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李臻被抓住袖口的那個剎那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曾經置身于那場“家宴”上的另外兩個人并不清楚。就算目睹，怕是也很難做出什麽重大反應。因為那個時候，郭劍一也好，呂季文也罷，都各有各的心思。

奔馳車裏開着空調冷風，但盛夏的侵襲還是讓人多少有幾分燥熱，一向并不喜歡長時間保持沉默的郭皮皮同學，在大約忍耐了十分鐘的安靜之後，終于率先開了口。

他說，“哥，我就想知道，你對秋羽白，真的就都放下了嗎……？”

語氣有點弱弱的，透着幾分心虛，或者該說是害怕，他怕得到否定的答案，卻又不能允許自己默默吞下這份疑惑。黑不提白不提就那麽過去了？那真的不是他郭皮皮的風格。

呂季文先是沒有說話，繼而嘆了口氣，打了轉向燈，把車拐進了右邊的一條小巷子裏，然後熄了火，勒緊了手剎。

終于，他點了點頭：“放下了。”

“真的……？”

“真的。”

“那……”

“應該說，不只是放下了。”

“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呢……簡單講，就是，我願意原諒我自己了。”

“……哈？”郭劍一茫然，“不是原諒他了嗎？”

“不是，我壓根兒也沒恨他。我歸根結底，是恨我自己怎麽能付出到那個程度了還得不到回報時，都沒想過早點放棄。你懂嗎？”

“差不多懂吧……”點點頭，郭劍一仍舊不死心地追問，“所以就是說，你不再喜歡他了？”

“早就不了。”

Advertisement

“哦。”

“不信我？”

“沒有沒有，我信你，我就是……還有點兒……emmm反正……”

反正怎樣呢？郭劍一沒有順利說出來，因為旁邊的男人已經帶着有點無奈，也有點……用最俗氣的說法是有點“寵溺”的淺笑，伸手輕輕拉過他，攬着那瘦瘦的後脖頸，親了親溫熱的嘴唇。

郭皮皮沒了“反正”下去的心思。

他決定實打實切入正題。

“哥，我真的很喜歡你。”他說。

“我知道。”呂季文點頭。

“那你呢？”

那一刻，呂大教授覺得，自己在街邊撿到了一只小奶狗。

可憐巴巴看着他，縮在破紙箱裏，發出嘤嘤的叫聲，瑟瑟發抖，就等着看這個路過的人類會不會出于同情，真的哪怕只是出于同情而向他伸出手來。

當然了，郭劍一顯然不會是這個狀态的，這種幻想，只是一瞬間閃現，又一瞬間消失了，他眼前的，雖說還是一只小奶狗，但這只名叫皮皮的小奶狗很是頑強，很是有幾分尊嚴，很是有點個性，更很是對他鐘情。

郭劍一不可憐，他可愛，他太可愛了……

“我喜歡皮皮。”忍不住笑着說了句并不符合自己“人設”的賣萌的言辭，呂季文一把摟住了對方，“太喜歡了，是真的太喜歡了。”

耳根的低喃，就像是咖啡濃香氤氲彌散的空間裏蕩漾開來的大提琴曲，燈光幽暗而溫柔，缭繞着琴弦，更缭繞着神經，讓緊張的，變得松弛，讓躁動的，變得沉靜。

郭劍一整個人都被那低沉的告白弄得酥軟下來，但更讓他酥軟的，還在後頭。

頗有幾分力氣的大男人伸了手，把他拽到自己身上，繼而就是湊上來的一個深吻。

脖頸被攬着，腰身被摟着，倉促間就那麽跨坐着，完成了這個親密接觸，郭劍一感覺到火熱的指掌滑進自己衣襟時，不受控地打了個冷顫。

人啊，真是奇怪的動物，明明是熱辣辣的觸碰，卻會打“冷”顫，啊哈……好傻的笑話……不不不，郭小皮你注意力集中點……

“那個……哥……等等……”一旦回神，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郭劍一慌亂中看了看四周，想要把在腰胯上滑動的手拽出來卻又舍不得，只好把臉埋進對方肩窩，帶着詢問的調調表達着不夠有力的拒絕，“在這兒……會讓人看見的……”

