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

第二天下午三點多，嚴柯就從練習室溜了出去，他先買了一堆布置房間的東西，又去超市買了好些陸玄喜歡吃的菜和蛋糕，趕緊回家準備。

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氣球，嚴柯坐在客廳中間，地上散了一地花花綠綠的氣球，終于想起忘了買氣.槍這件事，他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無奈只能動嘴用最笨拙的老辦法，等挨個吹起來粘好的時候，半邊嘴巴都麻了。

然後是彩燈和蠟燭，沿着客廳的牆角線繞了一大圈，又繞上大落地窗，邊邊角角全部鋪滿。他把大燈關掉，試了試點亮，五角星形是香槟色的，中間點綴着一些淡粉色的愛心，有點俗氣，有點浪漫。

嚴柯揉着有些酸痛的手掌很是滿意，不知道陸玄今天有沒有其他的安排，他沒有給陸玄發信息，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在家傻等了。他轉身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餐，清一色的川菜，都是陸玄愛吃的。

廚房的油煙機一直轟轟地轉，辣椒爆炒出強烈的香氣，随之而來的也是嗆人的濃煙，還好房間裏沒有警報器，不然絕對是停不下來的響。整整六個菜，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兩個人吃，實在是有點太多了。嚴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喜歡他，就恨不得把把心肝都掏出來，伸手可及的全世界都會堆到深愛的人面前。

一切準備就緒，他扭動了幾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發出咔咔的響聲，又滿意得看了看整個房間的布置，轉身把自己甩上沙發，登陸玄世界的賬號，編輯文字：

我走過很多的地方，加勒比海溫暖的風，跨年時倫敦眼下的煙花，哥斯達黎加的茂密叢林，凡爾賽宮不知道哪位公主留下的香氣，我想把全世界的美好都送到你面前。我不相信神，但是我要為你制造一個奇跡，給你永遠的陪伴，23歲的陸玄，生日快樂。

借着大號的遮掩，默默地寫下對陸玄的所有小心思，是他唯一能做的。評論一大堆玄米開始花式仿句，酸的要命，又甜的驚人：

【我看過無邊的沙漠，冰冷的雪山，漫天的紅葉和詭谲的極光，都想要送給你，23歲的陸玄，生日快樂。】

【我看過春意盎然，炎炎夏日，秋雨綿綿，十冬臘月，都想要送給你，23歲的陸玄，生日快樂。】

【我什麽都沒有看過，但是我想把我的夢中美景送給你，23歲的陸玄，生日快樂。】

...

十一點，嚴柯已經沉沉地在沙發上睡了過去，之前飯菜已經放進微波爐熱了兩輪，菜品顏色已經有些氧化變深，混着涼掉的醬汁裹在一起，看起來有些落寞。

陸玄終于開門回來，他在門口眯着眼找鞋子，房間的燈光很詭異，很暗，但是又閃爍着奇怪顏色的光，他沒有開燈，就借着那微弱的光踩着拖鞋慢慢往裏走。

一屋子的小彩燈零落的布滿房間，制造出一種迪士尼要放煙花前的那種少女心場景。他看到飯桌上滿滿當當的菜，還有放在醒酒器裏的紅酒，兩個晶瑩剔透的杯子擦得幹幹淨淨擺在那裏，很強迫症的跟筷子邊緣對齊。房屋頂上是彩色的氣球，有幾顆已經因為粘度不夠已經掉下來，正中間是兩個巨大的數字氣球，23。

陸玄今晚喝了太多的酒，感覺整個胃裏都灌滿了酒精，他揉了揉太陽穴，發現眼睛有些濕，轉過頭找嚴柯，發現他正斜斜的躺在沙發上，不安分的長腿挂在沙發邊上，幾乎就要掉下來，嘴巴裏還嘟嘟囔囔的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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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玄走過去跪在沙發旁邊的地毯上，準備把嚴柯手上的手機先抽出來，就瞥見滿滿一屏幕回複【玄世界】的評論提醒，這個站子也在他的關注裏面，因為是會長顏如玉親自管理的大站，文案總是很暖，圖片也精修得很好看，但是他沒想到站子背後的管理員，還有嚴柯。這家夥，比他想象的，追星還要厲害啊，也比他想象的，還要喜歡他啊。

他很好奇，所以嚴柯對于他，到底是對偶像的喜歡，還是男人對男人的喜歡呢？

陸玄把手機輕輕拿出來放在茶幾上，聲音很輕，溫柔地過分，帶着幾分醉意的酒氣，“阿柯，進去睡，容易着涼。”

