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月初二(四)

往後的幾天,崔令令都是在這種巨大的恐懼,和無能為力之中度過的。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束手就擒。

而且,讓她想不通的一點是,為什麽就她一個人發現被困住了?其他人都不知道,好像真的就只是平凡的一天而已。

她也做過一些小掙紮,比如,早晨的時候死活賴着不起床。既然日子就這樣一直重複下去,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下來,那又何必再去遵循呢?

所以第二日,崔令令鐵了心不想起床,用盡了辦法去拖延時間,什麽在屋內反插門,床上放上睡枕僞裝,躲在床下……簡直是丢人丢盡了。徐嬷嬷同绮羅找了好久,急得團團轉。

崔令令估摸着拖延的時間差不多了,才從床底爬出來,免不了一通訓。兩人手忙腳亂的給崔令令擦臉換衣上妝,又折騰了一陣子才算是好了。唐子歡則是在一旁笑嘻嘻的看戲,拿着崔令令的桃花釵沖她笑,“令令,你今日耽擱了我這麽久的時間,這支釵子算是賠罪吧!”

徐嬷嬷瞪了唐子歡一眼,親自押送她們倆往南廂去。

崔令令心情還不錯。她煞費苦心拖了這麽長的時間,應該是夠了吧!什麽狂風暴雨,趕緊朝她來吧,她已經準備好了!哈哈!

只是,她還是低估了。

她和唐子歡進南廂院門時,聽見了一陣笑聲,隐約的一句話是“學遠年紀輕輕就如此厲害,想必也招了不少姑娘的心吧!哈哈……”

崔令令心裏一驚,咯噔一下。并不是因為聽見了譚學遠的事,而是這重複的幾日,每次進院,聽到的都是這句話……

也就是說,她們壓根沒遲來!

可是,她明明拖延了那麽久啊!

那她拖延的那段時間算什麽?根本就不存在?難道說,在這個時間內,所有的人和事全都是靜止的,只有在她們,不,在她過來時,才會恢複正常?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吓到了崔令令,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所在的這個世界裏,除了她其他人都不是人?

崔令令越想越怕!又趕緊否定自己,不,不可能的,唐子歡,徐嬷嬷還有绮羅,都同她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是沒法僞裝假扮的。

崔令令覺得自己要瘋了!

這招不行,換個招兒!她不信,她得找出個行得通的法子,一天一天這樣重複下去,她真的會瘋掉的!

崔令令偷偷拿了紙筆記日子。想要反抗,首先得清醒,知道這是幾號,不,知道這是重複的第幾天。

害怕被人發現,崔令令把那張紙放在貼身的位置。可是,第二天醒來,那張紙不翼而飛。最後在原先拿它的位置找到了,只是紙上幹淨如初。如同那支釵子一樣,即使被她摔斷了埋在地裏,第二日還是會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自己的首飾盒裏!

詭異的很。

不能用紙筆記着,崔令令自己又不能準确記住日子。因此沒幾日,她就已經混亂了。

但崔令令沒放棄,她慫恿着唐子歡,想和她一起睡覺,被不留情的拒絕了。崔令令晚上自己摸過去爬到唐子歡的床上。她只是想驗證一個問題而已。

果然,第二日,她在自己的床榻上醒來。

還有那支每日都會出現的桃花釵。崔令令趁着唐子歡不注意,偷偷把釵子偷了過來。晚上拿着釵子不敢松手,她想知道,那支釵子是什麽時候回到她的首飾盒裏的。晚上困得不行,還是不敢合眼,她怕她一合眼,釵子就不見了。

計劃實施的第一晚,她還是沒忍住,睡着了。

第二日,她拿着釵子,每每感覺困的時候,她就用釵子紮自己一下,讓自己清醒過來。總算是度過了一個難熬的夜晚。

這個夜十分難熬。崔令令很怕,人在害怕的時候,更加會想起那些鬼怪故事。屋外聽不見蟲鳴,寂靜的可怕。

在第一束白光撒進屋子裏時,崔令令渾身來了勁兒,手裏握着的桃花釵還在!她成功的度過了一晚!她打破這個奇怪的規則了!今日不可能是初二了!

