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誅殺解印
容不漁沉默。
九重葛幾乎要哭出來了, 嗫嚅道:“我我……我還沒準備好。”
掌櫃在一旁嗤笑一聲。
容不漁摸了摸他的頭, 從懷裏又拿出來一塊黑色玉石放在桌子上,道:“再來一次。”
掌櫃似笑非笑:“你确定?”
容不漁點頭。
有錢不掙是傻子,掌櫃将玉石拿在手中輕輕掂了掂, 道:“成,那這回要想好。”
容不漁看了看九重葛,九重葛連忙點頭, 心想只要胡亂想個沒人見過的人就成了。
掌櫃從桌子上選了塊玉石,正要遞給九重葛,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 似乎有人群朝小巷中湧了過來。
很快, 有兩個人率先進了鋪子中,手中還拿着靈器,頂端鑽出一道虛幻紅線, 随風飄搖着指向容不漁的後心。
掌櫃眉頭一皺。
那兩個人對視一眼:“他果然在雲歸!”
容不漁頭也不回, 仿佛他們不存在,面不改色地對着掌櫃道:“可以開始了嗎?”
九重葛偏頭一看,這兩人靈器中的紅線竟然是誅殺榜上的靈力。
在誅殺榜上通緝的人,但凡有人揭榜,便可以從靈石中勾出被截殺之人的一絲靈力, 順着靈力紅線找到人。
正因如此,有誅殺令的人,往往都逃脫不了慘死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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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葛抱住容不漁的手臂,小聲道:“他、他們是來殺你的……”
容不漁淡淡道:“先找你哥哥要緊。”
九重葛幹巴巴道:“還是逃命要緊啊。”
掌櫃看到後面那兩人靈器上的紅線, 又看了看容不漁,突然笑了一聲,道:“你就是誅殺榜第一的容不漁?”
容不漁還是道:“畫像。”
一直懶洋洋的掌櫃似笑非笑看着他,道:“誅殺榜第一已經被人封印名字好幾年了,今早突然現出名字和靈力,惹得整個雲歸城大亂,我還當是哪個大人物,沒想到竟然只是個小娃娃。”
他看起來也才三十左右,竟然叫容不漁小娃娃。
容不漁笑了:“怎麽,前輩難道也想拿到那天價的懸賞靈石?”
掌櫃放聲笑了出來,突然來了興致。
容不漁修為雖高,但年齡并不大,在三界中二三十歲的修士在一些隐世的幾百歲老妖怪看來,當真只能用奶娃娃來稱呼了。
那兩個人見容不漁竟然這般無視,冷着臉直接握着靈器閃身上前。
九重葛:“小心!”
他正要去抓容不漁,一旁的掌櫃突然伸出手,輕飄飄擊出一掌靈力,在兩人襲來的剎那間仿佛碰撞到了結界,“砰”的一聲悶響,直接撞着雕花木門倒飛出去。
那兩個修士如同被巨物擊倒,狠狠撞在小巷的青苔牆上,緩慢滑落到地上,生死不知。
九重葛愕然看着。
從始至終,容不漁一直沒有回過頭,他微微彎眸,看着掌櫃手中的玉石,淡淡道:“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掌櫃随手一揮,門倏地關上,将外面成群結隊的人阻攔在外面。
他盯着容不漁看了半天,道:“你是容陵之子?”
容不漁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擡眸瞥了他一眼:“前輩,您不是還要打烊嗎?”
掌櫃笑了笑,先将九重葛要尋的人凝出畫像來,将紙遞給容不漁。
容不漁低頭看了看紙上的畫像,一時間有些無語。
這紙上的人五官雖然端正,臉上卻橫着一道傷疤,十分兇悍,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九重葛無辜地看着他,指着畫像:“我哥,可兇了。”
掌櫃饒有興致看着他:“現在能回答了嗎?”
容不漁嘆了一口氣,将紙疊好放在懷裏,這才對着掌櫃道:“是。”
掌櫃盯着他看個不停,不知為何卻突然輕輕嘆了一口氣。
“容陵因一念之差誤入歧途,你可不要步了他的後塵啊。”
容不漁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沒忍住笑了出來,只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嘲諷。
“一念之差?”容不漁道,“如果真的只是一念之差,那麽些年他可以随時收手,你看他收手了嗎?”
