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五月初二(六)

崔令令只知道譚真可能和她是同樣被困在五月初二的人,卻不知道他是誰,只是想着今夜得再去一次南廂的那個小屋。

而譚真卻知道了崔令令的身份,并且,一心想要報昨夜的一耳光之仇!他從來沒說過自己是正人君子!

從譚夫人明屋裏散了,崔令令拉着唐子歡想要走快些,免得再遇見譚學海那個變态,鬼知道昨天那回頭一瞥給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有心裏陰影嘞!

不好好在家待着,盡出來吓人!

可是崔令令忘了,處于這個無限循環之中,該來的避不了!她們不管多晚,或者多早,譚學海都會在炎湖邊上等着的。

無恥之徒又調戲唐子歡一番,崔令令忙着解救。直嘆心裏好累,為什麽每天都要遇上這個變态?

這次學乖了,崔令令不回頭,拽着唐子歡死命的跑。唐子歡搞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抵死不從,她本就是嬌滴滴的小姐,被崔令令這樣一拽一扯,還得像做賊一樣遛走,心裏格外不願意。

終于在半道兒擺脫了崔令令,唐子歡使勁兒一撴,把手從崔令令的桎梏中掙脫出來,“令令,你幹什麽呀!都捏疼我了!”唐子歡皺着眉頭瞪她。

崔令令也挺冤的,但一想到譚學海的眼神兒,沒由的在陽光下打了個寒顫,好脾氣的再次去拉唐子歡,“我們快些回去,徐嬷嬷讓我們……”

話沒說完,被唐子歡打斷,“我自己會走,你幹嘛拽我!搞得我們好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

崔令令只得順着她,“好好好,唐大小姐,那,咱們走吧?”

“不走!我要歇歇,你剛剛走那麽快,我把腳崴了!”

“就這麽點兒路了,咱們先回去吧!讓嬷嬷給上點兒膏藥?”

“不走!”

“我背你還不成嗎?”

唐子歡頭一昂,翻了個白眼很是傲氣,“不成!”

崔令令無奈,只好停下來等她,心裏默默祈禱,最好不要出事,一定不會出事的,一定不會的!

左右張望間,崔令令突然發現,她們停下的這個地方,前面就是回廊啊!昨日裏,回廊處…好像…有人…?

崔令令這麽一想,整個人都不好了,一時之間,心慌意亂,但也還算清醒,越想越覺得那聲莫名其妙的嗤笑有些熟悉,那聲音,那語調………

是他?

崔令令一個頭兩個大!猛的反應過來,是那個匪人,這麽說的話,昨晚上不是巧合,那…昨日在回廊處的嗤笑,也有可能……

“快走!”崔令令一把抓起沒有任何形象坐在地上的唐子歡,拉着她就要走,卻被唐子歡掙開。

只見她迅速從地上站起來,似乎有些驚訝,愣愣的看着崔令令的身後,微張着嘴,卻沒發出聲兒。

崔令令心裏咯噔一下,僵硬的回頭,昨晚的那個人站在她身後。

譚真皮笑肉不笑的對崔令令眯了眯眼,捏住她的後頸,笑的陰森,讓崔令令心裏發毛。然後就跟拎一只小貓小狗一樣,往後拖着就走。

唐子歡被眼前的一切驚的目瞪口呆,想要跟上去,卻聽見前面那人抛來一句,“你先回去吧!”話雖簡短,不知為何,唐子歡覺得這話很有重量,讓她抖了三抖。這個,這個見了不超過三面的小叔是要鬧哪樣?不過……他怎麽會認識崔令令?

在譚府的四年裏,唐子歡只見過譚真三次。一次是她剛來譚府時,在宗祠裏,那時候譚老太爺還在。還有兩次是在譚府裏意外碰見的。而崔令令,應該是沒見過的!那個慫貨總是說自己身份尴尬,不便在譚府裏經常露面,所以一些譚府聚會的大場合都窩在床上睡覺。卻又慫恿着她去找譚學遠聯絡聯絡感情,嘁!

