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突如其來
長街的青石板路全是潺潺水痕,容不漁撐傘遮住烈日,微微仰頭看着頭頂幽藍結界。
二七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瞥着地面上濺起的水,眉頭緊皺。
他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地跑上前,扯了扯容不漁的袖子,小聲道:“水……”
容不漁正在想是何人能有将護城界撕開一個口子的修為,聞言疑惑低頭:“怎麽了?”
二七指了指地上的水,又點了點容不漁的手腕。
“水……”
容不漁這才明白過來,他勾唇一笑,道:“無事。”
長街的遮雨布上融化的雪水潺潺往下流,走過時總有幾滴水濺到身上。
容不漁輕輕一揮手,空中的水珠被他随手召來,懸在指尖三寸處,微微旋轉着。
二七看來是被他之前的傷口吓到了,瞧見水忙踮着腳尖伸手去接:“當心!”
容不漁屈指一彈,指尖上的水珠瞬間散成一縷白霧,飛快不見了。
二七這才發現,周遭的水滴在觸碰到容不漁周遭時,不知被什麽力量直接擊散成絲絲縷縷的白霧。
容不漁将滿頭是汗的二七攏到傘的陰影下,笑道:“不必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清早那滴水太過猝不及防,容不漁根本沒來得及撐起靈力便被滴了個正着,而現在他已有了準備,就算一盆水潑下來也不會有絲毫問題。
二七被他忽然伸手吓了一跳,明明想要靠近,但還是艱難壓抑着,不自然地往旁邊跑。
“我……我不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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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不漁道:“你臉上全是汗,還說不熱——別動!”
容不漁再次把他拉到自己身邊,還将傘往一旁歪了歪,擋住日光。
二七一靠近他就渾身緊繃,似乎極其緊張,但是細瞧之下,他眸中卻滿是遮掩不住的小歡喜。
容不漁雙腿修長,跨上一步趕上二七的三步,他一路縮着肩膀挨着容不漁小跑着往前走。
沒一會,兩人穿過長街,出了城門。
城門外的護城界破口處已聚集了許多人,一個個愁眉苦臉地商議要如何是好。
容不漁遠遠瞧着,眉頭輕輕蹙起。
二七捏着容不漁的袖子,仰着頭乖順道:“不去看看嗎?”
容不漁搖頭,道:“再等等。”
兩人出門時已經傍晚了,剛過冬日,烈日遲遲不下山,一直到了戌時三刻,天幕才逐漸暗下去。
城界破口處的人也散了七七八八,只留了兩個靈器在周圍漂浮着。
這段時間,容不漁已經靠坐在城牆旁睡了一覺,二七蹲在一旁為他撐着傘,暗紅的眸子直直看着他。
當最後一縷日光落下荒原後,本在熟睡的容不漁突然張開了眼睛。
二七被吓了一跳,慌忙收回赤.裸裸的視線。
容不漁并未多注意他的眼神,撐着手站了起來,神色難得有些肅然。
二七耳根發紅,正要将傘阖起來,卻被容不漁伸手阻止了。
他彎下腰一把将二七抱在懷裏,低聲道:“抱緊我。”
二七一愣,渾身霎時僵成一根柱子,耳旁一陣嗡鳴,連眼前都在冒着金星。
“我我……我……”
容不漁單手撐着傘,看到少年僵着一動不動,輕輕“啧”了一聲,伸出另外一只手扶住少年的腰,将他按在自己懷中。
“抓穩了。”
他說完,身形瞬間拔地而起。
二七只感覺耳畔呼嘯一聲,有些愕然地随意一瞥,發現兩人竟然置身高空之中。
容不漁摟着二七輕飄飄地落在高聳的城牆之上,高空一陣夜風卷着炎熱之氣吹拂而過。
二七被他松開,渾渾噩噩地站着,一時沒弄清現在是何狀況。
容不漁将傘遞給二七,這才來得及問道:“怕高嗎?”
二七茫然搖頭。
容不漁松了一口氣,柔聲道:“你在這裏等着我。”
二七的身體猛地一僵,一把抓住了容不漁的袖子,不知是不是太害怕,聲音有些發抖。
“你……你要去哪裏?”
容不漁看他小臉蒼白,心下一軟,柔聲道:“我下去瞧瞧,很快就回來。”
二七抖聲道:“我也要……去。”
容不漁無奈道:“太危險了,你乖乖地在這等着,我處理完便來接你。”
二七瞳孔輕微地發散,身體微微發着抖。
容不漁耳畔的引魂鈴之聲越來越急促,他來不及多思考,輕揉了二七的頭一把,沒再廢話,縱身躍下城牆,轉瞬消失在了黑暗中。
二七僵在原地動彈不得,掙紮着沖着容不漁的身影伸出手,徒勞地發出一聲絕望的“啊”。
恍惚間,被丢棄的恐懼和絕望從心頭鋪天蓋地地湧上來,深埋記憶深處中的片段也在眼前一一閃現。
那身披白袍的少年沖他微微彎眸:“等我回來接你。”
說罷,毫不留情轉身便走,只留給他一個仿佛被夕陽融化了似的背影。
二七突然捂着耳朵蹲了下來。
一旁的傘被狂風吹起,滾了幾圈飄下了城牆。
容不漁腳尖踮起,悄然落地。
在日落的那一剎那,引魂鈴催魂似的響徹耳畔,容不漁在清河之境七年,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
容不漁道:“猶襄。”
猶襄從他手腕的珠子爬出來,随意瞥了瞥四周,道:“你現在在哪裏?”
