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潼市連着下了三日綿綿小雨, 這秋日的天氣,讓人頗感凹糟。

井秧總是拿着書放眼窗外,心不在焉。時不時,诶聲嘆氣,不知在思什麽, 惱什麽。

肖南感覺到身旁的沙發下陷,白桦一股腦兒的坐在他右邊。

肖南向左挪了挪, 白桦又向他湊近,肖南又向左挪了挪。

白桦快将肖南逼到沙發邊緣, 肖南無可奈何打算坐另一個沙發上,白桦扯住了他的手臂,“你走什麽呀,我有話問你。”

肖南皺了皺眉,又坐了下了, 啓唇:“想問什麽?”

白桦支吾,又堂堂開口:“你的傷怎麽樣了?”

肖南睨了他一眼:“有話快說, 有……”

“我就想問你井秧最近怎麽了?”白桦壓低了嗓音,生怕井秧聽到。

“那你怎麽不自己去問她呢?”

老僧蒼老帶笑的聲音從白桦後腦勺響起。

“啊!”

白桦被吓了一跳。

“大師!你要吓死我呀!”白桦撫了撫胸口。

老和尚一臉善哉善哉, “你若心裏無鬼, 老僧我自然吓不到你。”

白桦擺擺手, 看到肖南一臉嘲笑的看着他, “哎, 真是怕了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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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桓跟在老僧身後,目光也看向有些郁郁寡歡的井秧, 他向她走了過去。

“井秧姐姐?”

“嗯……”井秧收斂神色,“有事?”

他搖搖頭,“你有事?”齊桓反問。

“我沒有……”

井秧淡笑搖頭,散了眉。

井秧的視線落在齊桓的臉上,頃刻間,不知哪來的紅光照射到了齊桓的臉上,他的桃花眼被襯的如火燒般炫目明媚。趴在沙發上的小咪不再慵懶,伸長脖子警惕起來。

井秧猛扭頭,變天了!

透過玻璃,外邊連下三天的細雨終是停了,樹枝葉頭滴着餘水,陰籠的天空漸漸泛白,遠處天邊慢慢漾開一片火燒雲。

紅的嬌豔,紅的濃烈,紅的火熱,也紅的邪祟。

老僧眯着褶皺橫生的雙眼,表情凝重,掐了掐幾指,“時間到了。”

井秧嘴微張,思緒繁雜看向老僧,現在她的心情,估計只有這老和尚才明白。

沒過多久,樓下鐵門晃蕩作響,外面闖進了幾個西裝警衛,帶頭的那個,就是施家的警衛長。

木樓梯上皮鞋踢踏作響,警衛們焦急來到老洋房二樓。尋到了井秧,警衛長盡量保持鎮定說:“井小姐,先生出事了。”

井秧深深閉眼。

既然警衛來找她,那說明施常山的出事,定不能用世間這準則來解釋。

井秧他們來到城堡花園時,滿園空折枝。折枝,所有的樹木,都被刀砍一樣,折去了一半。

施常山已經昏迷,靠在一顆樹的樹墩上,手下意識捂住胸口,手指染上些鮮血,手掌下的白紗布上滲出鮮紅一片。

而他前方幾尺處有一人,滿頭青絲随風飄散,破舊衣衫豔紅如初,邪氣浮沉彌蕩,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青黛……”井秧試探叫她。

青黛緩緩轉過身,動作有些猶豫僵硬,井秧震驚。

此時的青黛看得出已經失了之前所有的理智,眉心戾氣層疊,紅色瞳孔一片死寂。

惡鬼……

井秧喉頭一哽。

聽見井秧的呼喚,青黛向她走來,她前一步,井秧退一步。

寥寥數日,怎麽變得這般魑氣沖天?

“井秧,後退。”肖南伸手攔在井秧面前,此刻的青黛,明顯是來者不善。

齊桓眼中自責不已,道來:“井秧姐姐,是那口陰井。”

“什麽陰井?”井秧問。

“離這兒不遠處有一片藤林,在那裏有口井,但是氣息邪乎。”齊桓解釋,“青黛她為了能逗留久些……就依靠那裏的邪氣滋養自己……”

齊桓看着此刻的青黛,如果她還有意識,知曉她自己傷了施常山,會如何反應,會怎樣難過。

警衛長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說:“井小姐……雖然我看不見你們所說的青黛還是別的什麽……但是……”

警衛長有些遲疑。

井秧看了下施常山,“快說。”

警衛長緩緩道來,“那口井……是我們棄屍用的……”

“棄屍?”