嚴柯皺了皺眉，閉着眼睛緩了會兒才緩慢睜開，看到一張無限放大的淩厲的臉，就在他正前方的距離，近得可以數清楚他垂下來的睫毛，空氣中交纏着巨大的一股酒氣和煙味，“你出去聚會了？我在家等了你很久。” 嚴柯用手挪開陸玄的臉，從沙發上坐起來，環繞四周，房間比之前更暗了，他語氣有些委屈，“我給你準備了好多你愛吃的菜，還有禮物呢。”

嚴柯擡眼看了看鐘，十一點二十，他坐起來把一旁的生日禮物拿過來一件一件的遞給陸玄，“還好沒到十二點，給你看看禮物。這是Burberry的香水，我看你好像挺喜歡用的，我就又買了一瓶，然後這個項鏈，上面是你的首字母縮寫L，希望你會喜歡。” 他隐瞞了還有另外一條鏈子，那是他的秘密。

陸玄還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勢，就順勢靠在沙發腳，往地上随意一坐，眼神盯着那瓶香水有些渙散，“對不起，我忘了告訴你，我不過生日的，我只是自己一個人喝了點酒。”

嚴柯拿着禮物的手一下子僵在那裏，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抿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冒犯了。”

陸玄搖搖頭，又從兜裏掏出煙盒，才發現已經抽完了，他今天已經整整抽了兩包，整個衣服上都浸上了一股濃烈的煙草味，嚴柯把茶幾的抽屜往外拉，一整條新的黃鶴樓軟珍，看到陸玄老抽這個，某天路過煙店的時候，就買了備用，裏面還有一堆各種花色的打火機。

“真乖。” 陸玄擡手摸摸了嚴柯的頭，發質很軟，摸上去整個掌心都癢癢酥酥的，他撕開包裝抽出一根點上，濃烈的煙霧就氤氲開來，差不多半根煙過去，兩個人始終保持着沉默。

“你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我母親過世的事情吧。” 陸玄喝了不少酒，聲音比平時更低，像是在幽深的潭水裏傳過來，悶悶作響，“她是自殺的，在我生日當天。”

嚴柯感覺有一顆石頭又快又急促的從嗓子那裏掉下去，胃開始沒來由的絞痛，他終于明白為什麽陸玄不過生日了，這種日子，有什麽值得慶祝的呢。

陸玄感覺胃裏翻江倒海，酒喝了太多，整個人都頭暈目眩，他碾滅手上的煙，又點了一根，“ 她一直神經不太正常，瘋瘋癫癫的，在我生下來沒多久就瘋了，只有很少的時候會清醒一些。那天是我16歲生日，剛好周末，我從藝校回了家。她打扮得特別漂亮，穿着一條很多年前的白裙子，還畫了口紅，一大早就起來給我做了一碗麻辣味的長壽面。” 陸玄輕笑出聲，“你知道嗎，她的面裏面全是辣椒，沒有加鹽，難吃得要死，但是我還是吃的幹幹淨淨。”

嚴柯沒有說話，感覺眼淚都要出來，陸玄說的好像隔壁鄰居家的事情一樣的平淡，但是他捕捉到聲音裏一絲不受控制的微顫。他想象中一個跟陸玄五官相似的中年女人，穿着白裙子，肯定如陸玄所說一定很美。

陸玄擡手敲了敲嚴柯買的那瓶香水的格子包裝，擡眼看嚴柯，雙眼很紅，“她還給我買了生日禮物，說是在我們家門口的雜貨店買的，Burberry倫敦男士香水，五十塊錢，她不知道是盜版的。她跟我說，男孩子長大了，要精致一點，我們陸玄以後是要成為大明星的。超清醒的是不是？”

怪不得陸玄一直執着的用同一款味道，前調，薰衣草、薄荷、百裏香，中調，檀香木、橡木苔，後調，麝香、香草、琥珀。嚴柯一清二楚，這味道再熟悉不過了，“那她，為什麽會自殺？”

“正是因為她那天腦子特別清醒，可能也突然想通了，不想過這樣行屍走肉的日子，不想再被欺負，也覺得沒有什麽人值得讓她繼續掙紮在世上吧，當天晚上十一點多，我很開心的睡了，還做了一個很好的夢，然後她爬上了我們那棟單元樓的樓頂，33樓，當場死亡。” 陸玄死死地盯着眼睛，眼眶已經紅的厲害，他還是努力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那條白裙子上面全是血，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睡覺，一閉眼就是那個場景。後來就是沒日沒夜的抽煙打游戲，讓自己不要睡着，不能睡着。”

嚴柯在陸玄旁邊坐下來，伸手把他的頭按進懷裏，此時的陸玄脆弱的像個小獸，很迷茫很不安，他緊緊地貼着嚴柯的脖子，好像只有那裏能夠帶來一點溫度。

嚴柯感覺脖子上很濕濕的感覺，陸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