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入秋時分, 井秧喜歡搬個藤椅躺在上面曬太陽,外面風大,她在室內曬太陽;外面風小,她依舊在曬太陽。
肖南得空時,倒是坐在沙發上, 将井秧的藏書細細看了起來,自然, 除了那些教人談戀愛系列的。
今日,井秧依舊那樣坐着曬太陽, 肖南總算是看不過去了,翻着書說:“井秧,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在等死……”
井秧從藤椅上探了個頭,望向沙發上的肖南,淡淡說:“沒辦法, 最近有點閑。”
“沒做夢?”
“沒有。”
肖南合起書,目光落向藤椅處, 說:“天天這樣躺着,骨頭不軟嗎?”
井秧沒了聲音。
肖南站起, 向藤椅走去。
他繞道正面, 見井秧一動不動閉起了雙眼, 立刻探了探她的鼻息。
感覺到她的呼吸後, 他突然松了一口氣, 他真的怕她就這麽死去了。
他打量着她,這樣毫無預兆的入夢, 想來又要有生意了。
***
井秧在夢中跑着,無盡的跑着,什麽都沒有,黑暗,只有黑暗。
不知哪裏傳來空靈的女聲,細聽,說的是:莫失莫忘,莫失莫忘。
聲音由遠及近,井秧感覺有人就貼在她耳邊,寒氣吹到耳根,依舊說的是那四字:莫失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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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井秧反問。
“莫失莫忘。”聲音漸漸遠去,黑暗被光明吞沒。
遠處有人在跑在笑,是誰?
有東西忽然掉在井秧腳邊,無論她怎麽撿,都撿不起來,是個簪子。
***
“叮——”鈴響。
井秧從藤椅上彈起,天色早已墨黑。
“醒啦。”肖南繞道藤椅前,給井秧遞了杯熱水。
井秧接過,平複下心緒。
小咪繞道井秧腳邊,睡在了她的腳背上。
井秧目光無神的看着前方,肖南見她這樣,問:“在想什麽?”
井秧說,“在等着書房的鈴聲,客人要來了。”
肖南支着手推了下眼鏡。
十多分鐘過去,有的只是寂靜。
“書房的鈴依舊沒響。”肖南說。
井秧蹙眉,沒道理,她做夢了,只是……這回不是預夢,但又像是預夢。
睡在井秧腳背的小咪蹭的一下竄起,她爬到前方的落地窗前,朝着大門望去,海藍色的眼睛似乎發現了什麽,或是嗅到了什麽,整個貓顯得焦慮。
“小咪,怎麽了?”井秧問。
小咪雙眼望向樓下鐵門,弓起了背,貓豎了起來。
“樓下應該有東西。”肖南眯着眼睛說。
待肖南和井秧下樓,來到鐵門前卻未見人影。
“嗚嗚——”
井秧驚訝:“狗叫?”
她向前稍探些看去,有只小狗。
井秧與肖南對視,她說:“怎麽回事……”
小咪依舊在井秧腳邊一副戒備的樣子。
肖南将井秧護在身後,打開鐵門,小狗見門開了,快樂的搖起了尾巴。
它叼起地上的東西,就這樣從鐵門外進入了。
“啊……”井秧盯着狗嘴中的東西。
“怎麽?”肖南問。
井秧蹲下,将狗喚了過來,從它的嘴中拿下了那件東西。
她将手中的東西朝着肖南揮了揮,肖南挑眉:“簪子?”
井秧站起,思考說:“這應該不是普通的簪子,它出現在了我夢裏……”
小咪這回從井秧的腳邊繞了過去,來到了小狗身邊,對着它嗅了嗅,随即友好的蹭了蹭它。
井秧注意着小咪的行為,眯起眼。
肖南也嘴角一抹笑,他從井秧手中拿過簪子,将簪子湊近小咪,小咪立刻“喵”的一聲跳遠,弓着背。
“是簪子有問題。”肖南說。
“嗯。”井秧應。
肖南和井秧往老洋房走,小咪在小狗旁邊有些傷心的開始叫了起來,“喵嗚——”
井秧回頭,又扭頭看了看肖南,說:“建議家裏再添個碗嗎?”
肖南掃了一眼那只狗,說:“你決定。”
随後頭也不回的進了老洋房。
井秧彎腰對小咪說:“以後你們要和平共處啊。”
小咪繞着小狗轉了幾圈,“喵嗚——”
将小狗帶回老洋房,在燈光下,井秧才算看清了它的樣子。
一只憨态可掬的金毛。
脖子中還有一個紅色的狗項圈,怎麽看也不像一只流浪狗。
井秧對小咪說:“小咪,你問問它,這個簪子,是怎麽來的。”
小咪對着金毛叫了幾聲。
金毛看看簪子,又瞅瞅井秧,趴在地上嗚嗚叫了幾聲。
小咪舔着爪子,不理井秧。
井秧摸了摸它的腦袋,問:“金毛說什麽了?”
小咪海藍色的眼睛擡頭望向井秧,井秧蹙眉,“不知道?”
