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奶奶講完這句話, 老洋房的燈閃了三閃,緊閉的窗戶突然被打開,一陣狂風吹入室內,将一個花瓶吹倒在地上,碎裂聲響徹黑夜。肖南環顧四周, 他感覺到了。

小咪跳到了茶幾上,形成一種對井秧保護的姿勢, 嘴裏發絲微怒的叫聲。

金毛則搖着尾巴,四處轉着圈, 很高興的樣子。

二奶奶聽見電話那邊的動靜,問:“肖南,怎麽了?”

“我想您說的對……她(他)來了……”肖南靠近井秧,手中多了銀針。

二奶奶語氣中有些擔心:“這回的事,應該沒那麽容易。”

肖南明白, 老洋房是有結界的,普通的鬼根本無法進入。

而這只鬼……可以說是出入自由, 随心所欲。

哪怕他(她)就在他們身邊,他卻無法感覺到她(他)的方位。

“前輩, 我挂電話了。”肖南打算收線。

二奶奶懇切地說, “井秧就拜托你了, 她一定會醒的, 她是個堅強的孩子。”

“嗯。”說完, 肖南稍皺眉收了線。

肖南将銀針繞着沙發釘成了一個半圓,又确認着井秧手上手否帶着他給的黑石手鏈, 待确認過後,他才微微安心。

老洋房的燈再度全滅,黑暗中,肖南握住了井秧的手。

電視被打開,雪花的屏幕,“磁啦”的聲音不斷的響起。

電視屏幕忽閃忽閃,半晌,出現了畫面,是個新聞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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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家昨日遭竊,丢失了價值千萬的名貴玉簪,據說此玉簪是施家的傳家寶貝……”新聞裏的女記者闡述着。

電視屏幕上出現了玉簪的照片,肖南看着那個玉簪,與自己的手中握着的一模一樣。

整個玉簪是由一塊完整的岫岩玉打磨而成,通體呈湖水深綠,通透少瑕,堅實而溫潤,細膩而圓融。

且這個玉簪的年份不可測。

“失竊玉簪……”肖南低聲道。

電視暗了下去,室內重回幽暗靜寂。

“你說吧,你想讓井秧幫你什麽。”肖南潤澤透亮的聲音劃破老洋房,隐隐約約傳到空曠的大廳。

一陣寒風吹來,冰涼刺骨,肖南前方的鎖魂針開始慢慢移動,一點點的磨着,似要磨出地面。

“你既非善輩,又為何不早些動手,無非就是這件事,除了井秧之外,無人能做。”肖南擲地有聲。

果然豎在肖南前方的那一根根鎖魂針停止了磨動,室內再度安靜。

有東西靠近肖南,湊在他耳邊,寒氣撲在他耳旁,他也有些顫栗。肖南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鎖魂針上。鎖魂針居然無用,被那只鬼輕而易舉的進來了。

女聲在肖南耳邊響起:“莫失莫忘,莫失莫忘。”

随後聲音漸漸遠去,室內重現通亮起來。

惹得肖南伸手微遮,長久的黑暗,他眼睛受不住這突然的光。

肖南緩緩放下遮着眼睛的手,這女鬼……就是井秧夢中的那只。

他側過臉,沙發上,井秧依舊熟睡。

井秧,你什麽醒來?

肖南在井秧旁邊守了一夜,他還是有隐隐的擔憂,那只女鬼,還會再來的。

“叮——叮——”醒夢鈴終于在第四日響了起來。

肖南緊盯着井秧的面孔,生怕錯過了一絲動靜。

井秧長長的睫毛微顫,直至雙眸緩緩睜開。

井秧醒來,第一個進入她眼簾的,自然是肖南,那樣的擔心的眼神,是不是又擔心她死掉啊……

“肖南……”她多久沒吃東西了,好餓,沒力氣說話,“我好餓……”

她幹澀的話一出,肖南便笑了,“等着。”

待肖南回來,手中多了一碗清粥,沒有甜味,沒有鹹味,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粥。

井秧小口小口将粥喝了個幹淨,肖南沒有打擾她。

喝完粥,肖南習慣性的接過碗,井秧問肖南,聲音有些啞:“肖南,我睡多久了。”

“四天。”肖南平靜道。

“發生什麽了嗎?”

井秧覺得,這老洋房,多了些別的味道。

“沒有。”肖南說。

井秧倒是喚來小咪,“小咪,來。”

小咪跳到井秧懷抱,金毛倒是成了小咪的跟屁蟲,一直跟在它身後。

“小咪,是出事了對嗎?“井秧執意要知道。

小咪的主人是井秧,它知道什麽,一定會跟井秧說,但是這回,連它也側眼過去,不理會井秧。

“你們有事瞞着我?”井秧蹙眉。

肖南站起,聲音帶着厲色說:“你先克服你自己的問題,再問我發生了什麽。”