掌櫃看了他一眼,心想不愧是容陵的兒子,論起執拗來同他那個遭天譴的爹一模一樣。
他沒有再多說,從一旁的櫃子裏翻了半天,才拿出來一根紅繩随意穿起的碎玉鏈子,看起來極其廉價。
他随手抛給容不漁:“拿着吧,當我送你的,這個能遮掩住誅殺令上的搜尋。”
容不漁将鏈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道:“我不需要。”
他帶着九重葛正要走,掌櫃卻道:“難道你要讓這孩子随着你四處東躲西藏?而且誅殺榜上的靈力靠你自己能甩掉嗎?”
容不漁腳步一頓。
“還有你身上的劍意。”掌櫃道,“沒了這個隐藏靈力的東西,你無論到了三界各地,禾沉都能順着劍意找到你。”
容不漁回頭,眸子冷淡看着他。
掌櫃道:“你真的想死在他手裏嗎?”
容不漁手指一動,抿唇道:“您到底是誰?”
掌櫃笑了:“一介小人物罷了,只是少時同你父親有些交情。”
能同容陵有交情的人,不可能只是什麽小人物。
容不漁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九重葛感覺他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收緊,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連忙跑回去一把将鏈子抓在了手裏,微微颔首:“多謝前輩。”
掌櫃道:“你啊,一個孩子都比你通透。”
容不漁眉頭皺了起來。
九重葛仰着頭眼巴巴看着他。
外面的聲音也來越響,似乎有人在破門上的結界,掌櫃指了指後院,道:“走後門吧。”
容不漁默不作聲,帶着九重葛掀開門簾去了後院,臨走前偏頭看了一眼那一身灰袍的男人。
那人不知活了多久,皮囊雖然年輕,但細看之下就能發現那同年輕容貌所違和的氣質。
他站在那,不起眼的灰袍輕輕翻飛,靈力輕微在身旁轉動,宛如紅塵流逝,數百年滄桑,這才沉澱出這般看破喧嚣塵世的通透。
“多謝前輩。”
掌櫃随意道:“去吧。”
容不漁颔首一禮,轉身離開。
九重葛這具孩子的身體腿太短,正常走路根本追不上容不漁,他只好快步小跑着拽着容不漁的手腕,颠來颠去将那掩藏靈力的鏈子系在他手腕上。
後門直通一條小巷,容不漁“啧”了一聲,将幫他調整鏈子怕那碎玉石劃到手腕的九重葛一把抱住。
九重葛一呆。
容不漁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躍上半空,呼嘯聲灌滿耳畔。
在半空中視野十分廣闊,容不漁極其明顯地瞧見滿城無數條細微的紅線緩慢彙成一條紅線直指他們落腳的客棧。
那是傀儡容不漁所在的地方。
容不漁眉頭緊皺,低頭看了看九重葛,這才道:“怕嗎?”
無論多少次,他還是改不了先斬後奏的臭毛病。
九重葛視線胡亂飄着,手臂擋着半張臉,悶聲道:“不怕。”
容不漁應了一聲,飛快朝着客棧的方向而去。
九重葛緊緊抱着他的腰,将臉埋在他懷裏,嗅着容不漁身上的青木氣息,只覺從未有過的安心。
容不漁面如沉水地帶着他落在客棧房頂,低頭看着将客棧團團圍住的修士,抿唇沉思。
九重葛抓着他的手,站在滿是青苔的瓦上有些不穩。
容不漁偏頭看他,神色有些凝重。
九重葛疑惑道:“咱們不進去嗎?”
容不漁看着他,輕輕點點頭,正要偷偷下去時,突然道:“那張畫像上真的是你哥哥嗎?”
