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回到家就看到她坐在床上拿着手機看電影

朋友說：“我到那時候才知道，她說的給我買衣服，原來只是幫我挑，然後拿我的錢包替我掏錢付賬。”當然她替他買過很多東西。

路過書店，他會告訴她的朋友，她總是會挑些書買給小家夥，替他陪小家夥說話。他讓她不要問小家夥學習怎麽樣，只問又看了什麽書就好。她問他為什麽？他說學習成績好壞不重要，但有看書的習慣非常重要。她嘴上雖然說他說的是歪理，但無論是打電話，還是過年回去見到小家夥，她都從未問過小家夥學習怎麽樣。

……

有時候在家，他也會毫無征兆地說些什麽，有時候像說給她的朋友聽，有時候像自言自語……

他說每天睡覺前他都會親吻她的額頭，不單是為了跟她說晚安，也是自己喜歡那麽做。

他說人總有些屬于自己的簡單、細碎的快樂，而他的就是每天可以陪她吃飯，散步，做家務，出門的時候可以牽着她的手，停下來的時候可以擁抱着她，睡覺前可以親吻她的額頭，醒來後可以看到她就在自己的身邊……

他說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寫作，只喜歡寫有她時的點點滴滴……

他說他還有好多好多事想給她做，想陪她做，有好多地方想帶她去，好多東西想給她買，可現在都做不到了……

……

他會說話了，她的朋友很高興，不管他說的是什麽。因為會說話了，說明他越來越正常了。她的朋友想，時間總是能愈合傷口的，只要自己也如她一般對他好。

每天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時候，她的朋友總會坐在地上，然後把腦袋倚靠在他的大腿上陪他一會。他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的朋友也時常會枕着他的胳膊挨着他，小睡一會。

有一天，她的朋友帶他去海邊。他一直看着沙灘上一個玩沙子的小孩。她的朋友說：“你要喜歡，我們也來堆沙子？”他淡淡地說：“以前她用沙子給我堆過一個房子，說那是我和她的家，就我和她兩個人的。”

黃昏的時候，落日的餘晖，灼燒了天際。天邊一片緋紅，映得海也是同一副景色。他突然對她的朋友說：“你看那天空，多像一片海。這裏要是海那該多好，她最喜歡待在海邊看落日了。”

“這就是海呀？”她的朋友随口應道。

“是嗎？那她人呢……”他認真地看着她的朋友，然後說道。一點都不像是在說胡話，又或者開玩笑。

在他的意識裏，似乎有她在的海才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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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後他說：“我要走了。”

她問他去哪裏？

“去找她。”他平靜地說道。

她的朋友哭了……因為她的朋友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才能阻止他。

“這一切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己放棄的。”

“她是我愛的人，她做的任何事都與我有關。她沒做錯什麽，是我沒能給她信心……”

“她值得你這樣嗎？”

這種毋庸置疑的問題，他并沒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她的朋友。

“那你的家人，還有你說的小家夥呢？他們就不值得你留戀嗎？”

“其實我們的父母遲早會離開我們，孩子長大了也會離開父母，就像我們一樣。離開總是必須的，我不過是讓順序改變了一下而已。時間久了，他們自然會接受，他們不只有我。小家夥也會長大，等她長大了，她會原諒我的，因為她一直是我生命中的天使。你知道嗎？其實這世上，能陪我們走到最後的永遠是那個本無血緣，卻一直深愛的人。我是個自私的人，所以很早我就懂這一點，雖然這很不公平。”

“那我呢？”

她的朋友終于問到了自己，這個近乎完美的女人，其實他欠她很多。

他沉默了許久後說道：“你不是總問我在你生日那天為什麽不怕嗎？我不單是不怕，其實更是向往。我的世界在那個時候已經荒蕪了，如果有那樣的方式可以了結的話，我是很樂意的。父母給我的眼睛，可在那的幾年前就“失明”了，是她給了我新的眼睛，讓我的世界又有了顏色。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寫完了那篇小說，然後去了那個世界，如果不是她，你也不會遇見我。我是個對愛情有着憧憬的人，我必須讓她相信我對她的愛是真的！我說過這一生我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你就真的不願意為了我留下來嗎？”

“沒有她，就沒有我。你知道嗎？你帶我出去的每一天，我到處都能看到她的影子，就算在這棟別墅，我也總能看到她。你知道我為什麽總喜歡坐在落地窗前嗎？因為我總看見，她站在沙灘上對我笑……有次，她還給我跳了支舞呢……在這個世界，我的所有都已經坍塌了，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拾取了……”

她的朋友終于知道後面那些日子他為什麽時常一個人對着落地窗笑，他讓自己靠近，其實也只是心不在這，所以沒有察覺……她的朋友終于明白，無論自己做任何事，都無法再挽回他了。那個地方是他唯一向往的去處，也是他唯一的救贖。他最後能做的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他給她描繪的愛情是真的……

“你會記得我嗎？”

“會。”

“那你一定要記住了！因為總有一輩子，我會要你還的……因為這輩子，你欠了我。”還是那句話：有些話，是無力的，因為再沒有別的辦法，才不得不這麽卑微地說出來。

他微笑着替她的朋友擦了擦眼淚，輕輕擁抱了一下她的朋友，然後什麽都沒拿就走了。

隔天的黃昏，他爬上這個城市最高的建築，然後看着天一點點變暗。天色暗了，百家的燈火就亮了。夜深的時候，城市的燈火暗了下來。城市暗了，天空就亮了。那晚的月色很好，月亮很圓，月亮附近的雲，層層疊疊，就像海浪……

他之所以選這個地方，不為別的，只為了讓自己飛行的時間更長。他喜歡那種可以像鳥一樣飛起來的感覺，他曾多次夢見。在夢裏，他就只要撲棱下雙手，就能飛起來。他喜歡那種輕盈的感覺，喜歡可以像鳥一樣飛過山川，河流，又或者穿梭在花草樹木之間……只是他沒有想到，現實中的飛行和夢裏相差太遠了，太遠了，完全沒有夢裏那種輕盈。除耳邊呼嘯的風聲和急速下墜時因失重帶來的暈眩之外，他幾乎什麽都察覺不到……

不過他還是笑了，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離她很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

寫完後整個人好像被抽空了一樣，本不想在寫什麽後記，不過有些事還是要想說明下的。

首先我自認為自己并不是為了寫悲傷，抑或痛苦才下的筆；其次，我個人對死亡沒什麽崇拜可言，我只是在寫生活；最後，我沒有刻意要褒又或者貶任何人的意思，因為在我的眼裏，和平年代，真正的英雄，只是那些認真生活的心地善良的人。

其實有些寫作完成後并不會讓人有多大的成就感，我之所以會寫，只是因為有時候會很想做完一件事而已。

2016.10.07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