崔令令快速走到梳妝臺前,把她的首飾盒拿過來,打開的那一瞬,裏面突然射出一陣光,閃了崔令令的眼。就那麽一瞬,等崔令令的眼裏被刺激後的産生白光消失後,再去看首飾盒,她的釵子靜靜的躺在裏邊兒。

而她的手裏,本該握着釵的手裏,什麽也沒了。只是有一道像是灼燒産生的紅痕,淺淺的印在她的手心。

然後紅痕隐隐發熱,崔令令感覺頭暈沉的很。腳下不穩,一個跟頭栽了下去。

再次醒來,自然還是在她的榻上。

崔令令又怕又慌。

她一次一次的想要反抗,卻屢屢被打回原形。在恐懼中,漸漸放棄掙紮,聽天由命了。就這麽渾渾噩噩每日每日的重複過着同一天的生活。

就像被擺在砧板上的魚一樣,離了水,開始還扭身子甩動尾巴蹦噠兩下,發現這樣于事無補後,連蹦噠也沒了,只能靜靜的躺在砧板上,等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掉下來的刀。

突然想起來,以前同唐子歡在閑暇時聊天,唐子歡問她以後想要過什麽樣的生活。那時,她是怎麽回答的?

她說,一輩子太長了,她還沒做好準備。只是希望就這樣平平淡淡的找個人過下去就好了。結果被唐子歡無情的鄙視了,說那樣太沒意思,生活嘛,就要像川流不息的河水,有洶湧時的澎湃,也有寧靜時的惬意才好。一輩子那麽長,都蹉跎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是多麽無趣乏味。

那個時候剛來譚府,也才十歲左右吧。崔令令因着身份尴尬,初來乍到的,免不了有些閑言碎語,年紀小的女孩子,素來敏感。因此一切都不那麽習慣,只想快些長大,然後離開這裏,不用再寄人籬下。

又因為無意見到了譚學遠,情窦初開的年紀,便記在了心中,成為最隐秘不可言說的事。所以,唐子歡問起時,崔令令腦子裏想到的就是這幅畫面,和譚學遠這樣的人在一個溫馨的小院子裏,度過以後的每一天,不需要戲折子裏的詩情畫意,最平凡的你挑水來我織布就好。

可是,在這被困住的日子裏,崔令令被一天一天的折磨,重複一件事達數十次,也覺得乏味,想起之前回答唐子歡的話,突然意識到,假如以後的日子真的如同她想的那樣,那她有一天會不會也會這樣厭煩?

白日裏遇到的譚學海,還有那聲不知是誰發出的嗤笑,讓崔令令感到莫名的恐懼,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聽天由命,放任事态繼續下去。

這一日的變故實在是太多了!

崔令令決定,得做些什麽。

變故是從五月初一那日晚上開始的,而那日,崔令令遇見了一個人。或許,這一切都同那個人有關。

五月初一的壽辰宴,譚府裏來了許多人,鬧哄哄一片,崔令令不習慣這樣的場面,在宴席上露了面,把禮行做足後,悄悄的溜了回來。她沒叫唐子歡,唐子歡與崔令令不同,她和譚家還是有點關系的,來的人她也還認識不少,在宴會上不能說游刃有餘,也算是樂在其中。

府邸是坐北朝南,南廂靠近大門處,與宴會的正廳隔了十萬八千裏。東西廂是嫡系嫡女居住的,南廂是旁系所住。唐子歡的母親,是譚老爺的一個庶堂妹。眼見着人有難,也不能說冷眼旁觀吧,便把她們安排在南廂,對她們也還算客氣周到。

主廳那邊兒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府裏的小厮丫鬟都在那兒伺候着,別的地兒就冷清了,南廂更甚,燈火都沒有,黑漆漆的一片。

崔令令孤身一人在南廂的院子裏轉悠,也不知是不是沒有燈看不清的緣故,她覺得南廂其實也挺大的。在譚府裏住了四年多,大多是待在自己的院子裏,很少走動。恰好現在無事,可以看看。

五月初一,陰歷是三月二十,月半已過,圓月漸缺。月影婆娑,皎潔柔和。崔令令順着花園裏的石子小路慢慢的踱步,忘了時辰忘了方向。

石子小路的盡頭,是一間小屋,一主兩側,主屋的門恰好開着。

崔令令鬼使神差的就走進去了。

屋子裏沒有點燭,窗戶好像都封着,月光透不進,只剩下身後開着的門有唯一的光源,崔令令背對着門,看見了地上自己的影子,單薄。院子裏有蝈蝈的叫聲,連綿起伏。崔令令突然醒悟過來,自己這是在幹什麽?闖進別人的屋裏來了?