“什麽意思。”井秧不解。

“這次是你自己選擇入夢,你在害怕啊,井秧。”肖南語氣冷冷淡淡。

他這時如果再将女鬼已經找上門的事情告訴井秧,沒準下一秒,她選擇逃避,繼續陷入沉睡。

“我自己……”井秧呆愣,是她自己選擇入夢,而不是客人需要她……

她捂着頭回憶,什麽也沒有,一片空白……

不是預夢啊……是她在害怕……

“你內心懼怕她,而你保護自己的方式,就是沉睡。”肖南不緊不慢的說。

井秧聽着,她将手心朝向自己,果然她的掌心在冒冷汗。

肖南觀察着井秧的一句一動,若不是二奶奶說的那句話“她一定會醒的,她是個堅強的孩子”,他還沒覺得哪裏不對勁。

井秧擡頭,眼中濕潤,她伸手握住肖南的手。

肖南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一驚,或者說,被她掌心的溫度驚到了。

冰寒至極。

肖南雙手握住井秧的手,坐在下來,幫她捂着。

“肖南……這次……我也許會死的……”井秧疲軟無力的說。

她在之前的夢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肖南聽後手上動作頓住,“什麽?”

“她要我的身體,她有事情要做。”井秧一顫。

“她是只千年鬼。”井秧目光呆滞的說。

執念不輪回,千年莫往生。

“千年鬼?”肖南都變得嚴肅起來。

“嗯……我之前夢到的情景,是離現在幾千年前的,他們的服飾,一切的一切,都不屬于這個時代。”

井秧現在能完全憶起之前那場夢中的場景了。

無窮無盡的黑暗将他人的記憶籠罩起來,撥開黑暗,能隐隐約約瞅見兩個人。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布景和服飾,遠在千年前……

“還有……在夢裏,她能看到我,她來到我身邊,在我耳邊低語。”

“莫失莫忘。”

井秧重複女鬼的那句話,那吹在她耳邊的寒氣讓她發抖。

“而在之前的客人的預夢或者記憶中,我只是一個旁觀者,他們根本無法看見我的。”井秧整個人顫抖的厲害。

肖南擁住她,拍了她的背,舒緩着她的情緒,“沒事沒事,我在。”他安撫。

井秧靠在肖南的肩頭,有什麽潤濕了肖南的襯衫,井秧哽咽的說:“肖南,雖然我知道我活不長,但是……我不想死。”

沒有一個人,天生就想着死的。

井秧雖活的不快樂,卻依舊希望能活着。

活着終究是好的。

“嗯,我知道,我知道。”肖南聲音輕柔下來。

小咪不知何時已經和金毛一同坐直在地攤上,一雙海藍色和一雙深棕色的眼睛看着肖南和井秧。

“肖南,你告訴我吧,發生什麽事情了……”井秧哭着問。

肖南不語。

“她是不是已經來過了……”井秧一閉眼,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死的順着面頰掉落。

“你不說話那就是了……”井秧聲音愈來愈輕。

“井秧,如果你這回又沉睡,那你就連搏一回的機會也沒了,懂嗎?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上次她沒有下手,但是不會再有下一次。”肖南字字清晰的說給井秧聽。

井秧眼皮直打合。

“肖南,我怕……”井秧說。

“我在。”肖南說,“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

這句話,如同誓言,讓井秧徹底清醒。

她淚眼朦胧的望着肖南,“為什麽啊,你走就好了。”

“井秧,我們是搭檔啊。”肖南語氣中嘆息縱容。

井秧含淚一笑,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觸動人心。

“嗯,搭檔。”她說。

過了許久,井秧整理下心情,手中撫着那岫岩玉簪。

“你說那千年鬼,想讓我們去找那玉簪的主人?”井秧問。

“嗯。”肖南目光落向電視。

女鬼特地将電視畫面調轉出來,目的就是為了讓他看見。

“井秧,你怎麽知道女鬼想要你的身體?”肖南問。

“第六感你信嗎?”井秧這玩笑說的有些蒼白。

“信。”

肖南站起,“明天我們就去施家,去好好休息吧。”

井秧看了眼外面,笑道:“才下午呀。”

肖南無奈,擰了擰雙眉,他這個天倒是沒好好休息。

井秧盯着他,說:“你去睡吧,我再研究研究。”

肖南雖未說什麽,眼中還是有憂慮。

“我沒事了,快去休息吧。”井秧淡淡的語氣。

“好。”肖南答應,向他的卧室走去。

肖南消失在拐角,井秧眸色淩厲,眉頭皺死,緊握玉簪。

井秧來到書房,查起了岫岩玉。

井秧手指滑過書上記錄的每一個細節:中國歷史四大名玉之一……遼寧朝陽……內蒙古赤峰……漢初……

“漢……漢……漢……”井秧反複念着。

她回憶着夢中之人的穿着。

那女子身着豔紅的衣裳,像極如火嫁衣。通身緊窄、長可曳地,行不露足,衣袖有寬窄兩式,袖口大多鑲邊,窄袖緊身的繞襟深衣,衣服幾經轉折,繞至臀部,然後用綢帶系束,衣上還繪有精美華麗的紋樣。

“漢。”井秧确認,是漢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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