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失語女孩

咯吱，門慢慢地打開，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出現在林景的視線裏。她穿着紅色鬥篷外套，紮着兩條小辮子，樣子非常可愛。

不過，總感覺她有點眼熟。

“紀琛，她是不是上過那個叫‘媽媽的寶貝’的綜藝？哦，還叫小山竹來着？”林景用手肘捅了捅紀琛，小聲問道。

“大概有吧。”

“……”

紀菱看到林景，立刻跑到門後面，手指緊緊扣住門框，怯生生地看向林景。

林景半蹲下，朝她伸出手，熱情地打招呼道：“小朋友，你好，我是林景，你可以叫我林老師，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哦。”

紀菱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輕輕眨巴着，眼裏帶着試探，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煞是可愛。

冷場……

兩人互相對視。

繼續冷場!

林景的手都快舉酸了，紀菱還是沒有回握他的手。

“小朋友，你不喜歡握手嗎？”

紀菱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紀琛皺眉，不耐煩地呵斥道：“紀菱，你的禮貌呢？”

紀菱扁扁嘴，立刻小跑着消失在他們視線裏。

“你那麽兇幹嘛!”林景瞪了一眼紀琛，“看，你都把她吓跑了!”

紀琛錯開林景的視線，語氣卻沒有絲毫心虛：“她不想跟你打招呼，才跑掉的!”

林景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你在這裏等着，我去單獨跟她聊聊。”

林景進了房間，發現裏面竟然空無一人。粉色的牆壁，粉色的床單、櫃子……床上放着不少小熊玩偶，穿着粉色的衣服。房間很單調，除了粉色還是粉色。

林景在屋裏轉了一圈，視線落在那個粉色的大衣櫃上，片刻後，他收回目光。

“紀菱，我們來做一個小游戲，好嗎？有獎品的哦!”林景在小書桌前坐下，拿出禮品袋裏的水晶球，輕輕放在桌子上。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按鈕啓動後，雪球閃爍着淡藍色的光，裏面的玩偶輕輕旋轉着，漂亮的雪花從水晶球的頂部緩緩落下，揚起……

咯吱，櫃子被打開了一條細縫。

林景的嘴角勾起，小孩子果然都喜歡這樣blingbling的東西啊。

“獎品就是這個水晶球哦，”林景挪了挪那個水晶球，讓紀菱可以看清楚它的樣子，“如果你願意玩這個游戲，就請打開你面前的櫃門，好嗎？”

幾秒後，櫃子紋絲不動。

“游戲規則就是，我說一句話，如果我說對了，你就朝前走一步，”林景打量着房間的擺設，慢悠悠地念着規則，“如果我說錯了，你就後退一步。可以嗎？”

櫃子發出輕響，片刻後，櫃子被關得嚴嚴實實，連那條細縫也不見了。

“我要開始了。”

林景的目光被牆上的畫給吸引了，那些畫是鉛筆畫，畫的主要是大自然中的景色：森林、池塘、太陽花、小兔子……畫工不錯，畫面有大量的留白，很有意境，但卻沒有塗上顏色，莫名地給人一種蕭瑟荒涼的感覺。

蕭瑟？一個十歲孩子的畫，不應該是這種感覺的。林景的視線落在桌角，那裏正放着彩色蠟筆和水彩筆。

“你叫紀菱，對嗎？”林景問出第一個問題。

櫃子那邊沒有任何聲響，只有水晶球發出的悠揚旋律回蕩在房間裏。

林景瞥到小書架上有一排故事書，慢悠悠地補充道：“紀菱，說謊的孩子，會像匹諾曹那樣，鼻子變得又醜又長哦……”

咯吱，衣櫃門被一雙小白手推開。紅色的小皮靴慢慢從櫃子裏探出，幾秒後又縮回，然後又探出，最終，鞋子落地。紀菱抱着櫃子門，手摸着鼻子，怯生生地看着林景。那小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她明明沒答應玩游戲啊，為什麽要像匹諾曹那樣鼻子變長……

林景被看得心裏發虛，好像吓着人家小朋友了。

林景放緩語速，“紀菱，你今年十歲，對嗎？”

水晶球依舊在響：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紀菱的眼睛緊緊盯着那個發着光的水晶球，幾秒後，她終于鼓起勇氣朝前走了一小步。

林景繼續問道：“這裏是你的房間？”

紀菱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景，為什麽這些問題都這麽沒有難度？好像被騙了……

“說謊的孩子會被狼外婆吃掉哦……”

紀菱一慌，朝前面走了一大步。

好像，又吓壞人家小朋友了……

紀菱突然想到什麽，用手比劃了幾下：小紅帽是因為太笨了，所以才會被狼外婆騙，才會被吃掉的。

“你餓了想吃飯？”林景完全看不懂她在比劃什麽。

“……”笨蛋!

林景商量道：“等我們結束這個游戲，再去吃飯，好嗎？”

紀菱又比劃了幾下：我說的是小紅帽，你真笨!你才會被狼外婆吃掉!

“要不，你用說的？”林景指了指她的嘴，“這樣我就能懂你的意思了。”

紀菱扁扁嘴，邁着小短腿，後退可一大步。

“好，不說話，你不用說話!”林景趕緊安撫道，然後他指着牆上的畫，“這是你的畫？”

紀菱點點頭，驕傲地走了一大步。

她與林景的距離突然間被縮短到一米。

“畫得很棒!可是，你為什麽不給畫塗顏色呢？”

紀菱撅着小嘴，低頭玩起了手指。

林景了然，這其中有隐情。他繼續道：“你不喜歡彩色的畫？”

紀菱的靴子在地板上磨啊磨，幾秒後，她後退了一步。

林景皺眉，喜歡塗顏色，也有彩色蠟筆和水筆，那為什麽她的畫都是黑白的呢？

“你喜歡紅色？”林景開始細細打量那些畫。其中一幅畫，畫風有些詭異，畫的是一家三口春游，三人手拉着手，但父母卻沒有被畫上五官，跟孩子的距離也很遠，孩子的手被畫得長長的，而且很細，就像是要被扯斷一樣。——家庭問題!

紀菱沒猶豫，朝前走了一大步。她喜歡紅色，因為太陽和紅毛衣都是紅色的，很溫暖。

“那灰色呢？”

紀菱點點頭，朝前走了一小步。灰色她也喜歡，隔壁的鄰居的小狗狗是灰色的，灰太狼也是灰色的，很可愛。

見紀菱已經适應了游戲規則，林景終于開始進入正題：“紀菱，你不說話，是因為不想說話嗎？”

令林景意外的是，紀菱非常利索地後退了一大步。

林景指了指她的喉嚨，問道：“你不能發出聲音？”

不能，有兩種可能：紀菱真的喪失了說話的能力；或者，有某種外力的脅迫，讓紀菱不可以說話!

紀菱低着頭，沒做出任何反應。

“你不說話，”林景捏着那幅畫，小心翼翼地猜測道，“是因為你的……爸爸媽媽？”

“洋娃娃和小熊……”水晶球的歌聲因為預設時間到了，恰好嘎然而止。

呼……呼，紀菱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林景立刻換了話題，“好，我們不談這個。紀菱，你喜歡小熊還是洋娃娃……”

砰!紀菱迅速跑到櫃子裏，櫃門再次被緊緊地關住了。

林景皺眉，看來，應該找孩子的父母談談。

“紀菱，我走了。”林景把水晶球放在櫃子前，“說話算話，禮物在這裏。我們下次見哦。”

林景打開門，他身後也傳來櫃子打開的咯吱聲。他笑了笑，沒有回頭。

咨詢關系算是建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