崔令令想要轉身迅速退出屋子的那一瞬,無意瞥見了地上的人影,整個人呆滞住。

地上的影子,除了她,還有一個人。站在她身後,倚着門框。崔令令不敢回頭,她雖然不怕這樣鬼神傳說,但是在這個情景下,身後突然冒出來的人,四周漆黑,想想還是很恐怖的。而且,從影子的姿勢來看,身後的那個人,似乎是偏了頭在看她……

是迅速的轉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沖出去,還是回身道歉表明自己是無意間誤入此地的?

看影子,身後的人應該是個男人,比她高,比她壯。萬一逃脫不了反被抓那就尴尬了。可是,這南廂一直都是她和唐子歡住着的也沒聽見丫鬟說還有其他人啊!萬一是哪個趁機遛進來想要為非作歹的小賊怎麽辦?保不齊會殺人滅口啊……

崔令令越想越怕,心裏咚咚打鼓,越發後悔了。早知道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宴會上了,雖然難熬也不會遇見莫名其妙的人吧!此時崔令令真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都說急中生智,急中生智,可是崔令令現在急得要死,偏偏想不出半點法子。

就在崔令令急得冒汗的時候,身後倚在門框上的那人突然動了,長腿邁過門檻,大步進來,在崔令令毫無防備時,伸手一撈就打橫拎起來,朝屋裏走去,開着的門突然關上,卻沒發出聲響。屋內徹底陷入黑暗,崔令令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的叫出來。

“誰啊!快放我下來!”崔令令手心冒汗,聲音也隐隐發顫,卻還要假裝鎮定,“你要錢是吧!你放了我,我…我是…譚府的小姐,銀子有的是,你先把我放了!”

崔令令明顯察覺到那人頓了一下,以為自己說動了那匪人,打算趁熱打鐵繼續說服時,卻突然被騰空扔出去。黑漆漆一片,她什麽也看不清,只感覺自己撞上了什麽東西,後背恪的生疼。崔令令想跑都沒門,她看不清自己所處的位置,不知道來人想要做什麽,甚至不清楚門在哪裏……

她只是感覺到,一股酒氣撲面而來,熏人。等崔令令意識到不對時,那人已經撲過來,把崔令令壓在身下,抓住她的雙手,讓她動彈不得。崔令令這才知道,她被人扔在了床榻上!

這人不是劫財,而是劫色?

崔令令瞪大了眼睛,萬一……萬一那人真的……崔令令不敢往下想,怎麽辦?怎麽辦?

那股熏人的酒氣愈來愈近,噴在崔令令的脖間,崔令令不敢亂動,屏住呼吸,腦子飛速的轉,她絕對不能讓這匪人得逞!絕對不能!

手腕被松開,崔令令松了一口氣。也是在這個瞬間,崔令令感覺胸前衣襟被人胡亂扯開,皮膚暴露在外,微微涼氣,又忽的有一股熱氣,還有重壓。

腦袋猛的炸開。在胸前疼痛的那一瞬,轟的炸開!

崔令令呼吸一滞,整個人僵住,可是胸前的那個腦袋還在不停的動作。崔令令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句話,玉石俱焚!她被松開的手在床榻上摸索,大概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了,讓她摸到了一塊玉枕。

一塊玉枕一只手應該是拿不起來的,但那個時候,崔令令的求生意識太強烈,竟然單手握住了,舉起來猛的朝胸口那個腦袋砸過去。

那人始料未及,被砸了個正着。胸前的重壓沒了,崔令令迅速起身,雙手抱起玉枕,攬足勁兒朝那人扔過去,大概是砸中了,崔令令聽見一聲兒悶哼。

但此時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崔令令把衣襟扯好,一只手壓住,憑着剛剛的記憶找到了門,跌跌撞撞的沖出去,在石子路上快速跑過,石子恪的腳疼。崔令令心裏酸酸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跑回南廂自己的屋子,唐子歡她們都還沒回來。崔令令把門插上,也不敢點燈,害怕那匪人又追過來。摸着黑爬上自己的床榻,緊緊的抓住錦被,崔令令終于控制不住,在黑暗裏無聲的哭了。

剛剛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場夢一樣。唯有破爛的衣襟,和還微微發疼的胸尖,提醒着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譚真V:媽了個巴子!老子總算出來了!真憋屈!還他媽只是一筆帶過!我那風華絕代的,慘絕人寰的,玉樹淩風的形象,都沒提!草!我才是男主!男主是我!

唐子歡V:樓上,你有錯別字!

譚真V:閉嘴!

崔令令V:恕我直言,樓上都是傻屌!另,學遠學遠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麽麽噠。#日常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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