只是,她怎麽會和譚真混在一起?

崔令令被譚真拎着很難堪,奈何他人高馬大,自己又掙脫不了。只能軟磨硬泡,“你幹嘛!快放開我!快放開!”

譚真不為所動,拖着崔令令左拐右繞的,倒是把崔令令給繞糊塗了。

脖頸處的衣領松開,崔令令緩過氣來,剛剛被勒的有些狠,現在嗓子幹癢,咳了好一會兒。等崔令令再次擡頭時,只見眼前的人已經脫了外衫,挽起袖子,這…這架勢……要去插秧?崔令令心裏竊笑,猛的瞥見那人愈發陰狠的眼神兒,心裏才害怕起來。崔令令一步一步的往後退,雙手抵在胸前,突然想起那晚的事,心裏一陣惡寒,又怕又慌,說話連聲音都是抖得,“你……你要幹嘛?你…別亂來啊!”

譚真冷哼一聲兒,“幹嘛?你說說我要幹嘛?”他挑了眉慢慢往前逼近崔令令,看着崔令令那副怕的要死的樣兒,心裏含笑,昨日打他打的那麽厲害,今日怎麽就慫了?

“你別過來,別過來!我……你要是……我死給你看!”崔令令拔下發間的釵子抵在喉嚨處,誓死不從的樣兒讓譚真格外有興趣。雙手抱在胸前,歪了頭帶笑看她,“好啊,我等着呢!你死給我看吧!”

“……”崔令令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不應該是繼續往前逼迫她,叫嚣着讓她從了他嗎?然後她就有機會用釵子刺他了呀!話本裏都不是這麽寫的嗎?“你別過來!我不會從了你的!”

“噗!”譚真笑出聲兒,從了他?他大理寺一帥有多少女人上趕着要嫁給他,需要去強搶民女麽?況且,就她這幅姿色……譚真伸手摸了摸下巴,從上到下把崔令令打量個透徹,長得也就…還行,身材嘛,太幹癟,沒勁兒,性子嘛,惡劣!很惡劣!

崔令令最讨厭別人用一副挑大白菜的眼神兒來打量她,簡直是侮辱人,更何況是眼前這個登徒子!三番兩次的想非禮她,還青天白日的把她拖來。實在是可惡!

估計譚真也忘記了前兩次挨打是怎麽回事兒了。所以,又挨了崔令令一巴掌。這次是右臉。

譚真被打懵了。還沒明白發什麽了什麽事兒,就挨了一巴掌。待他看清眼前人咬牙切齒的樣兒,才明白過來。他譚真,又被這個女人打了!

又被打了!

崔令令是一時怒火攻心才敢去打譚真,等打完後,手火辣辣疼的時候,才清醒過來,她這是做了什麽?我的天,又把人打了?尤其是在看見那男人目光陰森,像是憤怒的要燒起來的樣子,就格外後悔!

天哪,剛剛是鬼上身了嗎?怎麽又打了人?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誰來救救她!

譚真步步逼進,崔令令退無可退,後背撞上了牆體。眼前人的臉慢慢放大,最後崔令令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兩個人頭抵着頭,崔令令吓的腿一軟,就要倒下去,被人及時摟住了腰間。

“打的舒服嗎?”柔冷的聲音傳入崔令令耳中。

“舒服舒服…”崔令令吓傻了,說完猛的察覺不對,趕緊改口,“不不不,不舒服,不舒服!”

譚真還是一副笑臉,皮笑肉不笑,陰森森的那種,偏了偏頭直勾勾的看着崔令令的眼,“不舒服啊!那要不要繼續,打到你舒服為止?”

崔令令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人是有病吧!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想着快些逃離這個地方。“我……我錯了…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放了我吧!”

“放了你?那我的臉怎麽辦?”

