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秋羽白是個有着奇怪邏輯的人。

奇怪,然而細細想來,又有理有據,合情合理。

他拒絕和任何人有太親密的接觸,上床,可以,但談心,免。

他拒絕回應任何人的愛慕之情,上床,可以,但談戀愛,免。

他拒絕對任何人有額外關注,上床,可以,但日常惦記,免。

他覺得自己不是那種可以無限無條件付出的人,他覺得自己做不到挂念着誰,他覺得自己像一家缺乏儲備金的銀行,已經因為經營不當快要倒閉了,還能接受多少貸款要求呢?

這不是笑話嗎……

可是,他的這種邏輯,在李臻看來,完全不成立。

那個不知怎麽就發現身邊沒了體溫的家夥突然轉醒,然後就跑下了樓,發現秋羽白坐在吧臺邊,才松了口氣。

“我以為你溜了。”

“這兒是我家,我要溜到哪兒去。”秋羽白沒給他什麽好臉色,即便臉頰在微微泛紅,“把衣服穿上!又不是猴子,光着屁股給誰看!”

“……給你啊。這屋就咱倆,貓看了也不懂得欣賞。”話是那麽說,還是給了面子,用手稍微遮擋了一下股間不久前剛剛在某個銷魂的地方反複進出過的那根,李臻傻笑起來,“走吧,回去接着睡了。”

“我不困。”

“你這麽說很傷人自尊的親。”

“誰傷你……”剛要急眼,突然意識到對方說的是什麽意思,秋羽白愈發火大起來,但就在他想要幹脆起身離開,躲到對面的工作室去圖個清靜時,卻腳下一滑,身子一軟,差點從吧臺椅上出溜下去。

趕緊趕上前來扶他的,是李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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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着屁股的李臻,那根又因為沒了“庇護”而搖擺晃動起來的李臻,有着一身漂亮的淺麥色皮膚和該死的年輕開朗的臉的李臻……

“你放開!”真的來了脾氣,秋羽白甩手就走。他出了主屋,就那麽光着腳穿過院子裏的石板路,打開工作室的門,把自己關了進去。

屋子裏并沒有開燈,秋羽白不是不能,是不想。

開了燈,那家夥就會看到他的狼狽。

赤腳,睡袍的帶子都散落了開來,有幾分氣喘,再加上臉紅……好吧臉紅也許是看不到的,但這并不妨礙他自己覺得會被看到,因為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對方剛才和自己做了什麽,對自己做了什麽,以及自己主動做了什麽。

老天……

這麽一句感嘆,并非因為害羞,而是因為秋羽白不敢相信自己會對剛剛的事害羞。

說文藝點,那叫翻雲覆雨,說俗氣點,那叫做愛,說冷硬點,那叫性生活,說委婉點,那叫發生關系,哪怕說得網絡化一點,那叫啪啪啪,只是啪啪啪而已啊,害什麽羞?!

扶着半落地式大玻璃窗,他掃了一眼院子對面。亮着燈的主屋裏,那個光溜溜的家夥已經不在原地了。

啊……大約是賭氣回去睡了吧。

也好。

自己在這邊睡一下也就行了,反正有一張寬大柔軟的雙人沙發,這個季節,也不需要蓋被子,挺好。

暫且避免接觸,明天讓那貨消失掉,他真的不能再和李臻接觸下去了,太危險,太可怕了,他不想陷入對方的圈套,因為生病而脆弱到去找呂季文這個曾經真心對待他的男人,已經足夠羞恥,再和呂季文的表弟攪和在一塊兒,豈不是笑話一樣了?他拒絕這種羞恥,拒絕成為自己的笑柄,拒絕“應邀”付出感情,拒絕為了感情花時間,投入精力,他沒那個時間和精力,他的“銀行”,還不想倒閉……

在工作室裏适應了一會兒黑暗,眼睛就漸漸能看出所有物件的輪廓,想了想,定了定神,秋羽白慢慢走到沙發前,卻在還沒坐下時,就聽見了外頭的敲門聲。

是李臻。

可惡!

自己剛才果然是糊塗了吧!只是賭氣跑出來,門都沒鎖上?!那可是指紋鎖!那可是只有他可以打開的!而且,那家夥為什麽這麽不死心?!所以剛剛只是去穿了一下衣服,最終還是要對他糾纏不休的?!

“再敲門,現在就給我滾!”焦慮到真的發了脾氣,秋羽白沖着門口嚷了一嗓子。

外頭安靜了幾秒鐘,門沒人敲了,窗戶玻璃上,響起了三下一組,三下一組的敲擊聲。

秋羽白想要揍人。

他抄起工作臺上被院子裏的燈光晃得很容易辨認方位的美工刀,推出來,又走回到門口,打開工作室的門,看着外頭的家夥。

“你到底要……”剛想發脾氣,看到門開了的李臻就饒過了玻璃窗,興高采烈跑了過來。

雖說發現對方手裏有兇器時也是多少愣了一下的,但很快就鎮定下來的犬系生物,只是笑了笑,便閃身先滑進了工作室。

他在牆上一通亂摸,居然歪打正着摸到了開關,複古的黑色旋鈕開關被“咔”地一下轉到了“on”,屋頂正中那盞異常漂亮的玻璃鹿角吊燈就瞬間亮起了柔和的暖光。

兩個男人,在光亮中,看清了彼此的表情。

“我知道,你肯定覺得我死纏爛打怪煩人的哈。”李臻提了提褲子,面對着秋羽白滿臉的焦躁、不解,乃至驚恐,做了個深呼吸,“可我就是想跟你試着談了個戀愛而已啊,談戀愛很可怕嗎?”

秋羽白一聲凄然的笑,看着那想要對他試探接近充滿好奇充滿憧憬的年輕男人,忍了又忍,居然還是把自己那個缺乏儲備金的銀行的理論給講了出來。

李臻聽了,聽進去了,聽懂了。

然而不信,不理,不予采納。

“看來想要治你的病,得下點猛藥了。以毒攻毒,要不你這種都病到骨頭縫兒裏去的情況華佗在世也hold不住。”說着,那家夥從褲子口袋裏把手機變出來,瞄了一眼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是明顯有種不祥預感的男人,撥通了呂季文的電話號碼。

片刻之後,有人接聽了。

“哎,哥,是我。啊是,我知道現在很晚了。你先清醒清醒聽我說,我這事兒很重要。那什麽,我告訴你哈,我跟秋羽白要談戀愛,最起碼也是我要單方面追他了,這個你攔不住,建議你死心。另外我不管你倆過去有什麽過節,最好是趕緊當面鑼對面鼓好好談談把話說開了,把疙瘩解開了,要不以後我們倆這日子也是不好過……不成,你必須談,你必須出來,這事兒關系到你弟弟我的幸福……怎麽就談不開啊,天底下就沒有談不開的話!你還不至于那麽膽兒小吧?另外你別忘了我跟郭劍一可是同學啊,你不出來談,你瞅我回頭拿不拿他那一把小骨頭‘練刀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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