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天生一對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兵不見血, 只是顧雪消和猶襄倒是快被折騰死了。

時塵見猶襄出得起都沒有喘的氣多了, 忙道:“二七二七,襄叔好像都沒聲音, 咱別和他杠了啊。”

九重葛偏頭看了他一眼, 淡淡道:“我若松手, 咱們都要死在這裏。”

時塵頓時噎住了, 他瞧着仿佛變了一個人的二七, 又看了看在一旁奄奄一息的猶襄,掙紮半晌才沒說話退了回去。

九重葛知他雖然懦弱膽小, 但是絕對知道輕重, 也沒怎麽在意他, 繼續同宮遺音對峙。

顧雪消靠着門檻呼吸微弱,劍意已經穿過他的心髒, 帶出一絲血跡來。

她的身體太過奇怪, 若是常人被穿透了心髒,血早就流了滿身都是了,她心口竟然只是暈染出指甲大小的血污。

不似凡人。

九重葛眯着眼睛看着顧雪消,正在疑惑間, 馬車外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鈴铛聲響。

是容不漁,他跟上來了。

方才猶襄險些被殺時九重葛都面不改色,此時聽到容不漁的引魂鈴聲,他臉色卻是瞬間變了。

不過很快,他像是想通了什麽, 看着顧雪消的眼神全是玩味。

宮遺音撐着門框,往外掃了一眼,果不其然瞧見了正踉踉跄跄往這裏走的容不漁,他笑了一聲,看容不漁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玉石礦,險些冒出光來。

他正要棄靈力離開去取容不漁狗命,九重葛卻突然開口道。

“過來。”

九重葛依然還是二七那孩子的身形,說話也帶着點未脫的稚氣,但是當冷淡說出這兩個字時,卻宛如千斤雷霆之力當頭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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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雪消險些撐不住的身體一顫,接着竟然僵硬地扶着門框站了起來。

九重葛朝她伸出手,淡淡道:“來。”

顧雪消眸子失神,象征着鬼厭的雙瞳還未完全分開,呆怔如同木頭傀儡,被人随意操控。

她怔然注視着九重葛,腳步不自覺地擡起,緩慢朝着九重葛走了過去。

方才九重葛險些把顧雪消殺了時,宮遺音都是一副漠然無情的模樣,但是當顧雪消擡步走向九重葛時,他才驚覺似乎有什麽東西脫離了自己掌控,當即厲聲道:“站住!”

顧雪消充耳不聞,緩慢走到九重葛身邊。

九重葛擡手,輕輕摸了摸顧雪消的臉側,瞥見她脖頸處泛着青灰的靈力時,突然一笑。

“原來如此。”

宮遺音握着刀的手在微微發抖,厲聲道:“把她還給我!”

他正要提刀,九重葛卻是冷淡瞥了他一眼,道:“不過只是一件失敗品罷了,值得你這樣嗎?”

“失敗品?”宮遺音看着九重葛的眼神幾乎要吃人,“你竟然說她是失敗品?”

“差一道靈力便為鬼厭,多一道靈力便是活屍。”九重葛輕輕撫着顧雪消面無表情的臉蛋,輕輕将她臉上的胭脂擦去,露出此人的本來面目。

“這般不上不下,倒是個奇異之人。”

胭脂褪去後,顧雪消周遭的香氣也消散許多,露出被濃郁的胭脂香掩藏起來的……獨屬與鬼厭的氣息。

容不漁的引魂鈴響得更加厲害了。

時塵在角落裏看着,這才瞧出來那個一身女人打扮的顧雪消竟然是一個男人。

他瘦得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了,胭脂擦去後面容雖然精致,但是卻有種已死之人的慘白,露出來的手腕幾乎被常人要瘦弱一半,看着極其觸目驚心。

宮遺音聲音幾乎裂了:“放開他!”

他手中長刀猛地發出一道寒光,像是失了神志似的直直揮出一道靈力擦着九重葛肩側劃了過去。

轟然一聲将剩下一半的房子給撞成廢墟。

與此同時,九重葛猛地揮手,困住猶襄的結界驟然炸開。

宮遺音不管不顧想要将顧雪消奪回來,手中長刀宛如飓風,揮出靈力所到之處悉數被攪碎成一堆灰塵。

九重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癡情人。”

下一瞬,一支羽箭猛地穿過虛空,呼嘯一聲正中宮遺音的心口。

不光宮遺音,就連九重葛也是一怔,愕然偏頭看去。

時塵渾身發抖地握着那把青色長弓,滿臉被吓出來的淚水卻還是強行崩住——那支箭便是從他指尖射出去的。

宮遺音捂着胸口後退了幾步,血灑了他滿手。

時塵哆嗦着道:“別、別過來……”

他抖着手又拉滿了弓弦,指尖凝着一道靈力,要射不射。

九重葛有些贊嘆地看着他,竟然還有閑情同他閑聊。

“時塵,厲害啊,你竟然射準了。”

聽到這句贊嘆,時塵險些哭出來:“我、我我明明是朝着他的手腕射的,我沒想殺他的……嗚!”