小咪頭也不回的走開了,金毛跟在它身後。
“哎哎哎,話還沒完,你怎麽就走了,小魚幹不要啦!”井秧向搖着尾巴懶散走開的小咪吼。
然而小咪依舊沒回頭。
肖南翹腿,在沙發上看着這樣的場景輕笑出聲,“哈。”
井秧回頭,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麽?”
肖南:“你說你能跟小咪溝通,怎麽就不能跟金毛溝通呢?”
井秧揉了揉腿站起,“二奶奶說,我出生時小咪就在我身旁了,它可是跟着我長大的,我跟它有心電感應啊。”
肖南聽完井秧的話,眉頭皺起。
井秧:“怎麽了?”
肖南帶着疑問的口氣說:“一只普通的貓,能活多久?”
井秧心一緊,對啊,她從來沒想過,小咪能活多久。
“最多十七年左右。”肖南給出了答案。
井秧垂眸,她今年二十四,就快二十五了。小咪怎麽能活那麽久。
不過,她轉念一想,“它畢竟與別的貓不同,它有靈性。”
肖南對這一點不置可否。
經肖南這麽一提醒,井秧的心情低落了下來,小咪随她長大,如果有一天它不在了……
她不敢想。
井秧輕嘆一口氣,在肖南身旁坐下,拿起茶幾上的那根簪子。
這簪子是什麽意思,沒客人,她又怎麽做生意。
“岫岩玉。”肖南看着簪子說,“是用岫岩玉做成的發簪,而且……”
井秧側過臉,“而且什麽?”
“是個古董,你可要小心拿着。”肖南說。
“古董?”井秧吃驚。
肖南輕應,“嗯,就你手上這個玉簪,估計沒個幾千萬可是下不來的。”
井秧挑眉,她是不懂什麽古董的,聽肖南這麽說,這個發簪倒是個寶貝。
既然是寶貝,怎麽會在一條金毛的嘴裏。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但是吐出了價值千萬的發簪。
提及古董,肖南将目光又放在井秧的手上的玉镯上,“你手上的玉镯……”
“怎麽?”井秧起了興趣。
“沒什麽。”肖南不說下去。
肖南不說,井秧也不問,她也沒那麽好奇,不過她手上這玉镯,護着她性命呢,先不說參考當今古董的市場價,單憑保命這一點,也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肖南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問:“剛才夢見什麽了?”
井秧沉默半晌,說:“像看電影一樣,看見了別人的記憶。”
“別人的記憶?”
“嗯,還有一個女人的話,說什麽,莫失莫忘。”井秧回憶着。
那女人在她耳根吹的冷風,讓她直發抖。
“之後就是這根簪子了,夢裏,我撿不起它。”井秧将簪子轉着研究了下,沒什麽特別的。
肖南問:“沒客人,這生意該怎麽做?”
井秧搖頭,她也是頭一回碰見這樣的情況。
肖南再度戴起眼鏡的一瞬,井秧靠在了肖南肩上。
他一愣,側過臉,發現井秧睡着了。
“井秧?井秧?”肖南微微皺眉,叫着她。
預夢怎麽來如此快,肖南心裏隐隐的不安。
小咪聽見肖南的叫喊,趕緊跑了回來,跳到井秧身上,舔着她的手背,随後在井秧懷裏打了個圈,蜷縮在她身上。
金毛則坐在沙發旁。
肖南就這樣守着她,從晚上,到第二天早上。井秧依舊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
肖南将醒夢鈴放在茶幾上,靜靜地等待。
第三天,井秧仍然保持那樣的姿勢,睡着。
夜間,肖南幾度探着她的呼吸,可都是平穩。
室內響起了手機鈴聲,是井秧的,肖南看着上面的來電顯示——二奶奶。
他思考片刻,接通了,“喂?您好。”
電話那頭的老人微愣,語氣中帶着絲焦急,問:“井秧呢?”
肖南低頭望了眼沉睡的井秧,說:“她睡着了。”
“睡多久了?”老人繼續問。
肖南猶豫,還是将實情說與她聽,“三天。”
電話那頭靜默。
肖南墨色的眸盯着井秧,聲音理智的問二奶奶:“您知道她在沉睡?”
二奶奶這突如其來的電話,讓肖南有所察覺,她們似乎在監視着井秧,或是說暗中保護她。
電話那頭滄桑的聲音道:“沒錯,她的長眠燭已經燃起三天。”
肖南:“長眠燭?”
“嗯。”二奶奶應。長眠燭,是二奶奶用來觀察井秧入睡時間的。
每次井秧入睡,長眠燭便會得到感應亮起,這蠟燭的蠟中混有井秧的血,感應的便是井秧,此燭無芯,靠的就是人氣。
“怎麽回事?”二奶奶疑問道。
肖南從井秧手中拿起那根岫岩玉簪,說:“如果井秧做了預夢,但是客人沒有出現,卻有物件在大門前,是怎麽回事?”
二奶奶握着老式聽筒的手一緊,終究還是招來了不該來的東西。
井秧啊井秧。
“那客人就不是人。”
“不是人?”肖南語氣一僵。
“嗯,是鬼。”二奶奶無聲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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