九重葛倏地愣住,腳下猛地一滑,竟然直直地摔了下去。
他本能地想要使用靈力穩住身形,在電光火石之間卻什麽都沒做,任由自己摔了下去。
容不漁一愣,對上九重葛有些驚恐的眼神,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先動了。
他只感覺耳畔一陣風聲呼嘯過去後,自己不知何時已從房頂躍下,兩手緊緊抱着九重葛的腰,牢牢護住。
下一瞬,兩人一同落在了客棧門口的臺階上。
容不漁将九重葛放下,一回頭便對上了數十個虎視眈眈對着他的視線。
容不漁:“……”
九重葛吓得小臉蒼白,驚魂未定地往容不漁懷裏鑽。
衆人似乎沒想到他們尋了一上午的人會這麽出其不意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當即呆了一瞬,才有人蜂擁着沖上來。
容不漁懶得同他們交手,擡手揮出一道靈力組成結界,用力推向階梯下,将衆人的腳步阻攔了幾息。
當結界被衆人強行撞碎後,容不漁早已帶着九重葛閃身入了客棧中。
不過很快容不漁便發現,客棧裏的人竟然比外面的人還多。
誅殺第一的懸賞靈石應該是一些修士幾輩子都沒見過的天價數量,這才引得這麽多人趨之若鹜,紛紛前來阻截。
他進去時,擁擠的人群還未發現他時,一只手突然從虛空中伸出,一把将兩人拽到了一片黑霧中。
容不漁一個趔趄,穩住身形後,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猶襄的屋舍中。
時塵和逐鹿坐在一旁,看到他們回來全都站了起來。
“你們終于回來了。”
時塵跑過來,抓着九重葛的袖子,急急道:“到底跑哪裏去了現在才回來,要是再晚一點……”
逐鹿:“……那些人都要打上來了。”
時塵:“……包子都要涼了。”
兩人一同出聲,這才發現他們着急的點不一樣,相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移開了目光。
九重葛大概有些心虛,悶悶點頭松開了抓着容不漁的手,和時塵一起去吃包子了。
逐鹿道:“到底怎麽回事?”
猶襄道:“早上我們出門的時候,瞧見誅殺榜上第一已經被人解了印。”
容不漁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鏈子,笑了一聲,道:“先等我一等。”
他去了後院結界中,将傀儡神識封印,又在那座屋舍中加了幾層結界,這才轉身出來了。
與此同時,整個雲歸城中的直指容不漁那具傀儡的靈力紅線像是無頭蒼蠅似的在原地晃了一會,才驟然垂了下來,再也尋不到方向了。
鹿鳴正在拎着水勺澆花,見狀疑惑道:“怎麽了?外面出什麽事了嗎?”
容不漁沖他笑了笑:“沒事。”
鹿鳴點了點頭,繼續澆水。
容不漁出了後院,道:“先換個地方。”
猶襄:“玉石上的靈力能一直找到你,就算我們換了地方他們也會跟上來。”
容不漁晃了晃手腕:“沒事,這個可以掩藏靈力,你先走便是了。”
猶襄點點頭,沒多質疑,轉身化為黑霧消散。
沒一會,整個屋舍輕輕晃了起來,看來是猶襄已經動身。
容不漁将懷裏的畫像拿出來,對着逐鹿和時塵道:“我們在雲歸停留幾日,你們在城中找人問問有沒有此人的消息。”
逐鹿看了一眼那畫像,刀疤臉,若是真的在雲歸城,倒是很好找。
“整個雲歸城的人都在找你,你就不怕出事嗎?”
容不漁搖頭:“沒事,先幫二七找人要緊。”
九重葛低着頭吃包子,聽到這句話險些嗆到,強行忍着将包子咽了下去。
容不漁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複雜。
九重葛一愣,心突然涼了。
他……知道了?
容不漁素來聰慧,心思又敏感,只是平日裏懶得去想亂七八糟的俗事,但是當他一旦對什麽事情上了心,哪怕有一絲蛛絲馬跡也能被他翻得老底都不剩。
時塵也沒管到底發生什麽事,反正無論出什麽大事他容叔都會完美解決,他盲目自信,穩如老狗,還惬意地在一旁泡茶遞給九重葛,怕他噎着。
九重葛低着頭喝茶,眸子微微閃過一絲紅光。
容不漁正在和逐鹿商議着要去哪裏找人,房中突然一晃,似乎是猶襄陡然停下,幾人險些被甩着拍到牆上去,強行站穩了。
容不漁皺眉:“猶襄,怎麽了?”
猶襄的聲音從外傳來:“有人攔住了我的去路,好像是你認識的。”
“什麽?”
猶襄道:“他說他叫重葛。”
容不漁一愣,有些愕然地看着一旁啃包子的二七。
二七一歪頭,茫然和他對視一眼。
發現容不漁一直死死盯着他,他遲疑片刻,才滿臉糾結忍着心痛看了看手裏最後一個包子,顫抖着手不情不願地遞向容不漁。
“吃、吃嗎?”
容不漁:“……”
作者有話要說: 二七:我不脫馬甲!不脫!!
今天沒有雙更啦,周末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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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