“城外。”
“護城界破了是吧?你別靠近,我先去瞧瞧。”猶襄自顧自嘀咕了一句,黑霧飄向前方。
但是他沒去多久,遠處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容不漁!”
容不漁瞳孔一縮,雖沒有感覺到什麽但還是本能地閃身後退,衣袂翻飛,長發被拂到肩側。
當他站定後,肩上一縷長發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容不漁沉下臉,看着地上被削落的長發——若是他再晚一步,被削掉的可能是他的脖子。
猶襄如一支利箭射回容不漁的袖中,聲音微微顫抖:“快走!”
容不漁輕輕撫着自己的墨發,神色已完全冷了下去,他微微攤開左手,冷聲道:“出來。”
猶襄:“你現在可能敵不過他,先走再說!”
容不漁道:“死不了——出來!”
猶襄知道容不漁這打死也不回頭的倔脾氣,咬牙切齒道:“你死了我可不負責為你收屍。”
容不漁冷笑了一聲。
猶襄重新化為黑霧從珠子鑽出來,身體宛如游蛇似的繞着容不漁的手腕轉了兩圈。
接着黑霧驟散,一把混體漆黑的劍躍然掌心。
容不漁垂着眸握了握劍柄,淡淡道:“不如我的玉樓春。”
猶襄險些被氣死:“等你出了清河城再去找你的玉樓春吧,看它還認不認你——當心!”
容不漁微微一偏頭,臉頰上被淩厲的風刃刮出一道細微的傷口。
猶襄慫得要死,見容不漁仍要開打還在喋喋不休地勸阻:“容不漁,他是雲歸城的肅清者,從屬姬奉歡,像是瘋狗一樣見誰咬誰,那姬奉歡不是什麽好人,你現在又沒有身體……啊!”
風刃再次呼嘯而來。
容不漁懶得聽他廢話,伸手輕輕擦了擦臉頰上的傷痕,指腹撫過之處,傷痕一寸寸消失。
他握緊劍柄,整個人宛如離弦的箭,呼嘯一聲沖入黑暗中。
肅清者來者不善,全身仿佛都融于黑暗中,容不漁握着漆黑的長劍,單手一揮,劍氣駭然沖上前方,将周遭黑暗煞是沖破開來。
容不漁臉上溫和之色悉數褪去,連眼眸中也是一片冷厲之色。
那肅清者被他一劍破了原身,周遭黑暗扭曲,緩慢凝成一個身着黑衣的人形。
“容不漁,你果真未死。”
那人黑布蒙了半張臉,聲音沙啞如含了砂礫,一雙漆黑的眸子兇狠地瞪着容不漁。
容不漁握緊劍柄,垂眸看着閃着寒光的劍尖,漫不經心道:“我是沒死,你卻要死了。”
肅清者瞳孔一縮。
猶襄厲聲道:“不要同他硬碰硬,你的修為……”
容不漁淡淡道:“你之前不是還怕有人知曉我未死,前來清河之境圍殺我嗎?”
他輕輕擡劍,劍尖指着肅清之人,勾唇一笑:“那他,自然也是留不得的。”
察覺到了容不漁身上毫不留情的殺意,肅清者眸子一寒,卻還是道:“我們不是為你……”
容不漁笑了:“我管你為誰而來?”
他說着,劍尖在空中劃出一道裂痕,一陣狂風拔地而起,将他的衣擺長發吹得瑟瑟作響。
肅清者立刻提劍。
只是很快容不漁神色突然一寒,冷聲道:“你們?”
下一瞬,肅清者身體化為黑暗,鋒利的風刃再次布滿周遭。
容不漁這一回卻是毫不戀戰,猛地轉身便朝着城牆之上飛去,只是那肅清者的劍卻絲毫不停。
劍刃一道道劃過容不漁的身體,有的深可見骨,卻未見一滴血。
容不漁被這般阻攔,早已見了怒氣,他如惡鬼般轉身,一字一頓道:“你算什麽東西,膽敢阻攔我?”
肅清者飛身閃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容不漁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冷聲道:“姬奉歡想要我的命,就讓他自己滾過來!”
話音剛落,以他為中心,靈力霎時以漣漪蕩漾開來,将周遭黑霧一寸寸震散。
地動山搖。
連堅不可摧的城牆也簌簌掉落粉末似的石屑。
坐在城牆上的二七抱着膝蓋,肩膀依然在微微發着抖,底下一片撼天震地的動靜,他仿佛什麽都不知道。
容不漁讓他等,他縱使不願意,卻也依然乖順地等着。
一抹黑霧從城牆之上緩慢爬上來,片刻後凝成一個虛幻的人形出現在二七背後。
肅清者聲音冷漠如冬日寒冰。
“找到你了。”
二七微微擡頭,暗紅的眼睛看了那黑影半晌,才突然詭異一笑,露出一顆小虎牙,看起來人畜無害極了。
“哎呀。”他眸子微微彎着,聲音帶着未脫的稚氣,“有好玩的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 二七:其實我很能打,咬人只是副業。【bushi】
感謝 梓曦呀.、冰晶 小楓、溫酒、給你一朵小紅花吶x4 的地雷
感謝 潋妝x5、鹹魚嬸今天也不想肝刀x6、樛木x10 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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