“天已經很晚了。”呂季文輕輕咬了一下那孩子的鎖骨，然後一點點挪移着蜻蜓點水一般暧昧的輕吻，從唇角，到眉梢，“這兒是個學校後牆，剛剛你沒發現麽？拐進來之前……那個大門口是有校名的……這個時間，哪裏還會有人在……”

“……值班……值班的人啊……晚自習的學生……啊，哥……嘤……”衣服被撩起來了，乳頭被使壞地揉捏了一下，郭劍一還想憑借尚存的道德心進行理論，但失敗正大踏步向他走來。

“那，願意看，就讓他們看吧。”不知哪裏來的帶着點兒兇悍的邪氣，呂季文挑了一下眉毛。

“哈？”

“要是被曝光，大不了……我這個歷史系教授不當了，直接投資去開一家拉面店，你來當老板，如何？”

“——哈？？？？？”

至此，兩個男人間的氣氛，是真的達到了某個微妙的頂點。郭劍一突然想起來之前某一次去呂季文的課堂上旁聽，那個坐在他邊上的女生所說過的什麽，呂教授有個粉絲團，之類的話。好像那會兒是有個什麽瘋狂的團長懷揣着呂季文去開拉面店而她要做老板娘這種詭異的少女夢的八卦段子，可是，難道，等等……

“你知道這事兒？！我是聽你的學生說過，一個女生，所以你自己本來也知道？！……”話說出口的同時，笑已經無法避免，因為連呂季文自己都已經低低地笑出聲來。于是，幹脆認了眼前的所有暧昧都已經被轉瞬間破壞掉的郭劍一，也就幹脆跟着放開了笑聲。

兩個人膩在一起，擠在一起，笑得好像孩子，笑得好像傻子。

而笑夠了之後，徹底靜下來，徹底放松下來之後，呂季文抱着郭劍一，拍了拍他的背，說了句，走吧，跟我回家。

“跟我回家。”

這大概是最有殺傷力的一句話了吧，尤其是用那個眼神注視着，用那張頗具男人味的嘴說出來時，就更是誘惑到過分。

“哥，我是真的太喜歡你了。雖說咱倆認識時間不算很長，可我不想眼看着你讓別人搶走。”重新坐回到副駕駛位之前，郭劍一那麽說。

“我知道。”呂季文點頭，“我也是。”

“？”皮皮歪頭，“我不會被別人搶走啊。”

“那誰知道，我比你大十歲呢。”

“可我不喜歡跟我同齡的啊，我覺得他們都特幼稚。”

“跟我同齡的，其實也有幼稚的。”

“你是說秋羽白嗎？”

“就別提他了。”擡手輕輕彈了一下對方光滑的額頭，呂季文把身上的大男孩搬回到旁邊，看他坐好，便再次發動了車子，“我現在只想趕快帶你回家。”

話裏意思再明白不過，郭劍一有點臉上發燙，但他還是硬撐着裝出來的泰然，故意問對方這麽着急是想幹嘛。

而呂季文給他的回答，則格外輕松乃至有點太過直接。

他說，他想把郭劍一先按在牆上親，然後帶去浴室，一起好好洗個澡，至于洗好之後是去床上呢，還是去沙發上，地毯上，或者那張超大號的工作桌上……就要依情況而定了。

“……師道尊嚴呢……師道尊嚴呢……”臉紅到快要爆炸的小郭醫生，扭臉看向車窗外迷蒙的路燈光，逞強嘟囔着反問了一句：“所以，就是要用sex強化證明一下咱倆才是命裏注定的一對兒麽……”

“sex不能真正意義上解決情感問題或者‘強化證明’什麽。”呂季文陰謀得逞地笑了笑，動作流暢地将車子掉頭，開出了巷子，打了轉向燈，拐入主路後，才再度進行了補充，“不過……該給好孩子喂糖吃的時候……是萬萬不可吝啬的，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