警衛長目視施常山,眼中是敬畏,不忍和同情:“先生在這條道上混,手中難免沾染鮮血,我們将一些犧牲的兄弟或敵對人的屍體火化,骨灰就灑進了那口井……”

骨灰陰井。

井秧皺眉,原來如此……

此刻青黛不是青黛,是施常山的朋友,也是敵人。

朋友會怨,我為你而死,你為何不來祭拜。

敵人會恨,你不但奪我性命,還将我置于那無人問津之地。

既然他們的怨氣恨意得到了可以寄托宣洩的途徑,又怎麽會放過施常山呢。

青黛僵硬地擡起手臂,三個警衛員原本好好地站在原地,突然被無形的東西扯住脖子,向上提起,雙腳臨空踩蹬,一副要被勒死的模樣。

那三人快窒息時,井秧擡手,用玉镯的力量,劈斷了與青黛有聯系的紅光。

三個警衛員狠狠摔了下來,猛咳嗽。

“警衛長,帶他們離開吧。”井秧對警衛長交代。

“那先生他……”警衛長擔心。

“他不會死的。”井秧底氣十足講。

“那拜托了。”警衛長對着井秧鞠了一躬,随後帶着一群受到驚吓的警衛員們離開。

“白桦,你也走。”井秧說。

白桦不動。

“我不想在緊急情況下還顧着你的性命,好嗎?”

井秧不回頭,只是懇求地說,句句真切,也字字屬實。

白桦握了握拳,關節泛白,每到關鍵時刻,他從來都幫不上忙。

他的确在拖後腿。

井秧感覺到身後白桦漸行漸遠的腳步,才回頭看了他一眼,而那人已經消失在了拐角。

她輕聲嘆氣,白桦,真的是個不錯的朋友。她卻不是,她總把他領到危險邊緣。

井秧收斂神色,面對青黛。

肖南手插褲袋,冰冰涼涼的話從薄唇中溢出:“別死。”

“好。”井秧答應。

肖南伸出一手,推了推眼前的眼鏡,他的鎖魂針上回全折斷了,身體也還未複原。

他眼角餘光瞥向視死如歸的井秧,又掃向齊桓和老僧。

有必要的話,他會拖着自己這副殘缺的身體與青黛同歸于盡。

井秧想動手時,老僧善笑滄桑的聲音響起:“井秧,想想常山與青黛第三世,你會明白些別的東西。”

第三世……

井秧愣住。

思忖半晌,她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井秧雙唇微張,眼中波光動容。

井秧看向前面的青黛,一襲紅衣浴血,孤寂又堅韌,她是女子,她柔弱卻不曾軟弱。

“青黛啊……”井秧聲音顫抖。

井秧不可置信回頭看向老僧,“大師……那第三世……青黛她……”

老僧慈眉善目,緩緩點頭,“是老僧助了她。”

井秧手開始無力。

肖南不解井秧與老僧的對話,“井秧,怎麽了。”

“肖南,青黛她……”井秧目光帶着不忍。

話音未落,瞬間,青黛向他們瘋狂沖了過來,四人迅速閃躲。

“第三世怎麽了?”肖南在井秧較遠處問。

井秧整理了下情緒,只是大聲告訴肖南:“肖南,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殺了青黛,”

井秧又補充:“那是青黛的願望。”

肖南一愣,只是瞬間,又不再過問,答應道:“好。”

肖南摘下眼鏡,拗斷了兩個鏡架,鏡框是空的,他從裏面抽出好一些細小的短針。

鏡片邊緣纏着些白膠,肖南将白膠剝下,兩片薄透的鏡片鋒利無比。

肖南将鏡片夾在兩指之間,眯起雙眼。

青黛向肖南進行攻擊,紅色身影迅速移動,肖南掌握時機,兩指借力,兩片鏡片離開指尖飛速旋轉,接近青黛的腳踝,割了她的腳筋。

青黛踉跄倒地,兩片絲毫未染血鏡片又重新回到了肖南兩指之尖。

時機正好,肖南用手中細而難辨的小針整齊将青黛圍了起來。

細針形成了淡色的光牆,将青黛封在裏面。

青黛嘴中發出憤怒的“嗚嗚”聲,腳踝處的傷口不知為何沒有愈合,她伸手觸碰光牆,一碰,接觸的地方就被灼燒。

青黛扭頭看了看肖南,邪邪一笑,斷斷續續的話從她嘴裏說出,陰冷無比:“你……的……長……命……骨……“

肖南眉頭緊皺。

青黛咧嘴一笑,站了起來,好似腳踝沒有受傷,向前走了一步。

像是感覺不到魂魄燒灼的疼痛,青黛的腳穿透了一根細針。

她又得意邪惡的看了一眼肖南,另一只腳踩上了另一根。

“你……的……長……命……骨……”青黛碎碎重複。

青黛整個身體穿透在光牆裏,身上灼燒的傷口無處不流着黑血,她緩緩蹲下,手指握上穿過左腳的細針,“啊——”

她吼叫一聲,掰斷了第一根針。

不緊不慢,她又擰斷了第二根針。

做完後,她站起,一側的光牆消失。

青黛看向肖南,得逞笑,“長……命……骨……”

兩根細針一斷,肖南終于忍不住,喉嚨腥甜,嘴角滴落鮮血,他捂着胸口,單膝跪地。

“肖南!”井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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