九重葛:“……”

無論他本意如何,反正那支箭是準确無比地射入了宮遺音的心口,流出的血滴了滿地。

時塵還是頭一回對人動手,吓得連忙閉上眼睛,卻忘記了自己的手依然搭在弦上。

他手一抖,靈力凝成的箭羽再次直直射了出去,這一回終于射在了宮遺音的手腕上。

宮遺音心思全都在顧雪消身上,猝不及防被再次射中,手腕一陣劇痛,卻依然死死握着刀柄,殺氣騰騰地看着時塵。

時塵張開眼睛看了一眼,立刻哇哇大哭:“我沒想射他手的!”

九重葛:“……”

這孩子,當真是個人才。

見宮遺音似乎沒了折騰的力氣,九重葛也将顧雪消放開,讓他在一旁等着。

顧雪消體內已有一半的鬼厭靈力,在九重葛面前興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面無表情地一颔首,站在一旁不動了。

宮遺音靠在牆上,咬牙切齒地瞪着九重葛。

“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

九重葛也沒料到事情會這般容易解決,見宮遺音氣憤地罵人,微微聳肩:“不關我事啊,是你自己太弱了。”

容不漁被逐鹿扶着到了馬車時,九重葛已經将宮遺音制服,見到他過來忙三步并兩步跳了過去。

“哥!”

他正想要去攔腰抱容不漁,就瞧見容不漁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你再敢碰我,下回拔掉的可就是你的脖子了。”

九重葛:“……”

九重葛突然感覺脖頸有些涼飕飕了,又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身體,這才打消了念頭,半扶半抱地将容不漁攙進了馬車中。

猶襄已經緩過神來了,正在如法炮制地用結界将宮遺音困在其中。

宮遺音是個狠茬,即使渾身是血也在沖撞着那堅固的結界,嘴裏還在罵着各種難聽的話,猶襄被他蹂躏了個半死,見狀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揮掌按在結界上,一道靈力激蕩而出,險些将結界中的宮遺音震得得吐出一口血。

睚眦必報的猶襄終于出了一口惡氣。

他正打算去找二七那小崽子算賬,轉頭就瞧見容不漁被九重葛小心翼翼攙扶了進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麽名貴瓷器成精了,磕一點碰一下都不成。

猶襄皺眉走近,見容不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疑惑道:“這是怎麽了?”

逐鹿道:“被雷劈瞎了。”

猶襄:“……”

容不漁将逐鹿的手一甩,反正雷劫已過也用不着這鹿了,甩得十分理直氣壯。

猶襄皺眉:“什麽都瞧不見了?”

容不漁點頭,并沒放在心上:“到了泠南找個醫師就成了,別瞎操心了——宮遺音呢?”

猶襄渾身還在發疼,沒好氣地指了指角落:“被時塵打成了重傷,現在被我困在結界裏。”

容不漁随意應了一聲,被九重葛扶着走了兩步,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了,道:“等等……你剛才說被誰打成了重傷?”

猶襄:“時塵。”

下一刻,時塵眼淚汪汪地撲了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全都蹭在容不漁身上:“容叔容叔!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容不漁:“……”

九重葛将方才時塵大顯神威的事一一說了,容不漁頓時啧啧稱奇,心道這孩子真是個人才,把他帶出來倒是不虧。

容不漁揉了揉時塵的頭,道:“別哭了,哭什麽啊,什麽事都沒有,有我在呢。”

容不漁一回來,時塵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了,他哽咽着點點頭,抱着弓在一旁繼續反省去了。

九重葛在他身旁小聲道:“你都沒這麽哄過我。”

容不漁:“……”

容不漁就當沒聽到這句話,道:“帶我去見宮遺音。”

九重葛只好扶着他到了困着宮遺音的角落裏,随便找了個缺了一只腳的凳子讓他坐下。

宮遺音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有些奄奄一息,只是眼神卻依然如同惡獸兇悍地瞪着容不漁。

九重葛在容不漁耳畔道:“她是個女人。”

容不漁意外地一挑眉:“女人?”

九重葛又道:“另外那個紅衣女人,其實是個男人。”

容不漁:“……”

容不漁心道這兩人可真會玩兒。

宮遺音面容本就英氣,加上不怒自威的氣勢和打扮,讓人一眼看着倒像一個男人多一些。

末行之日的女修士往往甚少抛頭露面,一方面是修為不夠死于非命;

另一方面則是因活屍鬼厭的緣故,三界早已沒了前些年的秩序,在禾沉所在的中央城倒是還好,再偏院一些的地方,免不得出現強取豪奪女修士的肮髒之事。

宮遺音許是為避免太多麻煩,女扮男裝靠着一柄長刀走天下,而顧雪消則是為掩藏鬼厭氣息,滿身胭脂香男扮女裝。

這兩人,倒也當真絕配。

容不漁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結界,道:“猶襄,把結界打開。”

猶襄道:“你不怕她弄死你?”

容不漁淡淡道:“看誰弄死誰。”

猶襄見他似乎十分篤定,便遲疑着揮開了結界。

結界一打開,宮遺音立刻垂死掙紮着赫然揮出一道靈力,面如沉水地朝着容不漁心口拍來。

但是那靈力還未到,在一旁的九重葛便面無表情地擡手,直接将宮遺音手中的靈力揮開,轟得一聲,兩人靈力相撞,将屋舍的最後一間房也給撞了個粉碎。

猶襄徹底崩潰了:“啊——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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