辯護人，請盡快陳述實質性問題。”

“死者真的沒有說謊嗎？”紀琛看向證人，“證人，請問你還記得今年6月15號，也就是端午節第二天，你姐姐對你說了什麽話嗎？”

林景的心咯噔了一下，果然被紀琛發現了……

沈怡君滿臉錯愕，她防備地看着紀琛，小聲喃喃道：“端午節之後……”

“那天，你發了一個朋友圈，控訴你的姐夫家暴。”紀琛提醒道。

沈怡君立刻道：“對，那天我姐姐到我家找我，說我姐夫昨晚毆打了她。她的手臂上都是淤青……”

“你确定她是這麽說的？”

安簡明的臉色變了變，他開始有些琢磨不透紀琛的意圖了。

沈怡君變得手足無措，她慌亂地看向安簡明，見安簡明朝她點頭，她才回憶道：“我确定。那天還刮了臺風，我姐姐是冒着大雨來找我的。她哭的很厲害。我還問了要不要報警，我姐說不能報警，她不想離婚，而且傳出去她的名聲就毀了……”

“可6月13號到6月15號，我的當事人在香港出差，請問他又是怎麽做到死者口中的家暴呢？”

法庭上立刻鴉雀無聲。

難道沈女士生前真的在說謊？

“不可能……我姐親口這麽對我說的，她不會騙……”

公訴人趕緊打斷她的話：“反對，辯方律師刻意誤導。我方證人因為情緒激動而産生了記憶偏差。”

審判長道：“反對無效！請辯方律師繼續舉證。”

“5月23號，被害人曾向其心理咨詢師傾訴，我的當事人在前一晚向她施暴。”紀琛把咨詢追蹤記錄本上交給審判長，副本送到了安簡明手裏，“但5月22日晚上，我的當事人住在酒店，并且有酒店監控錄像可以證明他當晚并未離開酒店。”

公訴人慌亂地打斷道，“這……”

“一次或許是記憶偏差，但多次出現這種情況，我不得不懷疑，”紀琛語氣微頓，清冷的聲音提了一度，“被害人在家暴這個問題上，習慣性說謊。”

安簡明氣結，“你認為不存在家暴？”

“我只是在論證被害人親口所說的話能否成為證詞。很顯然，被害人的話并不可靠。”

記者們很快就get到這句話的內涵，争先恐後地往外發信息。

一分鐘後，标題為“家暴案出現大反轉，案件真相竟然是……”“家暴案反轉：一場以生命為賭注的報複”等文章悄然登入各大社交軟件頭條，點擊率瞬間破千萬。

網上吵得熱鬧，法庭上卻安靜得針落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紀琛身上，臉上的表情由震驚慢慢轉變為憤怒，繼而變成出離憤怒，最後又變成疑惑。

死者是否在說謊呢？

她又為什麽要說謊？

既然家暴不存在，死者當晚為什麽會滿身傷痕地躺在地板上呢？

林景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個案子的關鍵明明是，如何界定死者的死亡原因，為什麽他們要一直在是否家暴這個問題上扯皮呢？

而且紀琛的辯護太牽強了，就算之前的家暴不存在，但死者死亡當晚，一定受過暴力虐待，且很大概率是陳澤峰施暴的。

紀琛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這時，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年輕人匆匆忙忙地從後門進來。他朝安簡明做了個ok的手勢。安簡明立刻松了一口氣，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朝審判長道：“審判長，我有新的證物提交。”

“新的證物？”審判長的小眼睛突然睜大，不滿地看向安簡明。按照程序，證物一般都是在開庭前提交的，因為需要時間對證物的真僞進行鑒定。

審判長跟安簡明足足對視了三十秒。

審判長：你小子搞什麽，刑事案件能證據突襲嗎？你腦子瓦塌了!

安簡明：輿論陣地不能丢，我得先發制人!大不了就二次開庭喽。

審判長：……

“這是被告毆打死者的視頻，”安簡明眉梢一挑，舉起手中的紙袋，聲音瞬間拔高了幾個度，“也就是被告家暴死者的鐵證。”

家暴的鐵證？

整個法庭再次一片嘩然。

林景也目瞪口呆。這視頻一出來，就意味着，局勢再次逆轉!

紀琛神色不明，他扭頭看向陳澤峰，目光帶着警告，而後者臉色慘白。陳澤峰本來想為自己辯解，但感覺到紀琛的警告後，又低頭不說話了。

紀琛站起來，緩緩道：“我方對控方提供的證據的合理性、合法性及真實性提出質疑。我方請求休庭，另行組織時間質證!”

安簡明傲慢地笑了，此時的紀琛無異于在做垂死掙紮。

由于控方突然提交了新的視頻證據，審判長決定暫時休庭。

休庭合議後，審判長看了一眼安簡明，慢悠悠地宣布道：“對被告人陳澤峰殺妻案一審一次開庭結束，合議庭充分考慮公訴人、被告人及辯護人的意見，進行認真的評議，由于控方證據合理性不足，決定于9月12日于江州市人民法院二次開庭。”

法槌落。

審判長和陪審員退庭後，林景就看到安簡明徑直走到紀琛面前。

“紀律師，”安簡明笑着，眼裏卻是嘲諷，“視頻我們已經鑒定過了，絕對是真的，相信法院也會得出同樣的結果。你以為沒有家暴的目擊者，就能推翻被告家暴死者的指控嗎？”

林景無語，安簡明就不能不那麽幼稚嗎？

紀琛擡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慢慢移到他身後的林景身上。但只一秒，他就收回目光，“我知道視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