“……要不……我幫你揉揉?”崔令令小心翼翼問道,極力讨好。

譚真無情的鄙視她,貪生怕死,沒腦子!都說胸大無腦,可這個女人不僅沒腦子,還沒胸!可悲可憐!

崔令令不知道譚真在想什麽,見對方沒說話,以為是默許了她的提議。幾近是崩潰的瑟瑟的把顫抖的雙手伸過去貼上他的臉頰。一方面叫嚣着剛剛是腦子抽了才會說去幫他揉,另一方面又希冀着這個人能言而有信,揉完就放她走!

快些結束這場噩夢吧!崔令令在心裏吶喊。

其實她剛剛打人的時候手也疼,如今揉臉的時候才明白,這麽厚的臉皮,能不手疼嘛!

突如其來的觸感讓譚真愣住了。手很暖,柔軟無骨,貼在微微發疼的臉上很舒服,有種奇怪的感覺。

崔令令比譚真矮,現在給他揉臉是踮了腳的,而且揉了這麽長時間,腳疼,胳膊伸的也疼。想問問可不可以了,卻發現那人在發呆。于是便慢慢的把手收回來。

不想突然被握住,譚真握住她的手,讓崔令令吓了一跳,使勁兒把手抽回去,心裏暗罵,登徒子!臭流氓!

譚真醒悟過來,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頓時覺得無趣,想開口說話又不知要說什麽!心裏只是對剛剛那一瞬有了回憶。細嫩的手被他包裹在手心裏,柔軟,充實……

擡眼去看,崔令令站在他面前,咬着下唇,一副對他深惡痛絕,又隐忍憤恨的樣子。

此時還算是清晨的尾巴,陽光溫柔不刺眼,灑落在崔令令身上,讓她也明媚起來。譚真看着崔令令,白皙的臉龐在陽光下格外明媚,似乎是因為氣憤,臉頰微微泛紅,細眉曲如月,雙眼朦胧,睫毛顫動,嘴唇輕咬……

譚真只覺得有一股沖動,一股燥熱由全身各處向小腹湧去,彙集起來然後向下……他迅速轉身,不再去看崔令令。

崔令令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愣住了,只聽那人背過身偏了偏頭,“你回去吧!”

回去?崔令令有些驚訝。這就讓她回去了?該不會有陰謀吧!她都做好了誓死抵抗的準備了,想着,假若他想要對她圖謀不軌,那她也拼了!大不了一起死!

不。她不會死的。反正她明天還是會去給譚夫人請安的。誰怕誰啊!

崔令令轉身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不對呀。她是打算着要來和那個人說被困在五月初二這件事的!

而且,她明明處于被困于重複一天的狀态,那個人突然沖出來把她拉走不就打亂了循環嗎?崔令令又頭疼了。

“我有事想同你說!”崔令令猛的回身拉住要走的譚真,卻發現他的手火熱,不似先前的冰冷。

譚真沒想到崔令令會突然回來,吓的渾身哆嗦,暗罵這女人真是煩人。輕咳一聲,皺着眉不耐煩道,“什麽事?”

崔令令有些莫名其妙,這個人變臉變得也太快了吧!心裏對他沒了好感,只剩下全部的壞話。而且他的臉色,是有多忙啊?崔令令翻了個白眼,好脾氣的同他開口,“我…我想問問,你是不是也被困在了這天?”

“什麽?”譚真一時沒反應過來崔令令說的什麽。

崔令令見譚真眉頭更深,有些煩躁,更多的是失望。“沒什麽!”說罷扭身就走,想要快些離開這個鬼地方,離開這個變态。只是,最近的變故越來越多了,雖然每日重複着五月初二的生活,但好像許多許多的事已經偏離最初的軌道了。這是怎麽回事?崔令令心裏越發不安。

譚真等徹底見不到崔令令的影子了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只是為時已晚。心裏暗暗回想剛剛她說過的話。困在這天?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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